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故事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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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那三十年更早的之前,鄭國,居於南方,是天下最美的地方,鄭國有一個公主,賜封明華,是天下最美的姑娘,粲粲明華,明華公主,就叫女粲。

  女粲上頭,有四個姐姐,一個哥哥。彼時他們都還很小,女粲之美,才將將看得出來個囫圇,但僅僅只是這囫圇,已經足夠引起全天下男子的波瀾,老鄭王和她哥哥深諳這一點,為天下太平,從未將女粲示於人前。只是人漂亮起來,就像夜裡點了蠟燭,縱然關上門,又怎麼藏得住。

  女粲是世上最美的姑娘,此話毋庸置疑,就連她哥哥段洵自己看了也忍不住心動。

  為了天天見到妹妹,鄭太子洵,不願學習朝政,不願管理國事,只願日日圍繞在妹妹身板,做個看似寵溺的哥哥,而那些不應該的情愫肆意發芽,生長。

  只能說老鄭王的確是昏庸的,太子段洵不習朝堂之事他不管,日日混跡內宮他也不管,所以以後需要送女粲去和親以自保自然也就有了合理原因,但也有可能是他終於看穿了兒女之間的那份隱晦心思,一時之間下了狠手段,也未可知……但這些都是後話了,屆時再論。

  且說當下,女粲天天要到鄭宮的辛夷園去坐一會兒,其實作為一個公主也很無聊,比如說女粲,每天辰時起,花一個時辰梳完妝,再花一個時辰吃午膳,再花一個時辰午睡,然後就去辛夷園坐一坐,同哥哥說兩句話,然後她就回宮,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等到第二天,她再盼著那一日中唯一能見人的時刻。

  本來,她最初發現每次都能在辛夷園中偶遇哥哥時,心中還覺得怪異,哥哥可是個男子,怎麼老是到內宮來?她雖小,可也跟著女先生念過幾句書,女先生最常告誡自己的就是男女大防。

  「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公主,你可明白?」

  「不明白。」

  「就是說但凡是男子,不管是公主的誰,都不能太過親近。公主,你可明白?」

  「哥哥也不行?」

  「對對,當然不行!公主你說到點子上了,尤其是太子,太子真的不行!」

  她不知道為什么女先生要特特地跟自己強調這些,還拿哥哥打比方,說哥哥不行。可是她又覺得那位嚴謹的女先生說這些的時候特別情真意切,讓人不得不信服。

  於是女粲在第六天於辛夷園偶遇段洵時,委婉地告知了他女先生對自己的告誡:

  「哥哥,女先生說你不行。」

  段洵臉一黑:「你說什麼?」

  「女先生說,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就算是哥哥……不對,尤其是哥哥,不行。」

  「那女先生一知半解,詭言惑主,以後,哥哥親自教你。」

  段洵說完這句話,第二天,女先生就沒有再來,女粲問身邊宮女,宮女暗落落地告訴她,太子已經把那女先生丟出了宮,怕是這輩子再無法與公主相見了。

  既然說這句話的人消失了,那麼那些話自然也就不能再被奉為圭臬。並且第二天,果然是哥哥帶了本書在辛夷園和她偶遇。

  六個角上都懸了金鈴,是女粲讓宮人們掛上的,說是生怕自己在亭子裡睡著,就等不來段洵,於是掛上金鈴,她就能日日等來哥哥。

  這方亭子原本就是她的小天地,但自從段洵來後,似乎情形就有些反客為主的傾向。

  女粲是小小的身量,段洵把她放在自己膝上,也輕得無甚感覺。他手裡的是一本昭明《文選》,他讀一句,女粲就跟著讀一句。

  「皓齒粲爛,宜笑的皪。」

  「皓齒粲爛,宜笑的皪。」

  「長眉連娟,微睇綿藐。」

  「長眉連娟,微睇綿藐。」

  「色授魂與,心愉於側」

  「色授……哥哥,色授魂與,心愉於側是什麼意思?」

  段洵輕輕看了女粲一眼,裡面有似有若無的情,少年音清而秀:

  「嬌女美兮,使我離魂,立於側兮,雲胡不喜?」

  「哦,那粲粲算不算得上是嬌女呢?可以讓哥哥離魂的那種?」

  明明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問了一個孩子的傻問題,而被問的人也不過十小几歲的年紀,只是偏偏那一刻辛夷盛開,她坐在他膝上,彩裙散成花朵的形狀,笑眼像花瓣,肌膚像新雪。根本不是能不能離魂的問題,而是何時離的魂的問題。

  段洵年紀雖小,可是宮裡的男孩子,哪一個不是長於婦人之手?見過的女子千千萬,好看的亦成百上千,卻從來沒有一個比得過他的粲粲。


  「粲粲……是粲若明華的嬌女。」他說,親了一下女粲的額頭,像親了一朵半開的辛夷,芬芳漚鬱。「自然能讓哥哥離魂……」

  段洵的一生中看得到的只有女粲,唯獨差別在於,前半生為了女粲懈怠沉迷,後半生則為了女粲奮發圖強。

  他的前半生渾渾噩噩地長大,回想起來委實後悔,但凡他努力一點,也不至於讓女粲和親。可是要不是和親,便也沒有之後的瞞天計謀。話說老鄭王有一日終於不昏庸了一次,忽然叫來段洵在自己面前跪下,命宮人賞了他二十棍,然後大罵:

  「別以為孤真的老眼昏花了,看不出你和你妹妹的齷齪事,孤告訴你,除非滌透骨,盪盡血,孤身亡,否則你們便永遠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段洵在此之前沒有受過任何打罵,一身細皮嫩肉,喘了半天氣才終於抬起了頭,那一向嬌柔如女子的眼神,恍然帶上血氣,變得鐵骨錚錚起來。

  「那麼,兒臣就等著滌透骨,盪盡血,父王身亡的那一天……」

  「你……」

  老鄭王氣得把臉漲得一會兒紅一會兒綠,顏色十分奇妙,病情也由此加重,不久後就已下不了床,所以老鄭王病卒,或也有親兒子段洵的一份功勞。

  回過來說段洵的漫天大計,正是從老鄭王的這句話中得到的靈感。滌透骨,盪盡血,如何才能做到?自然是他們中一人死去,而後才算是還盡了骨血。

  滌盪乾淨一些東西,最好的辦法,總歸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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