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怕得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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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然知道她是故意這樣問的,她明知自己是怎樣的人,見過的場面不知比這大了多少,哪裡會因為流了點血就怕她?不過是故意逞能。

  於是也配合地說道:

  「怕,怕得了不得。」

  可是神情哪裡有半分害怕的樣子,要說是開玩笑還差不多。

  溫盈當然也知道這一點,默默無趣地扭了頭,掀開水晶帘子自顧自往內室走去,帘子嘩啦啦地又披下來,好像壓根忘記了後面還有一個人。

  易暮景挑開帘子幾步就跟了上去,見溫盈在菱花凳上坐下了,也在她邊上坐下,空氣因兩人的走動而產生波動,香氣更是襲人。

  他總是忍不住就去逗她,一會兒勾了幾根頭髮,一會兒摸摸眼睛鼻子,就好像小時候得了一件新奇的兵器,歡喜得總要不由自主地日夜把玩。

  溫盈被弄得不大高興了,瞪了他一眼,而後轉過身去,千喚不一回。

  片刻後傳來他的笑聲,悠悠道:

  「怎麼,這會兒倒是像個女兒家了,剛才不是牙尖嘴利又威嚴十足的麼?在我面前還裝得了什麼?來,讓我瞧瞧,到底是怎樣一個百種面目的?」

  溫盈一向笑點低,終究是又笑出來了,沒法子,只能轉回身來看著他,笑意都溢出了眼睛。

  易暮景順勢接住了她朝自己甩過來的手,而後握在自己手心裡把玩著,低垂著眼眸仔細盯著這一雙柔荑一般的手,又軟又細,就跟嬰兒一樣,叫他握著,就再也沒有放開的意象。

  然而溫盈臉上的笑也不過就持續了片刻,笑過之後,卻又很快想起了其他的事。

  自己尚且可以仗著這身份天不怕地不怕,到此刻還可以坐在這舒舒服服的屋中笑著,但是被她拖累的人,卻已經再無翻身之日了。

  這是尊卑身份的差距,是天家皇族的悲哀。

  容色變了變,不由自主地低沉了下去,因要威懾府內人,所以自己不得不借用雪青,因太子一事,所以自己又不得不犧牲雪青,然而她呢?又做錯了什麼,因為被自己看中,所以招來這一系列禍事,其實說到底,兇手不是張嬤嬤,不是任何人,始作俑者就是自己才對。

  如此一想還怎麼有笑的心思?自己害了一個對自己無比信任的人,把她的真心都拋棄了,還任由她被惡人欺侮,此刻甚至不知她過得是好是壞,自己卻毫髮未傷。便無意識地垂了眸,默默傷感起來。

  在這安安靜靜的夜裡,雪青膽子那么小,恐怕正哭得悽慘吧。可是自己聽不見她孤身在外的恐懼,能夠聽見的,只是在溫暖的屋中,身邊的人無比溫柔的關懷:

  「怎麼了?」

  這不方才還高高興興的,怎麼一下子又垮了臉?雖說姑娘的臉夏天的天,但他家小滿今夜的情緒變化似乎未免也太大了些,竟讓他都快要措手不及了。

  既是她身邊的人,又受了委屈,換做別的夫人恐怕也就是教訓教訓別人出口氣就算過去了,但小滿畢竟不同,她心那麼軟,那麼念情,又怎麼會因為事後教訓了犯罪者,就忘了受害者?恐怕不徹底進行挽救,便是一輩子都過意不去的。

  他自然不捨得她心裡總殘存著愧疚之情,於是仍舊握著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膝上,然後捏了捏那張皺著的小臉,低聲問:

  「是不是覺得對那丫頭過意不去?」

  溫盈果然就臉色一滯,然後抬了起來,便看到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瞳在自己面前,便又連忙低了下去。

  果然的,自己的心思總是瞞不過他,就算是一點點情緒,也都顯露無疑。

  然而在他面前又有什麼好瞞的呢?停頓片刻,也就直說道:

  「是。」咬了咬唇,像是做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深吸一口氣,又繼續如實說,「我終究還是放不下,得知她離開前還受了欺負,就更加放心不下,我想……要不然還是去找一找,至少看一看,她現在過得如何了,如果不好,我總歸還是要替她什麼都安排好的,才不枉費她因我才被這府里這麼多雙刁鑽眼睛盯著,都是源於我。」

  有一雙手撫上她微微顫動的背脊,妥善地安撫,看她總算是平靜著,雖然語氣里是濃濃的傷怨,可也已經像是個長大成人的孩子了,至少神情控制得很平靜。若是遠遠的瞧著,是沒有人能瞧出端倪的。

  如果是這樣,她似乎……也可以擔上大任,自己,也可以把原該屬於她的東西,雙手奉上了。

  手指划過這張臉,如今尚且稚嫩,又被自己以藥物隱藏,卻也風流蘊藉,俊賞骨秀,血液這東西,果真無法隱藏。倘若真的任其生長,又該是怎樣的花容月貌?

  而她顯然看不懂他眼神中的濃情熾烈,千緒交雜,仍舊垂著腦袋,頭髮都蜿蜒在他膝上,聲音越來越自責:

  「我這麼做,是不是錯了……」

  「不,你沒錯。」

  易暮景回答得極其肯定,而後驀然停頓,溫盈也霎時愣了愣,便聽見他輕聲一笑,隨後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對她說話,又像是僅僅只在對自己說話。

  「你沒錯,無論你做什麼,都不會有錯。」他伸手輕柔扳起了她的下巴,使她同自己只隔著寸許的距離對視,使她的眼中,只盛得下一個他而已。

  「如果,你希望以後再沒有人敢欺負你身邊的人,希望以後人人都不會再因你年輕而心中不服,我……可以會為你改變這一切。」

  溫盈默然,似乎有些聽不懂他說的話,愣了半晌,眼中儘是不解,就連原先的情緒都沉默了下去,只剩下懵懂。

  的確,他所說的,都是自己希望的,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能幫自己辦到呢?

  他無非是搬出他世子的身份,搬出他在三軍面前殺伐決斷的氣勢,然後在府里的人面前震一震,但是,即便因此他們改了,也是改的了一時,改不了一世。再加上仔細一想,他說的甚至不是僅僅府中的幾個人,而是……每個人,她就愈發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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