第一百十二章 因為殿下是殿下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子珏回到東宮,徑直往後院走去,硯兒正守在院中,一見子珏到連忙上前相迎。

  子珏腳步不停,一面問:

  「今日如何?」

  硯兒笑答:「還同往常一樣。」然而一時間又想起了為著這樁事皇上皇后已經請國師卜算,不由得擔憂起來,也不知這般下去又還能隱瞞多久,這事兒,實在是太危險了。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敢問殿下,今日國師算出的是什麼結果?」

  子珏腳步終於一頓,而後臉色沉了沉,道:「沒什麼。」然後鄭重地轉頭看了硯兒一眼,認真告訴,「此事千萬不可讓她得知。」

  「奴才明白。」

  硯兒連忙謹慎地低頭領命,等到再抬起來,就看到太子殿下早已經一路走到了房間門口,然而親自推開了門,無人知道內中情況。

  其實房內也很普通,沒有什麼妖孽,有的,只是金屋藏嬌。

  太子宮中有一個女子,其實真的算不得什麼大事,退一萬步講,縱然是有百八十個女子都算不得什麼大事,反倒是大鄭國運的好事,然而,將有一個女子換做藏了一個女子,這事兒就立馬變味了,從好事成為欺君之罪。

  子珏一身明黃朝服還來不及換下,就這麼匆匆忙忙來到後院綏春軒,東宮裡的人個個都看在眼裡,也同時個個都對狐女的傳言諱莫如深。

  太子殿下如此特別的舉動已經有了數月,自從那一日,他從宮外親自抱進來了一個用自己身上的翠雲裘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滿臉緊張地入了臥室,而後招來身邊所有的御醫入了臥室,里里外外都亂成了一片。只聽那一日同行的人說,太子殿下的馬車路過街道,而後不小心撞了一個神思恍惚的姑娘,殿下受驚,掀開帘子一瞧,卻登時變了色,竟然親自將那姑娘抱了回來,沒人知道太子殿下這究竟是怎麼了,只知道自從那日之後,殿下就仿佛變了個人,行事神神秘秘,等那姑娘身子一好就安排到了離他的臥室最近的綏春院,又不久後,東宮就開始鬧妖邪,每日都可見一串長長的狐足印從綏春院一直通到殿下的臥室。

  他們雖然明面上什麼都不敢說,可是心裏面,卻不由得也開始懷疑那個詭異地來到東宮,受殿下如此照料保護的女子,究竟是什麼身份?可偏偏殿下從那以後就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綏春院,他們之中也有好奇的,但是的確也又害怕著倘若那真的是妖邪,於是綏春院,就真的成了東宮的禁地,平日裡也只有太子殿下身邊最最親信的人才能和殿下一起去,可卻也只能被排在門外,在院中守著,僅此而已。

  子珏今日仍舊如此,來不及先去自己臥室換衣服,就這麼徑直來到了綏春院,推開門,卻並不見人。

  只聽得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輕微的窸窸窣窣聲。子珏嘆了一口氣,朝那發出聲音的方向走過去。

  松綠色軟煙羅製成的床幃輕輕曼曼,如水波一般微微抖動,但並不是因為風。

  是那之後躲著一個人,輕羅早就勾勒出一個小小的蜷縮的人影,哪裡又藏得住什麼?

  子珏無奈地伸出手去,然而就在少年白玉一般的手指即將觸碰到羅帳的那一剎那,他分明看到了裡面的人抖得更加厲害,甚至還有貓兒一樣可憐的聲音。

  於是手指才僵在了半空中,又冷又白,半晌,才這麼堪堪收了回去。

  已經兩個月了,她還是連看自己一眼都不敢。

  聲音無奈失落,壓得很低,同時幽情深婉,綿延曲折:

  裡面的人怔了一怔,不說話。

  子珏恍然疑惑地問:「你為什麼怕我?」

  裡頭的人雙手在膝蓋上握得更緊,似有重重呼吸的聲音,而子珏身為太子,又如此衝動的年紀,竟然就這麼頗為有耐心地等著,直等到燭影斜搖,落在羅帳上,映出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在牆上重疊,好像是……擁抱的姿勢。

  可是即便是影子,她都害怕,竟那么小心翼翼地移開了自己的身體,蜷縮成更小的一團,然後極度顫抖地說:

  「因為殿下……是殿下……」

  子珏一愣,一是因為她的過度膽小,二則是因為,直到今天,她才終於將原因說了出來。可是,她所說的原因,自己竟然又毫無辦法改變。

  所以他愣了許久,才只能保存著最後一點少年的積極樂觀,試圖自欺欺人地說道:

  「你……是說這身衣服嗎?」他驀然酸澀而又虛偽喜悅地笑了一笑,「那我脫了,我脫了好不好?」

  子珏僵硬地站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連自己也好像開始害怕起什麼東西,連脫衣都脫得惶恐至極,整整半日才將這太子的禮服脫了下來,放到一邊,然後才浮著微笑坐到床邊。

  「你看,我把那衣服脫了,你不要再害怕我了,好不好?」

  語氣懇切至極,哪裡還像一個殿下,分明就是一個苦苦晚逐香車的狂生。

  羅帳中這才探出了兩截有金鳳花染過的痕跡的手指,指甲足有三寸長,可是只伸出了兩截手指,就又怎麼都不願再出現。

  子珏終於是忍不住了,一把撩開羅帳,然後就將那手腕牢牢攫住,目光灼灼地盯住那一雙惶恐至極,四處閃躲的眼眸。

  他熬了這麼久,到今日,總算得耐心十足,然而終於在今日忍不下去,卻並不是因為她還是不敢看自己,而是她方才說出的那一句話,竟將他自己心中的害怕也說了出來。

  所以才會就這麼失了態,終於……也將她嚇得徹底開始要往後逃,就連之前慢慢生出來的珍貴的信任也都一掃而逝了。

  她終於也撐不住了,犟又犟不開他的禁錮,逃又逃不出這東宮,好像真的沒有一點兒退路了,崩潰時分,也只能任由眼淚流了出來,一滴一滴,打在子珏泛白的手背上。

  好像一團團火焰,將他的手灼燒,將他的心也燒出一個個窟窿。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