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死亡將我們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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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身體的劇痛,一瞬間全都匯聚到了一起一般的襲來。我整個人,趴在地上根本起不來了。

  我想要叫出聲,我想說我很疼,可是我甚至連說出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感受到某種東西,迅速的從我的身體裡流逝掉,而且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我睜開眼睛,世界好像變得很涼,我只能看見齊慕瘋了似地目光,他在流淚,一滴一滴一簇一簇。我想要叫他別哭了,我想說其實上次對不起,我想說我不會再讓他一個人破滅了。可是太晚了,我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我想,從沒有一刻的,死亡是如此的接近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好像是一種預告,我知道我可能再也看不見眼前這麼好看的人了。他的皮膚白皙的發光,他有著星辰一般的目光,他痛苦的神情,好像在親吻我的雙唇。我能夠嗅到,清晰的分辨出,在血腥味和殘忍的人類的所有氣息之下的,悄無聲息的飄蕩著的,屬於他的氣味。

  他雖然說不出話來,但是當我終於疲憊的閉上眼睛的時候,我清楚聽見,他在啊啊啊啊啊啊的喊叫,嘶啞卻斷斷續續。我想我可能應該要笑一笑了,我知道他不會停止呼喊,他不會停止愛我。

  我的心,和我的靈魂,我的身體一樣,被鮮血浸染了。疼痛,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變得麻木起來。它們的麻木,一切都發生的很自然,很順理成章。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我和齊慕還很年輕。

  我們站在民政局門口,齊慕的吻,輕輕的落在我的額間,微風在我們周身飄蕩,那一切都是後來很多年裡,被我的意識無數次的勾畫和重新繪彩的場景。

  我仿佛聽見了,他在說,我愛你,我很愛你,我會愛你一輩子。哪怕生命消逝了,哪怕時間歲月有所改變了必然,我仍舊愛你。

  我輕輕的呼吸,我不敢用力,我覺得喉嚨里堵著某種即將要噴薄欲出的東西。永久這件事情,很難啊。如果我還有力氣的話,我真的很想跟齊慕說,別哭了,至少現在死亡將我們放在了一起。

  只有死亡,讓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界限和顧慮。我們不用擔心無悔,不用害怕別離,不用在意真假和信任。我們,只需要在一起就足夠了。

  不過,那是,那時候的我們。我們無所顧忌,無論是為了某種目的還是隱藏在背後的恨意。即便是恨意,也同樣的,能夠恨得無所顧忌。可是現在,恨是沒了,愛是不得的,痛苦,才是永恆的。

  我很想再看一看,齊慕痛苦的目光,哪怕是痛苦,那也是我們的永恆。可是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的人,不是齊慕,而是安清澤。

  「他,他,是不是死了?」我驚恐的問。

  安清澤看了我半天,有些失望的說:「你心裡果然還是很在意他啊,就算到了這種時候,你所關心的安危,還是他的。」

  我咬住嘴唇,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無法否認,我也急切的想知道齊慕到底怎麼樣了,在剛剛那一刻我甚至忘記了自己也差點死掉的事實。可是我知道安清澤會難過,會生氣,會不高興,就像他之前說的,他根本沒有義務為齊慕做什麼。

  安清澤最終還是嘆口氣,手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髮,然後說:「他還在躺著,昏迷中,我們到的時候,就看到林安柔把李文婷拖出來,她拽著李文婷的頭髮,而李文婷拼命的掙扎著護著自己的肚子。」

  聽到這裡,我更加是忍不住心口一驚,李文婷護著自己的肚子嗎,林安柔終於還是不可能放過她的。我想到昏過去之前,林安柔說道李文婷肚子裡的孩子的時候的那種表情,李文婷的肚子,此時此刻才是關鍵所在啊。

  我還在出神地胡思亂想,安清澤一掌輕輕的拍在我的頭髮上,我回神,聽他說:「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真的在那個節骨眼兒趕到,你會沒命的。你看看你自己身上,這幾處刀傷雖然不要命,但是失血過多還是會死人的。怎麼,為了齊慕,就連自己的命都不在惜了嗎?」

  安清澤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是故意想要表現的更加輕鬆一些,可是我還是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難受和壓抑。我又開始不安了,我覺得自己的行為魯莽了,又打擾到了我們彼此都小心翼翼的去維護著的平靜了。其實安清澤還是過去了,雖然嘴上說著沒有義務,但是我應該等他的。

  「清澤,是我不對,我太衝動的就過去了,如果我等你過來的話,就不會……」

  我還沒說完,安清澤的手立刻就放下來了,他臉色有些冷下來的說道:「我不是為了齊慕去的,我沒有這麼無私這麼偉大!我只是知道,你一定會放不下,你一定會去找他,所以才去的。」

  我愣住,乾澀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到底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覺得,每說一句話,都是在打安清澤的嘴巴一樣難受。我原本以為自己對齊慕是善意的,可是我沒有想過這樣的自己,對安清澤到底是有多惡意。

  「我,我,對不起……」我低下頭,除了這句話,我說不出別的。同時我在彼此之間越發熟悉的沉默里,也更加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可惡和過分。我每次都在這樣的時候,在不管不顧的奔赴向了齊慕之後,在安清澤不知道第幾次為了這樣的事情替我收尾之後,丟給他一句對不起了。

  這是第幾次了呢?我總是惡毒的故技重施,就像我總是對著齊慕,重蹈覆轍一般。

  安清澤的嘆息聲,像沉重的古老鐘擺,頓重的敲擊在我的心上,我閉上眼睛,感覺到淚水的充盈。是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我就是那麼做了,怎麼辦呢?我無法放著他不管,也無法看著他獨自消亡。

  「到底還要過多久呢?我們之間才不會有齊慕的存在,我們的生活里,才能徹底跟齊家斷開來?」安清澤輕聲說,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寒意傳來,就好像是某個冬季的傍晚,在後庭院的水車房間裡聽見的聲音,穿透而來,帶著回憶的氣味和疼痛的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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