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2章 國際人道主義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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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前半個月,驪山湯泉離宮翻修完畢。

  始皇帝在早朝上宣布前往湯谷休養的決定後,並未泛起太大的波瀾。

  一來是消息早就傳得滿天飛,大家都有心理準備。

  二來湯谷在周朝時就是天子御用浴場,始皇帝前去過冬合情合理。

  蒙毅神色複雜,心中既惋惜又悲痛。

  陛下應當會趁此機會去視察皇陵的營建狀況吧?

  陳慶這廝嘴上總是說的天花亂墜,雄才大略、威震四海、千古一帝……

  可陛下如今的狀況禍福難料,卻連像樣的陵寢都沒準備好!

  你這逆賊真該千刀萬剮!

  同一時間。

  陳慶不慌不忙地吃完了早飯,放下筷子後清了清嗓子。

  「夫人先別著急出門。」

  「為夫發現了一個重要的情況。」

  嬴詩曼好奇地轉過頭來:「什麼情況?」

  陳慶表情嚴肅:「咱們家中出了一個叛徒!」

  王芷茵詫異地望著他:「叛徒?哪來的叛徒?」

  陳慶言之鑿鑿地說:「神槍營的軍服剛定下樣式,工坊中正在加緊趕製。」

  「可為夫竟然在街面上見到有人已經穿上差不多的了,而且更加奢華,用料更好。」

  「光是那一排華而不實的玻璃扣,沒個幾百貫都下不來」

  「穿著它招搖過市的人名字叫王元。芷茵,是你的好大侄。」

  「東西哪來的?」

  王芷茵心虛地不敢看他:「我怎麼知道,或許是他叫家裡的裁縫仿製的吧。」

  陳慶譏笑道:「他能仿製出軍服的樣式,還能仿製的出玻璃扣?」

  「天下間有這個本事的絕對不多……」

  嬴詩曼打斷了他的話:「是我命人做的。」

  「人家又不是沒花錢,大幾百貫,上千貫一件呢。」

  「他們托芷茵來傳的話,一共訂製了五十多件。」

  「這兩天陸陸續續還有人來下訂,賣得好著呢。」

  陳慶兀自不敢相信:「上千貫一件?」

  嬴詩曼理所當然地說:「咸陽城的體面人家,哪個差這千八百貫?」

  「扣子要用金玉玻璃的,領子要用火狐皮、白狐皮。革帶的花樣更多,一條總要幾百貫上下。」

  「看在都是小輩的份上,我沒好意思讓他們太過破費,每件就賺了一點點。」

  王芷茵頓時有了底氣:「陳慶,你別不識好歹。」

  「這些將門子弟家境殷實,又捨得花錢。」

  「當初要是別聽你的,把貴重皮草做成軍服的樣式,咱們早發了!」

  ……

  陳慶兇巴巴地瞪了她一眼,你就別擱這兒事後諸葛亮了。

  將門子弟為什麼喜歡新軍服?

  那是因為它造型別致時尚,而且代表太子親軍的超然身份!

  嬴詩曼喜滋滋地說:「芷茵說的沒錯,我私下裡算過,要是按這個勢頭,很快就能把貼補神槍營的十萬貫給賺回來。」

  「若是明年它還賣得好,那可就不得了啦!」

  陳慶若有所思,沒有再說話。

  該不會讓他搞出一場軍服熱吧?

  後世建國初的很長一段時間,軍服、軍帽風靡全國。

  將校呢一度成為男青年的裝逼聖器,地位比之後的加拿大鵝高几百倍。

  「會賣得好的。」

  「詩曼你儘量多儲備物料吧。」

  「上千貫一件的高檔貨要做,幾十貫的低檔貨同樣要做。」

  陳慶心中暗暗浮現出幾分愧疚。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緣故,嬴詩曼的商業帝國繼續擴張下去足以令一眾小國俯首。

  可惜了……

  「你們慢慢吃,為夫出門了。」

  嬴詩曼打量著他的背影:「夫君是因為我們仿造了神槍營的軍服,心生不悅了?」


  王芷茵不服氣地說:「什麼叫仿製?本來就是咱們家做的好不好?」

  「姐姐勿需理會,他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咱們可得為家業打算。」

  嬴詩曼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

  皇莊內的暖房裡,充沛的熱量沿著地下通道逸散出來。

  陳慶衣著厚實,沒走出多久額頭上就冒了汗。

  「侯爺,您看。」

  「這是新發出的種芽。」

  一名小吏在前頭引路,指著沙地里青翠欲滴的紅薯秧苗介紹道。

  「不錯,不錯。」

  陳慶神情振奮,蹲在地上輕輕撥弄著秧苗孱弱的葉片。

  「一共培育了多少種子?」

  「登記造冊了沒有?」

  「未能生根發芽的種子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或許暖房燒得不夠熱,或許水土有問題。」

  「你們多試幾遍,成與不成明年春耕前要知道結果。」

  「切記小心謹慎,千萬不能馬虎大意。」

  「這些良種來之著實不易。」

  小吏連聲應諾,繼續往前走介紹其他種苗。

  「侯爺。」

  蒯徹找了許多地方,好不容易才探詢到陳慶的下落。

  「匈奴婁煩部遣使而來,已經入駐番館。」

  「據說是攜帶重禮,特意來慶賀大秦太子監國。」

  陳慶冷笑一聲:「都上門討飯了還拉不下臉,整這死出給誰看呢?」

  「秦國的太子監國,跟匈奴有什麼關係!」

  「其餘的部落來了沒有?」

  蒯徹作揖回答:「暫時未有音信傳來。不過草原上也有精通天象的巫師祭祀,多半提前預測到了今年會有白災發生。」

  「婁煩部來了,相信其餘部落也不會落於人後。」

  陳慶思索片刻:「給北地傳信,邀請匈奴諸部前來見禮。」

  「誰不來讓他們後果自負。」

  蒯徹驚訝地說:「侯爺,您此時傳信恐怕來不及了。」

  陳慶態度堅決:「草原人號稱在馬背上長大,晝夜兼程一定來得及。」

  「秦國如此熱情好客,他們還不識抬舉,那就是敬酒不吃想吃料酒了。」

  「休怪本侯無情。」

  蒯徹立刻答應下來:「諾,下官這就去起草書信。」

  他走出兩步後,又掉回頭來。

  「侯爺,您說……」

  「此處沒有外人,蒯先生儘管暢所欲言。」

  蒯徹在陳慶的眼神鼓勵下,猶猶豫豫地說道:「匈奴此來必有所求,無非缺衣少食,難以度過白災。」

  「方才經侯爺一番提點,下官突然想到……」

  「所謂缺衣少食,是因部族人口太多無法養活所致。」

  「若是……讓匈奴把拖累部族的老弱婦孺送到大秦來,他們能答應嗎?」

  李左車最近時常念叨,革除了眾多匈奴礦工的奴籍後,不少人見勢不妙,連夜逃進了附近的山野中。

  在寒冬過後,他們大部分都會成為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成為草木萌發時的肥料。

  一下子少了這麼多人手,礦物的出產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李左車心急火燎,不停從各處抽調人手填入礦山,忙得腳不沾地。

  「蒯先生,本侯果然沒看錯人!」

  「此乃上上之策!」

  陳慶眼睛一亮,爽快地接受了他的建議。

  「維護世間公義乃是大秦的本分。」

  「匈奴人在關外饑寒交迫,挨餓受凍,大秦自當發揚國際人道主義精神,為他們排憂解難。」

  「諸部使節提要求的時候,你儘管讓他們拿人口來換。」

  「無論老弱,能挖……自食其力就行。」

  蒯徹抬手作揖:「下官知曉了。」

  從暖房離開後,他不禁苦笑連連。

  侯爺嘴上說的大義凜然,可從來就沒把匈奴當成人。

  我這官當的倒好像助紂為虐一般。

  匈奴把部族中的老弱婦孺送過來,等春暖花開之時,拿什麼還給他們呢?

  正在他感慨萬千之時,一隊人馬快速朝他逼近。

  「蒯先生,府丞大人命我等前來尋你。」

  侍衛下巴稟報。

  「哦。」

  「府丞有何吩咐?」

  蒯徹盯著馬上一位頭戴面紗,目光冷冽的少女,暗自揣測她的身份。

  「此乃月氏使節茹仙公主,手持一封故交好友的書信來覲見侯爺。」

  侍衛壓低聲音稟報。

  蒯徹面色微變,重新抬起頭來來回回的打量。

  李府丞不仗義啊!

  我費盡心機為你打算,結果你可倒好,把這棘手的差事交給我!

  「在下蒯徹,見過茹仙公主。」

  蒯徹硬著頭皮上前,作揖行禮。

  「你家侯爺呢?」

  茹仙公主的聲音清脆動聽,帶著股養尊處優的傲氣。

  「侯爺在暖房中,在下為您引路。」

  蒯徹客客氣氣地走在前面,心中憂慮難安。

  該不會……侯爺跟這位月氏公主春風一度,她這是找上門來討說法的吧?

  依他對陳慶的了解,肯定幹得出來!

  禍事了!

  萬一詩曼公主追究起來,會不會連累到我頭上?

  蒯徹腳步匆匆,只想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半刻鐘之後。

  「茹仙公主?」

  「她怎麼來了?」

  「月氏不是舉族遠遁了嗎?難道遇上了什麼麻煩?」

  陳慶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月氏雖然在大秦面前不值一提,但是放在域外絕對是一方霸主。

  對了,或許是都隆自身的問題。

  當初我贈他佩玉,許諾生死危機時救他一命,難道這麼快就應驗了?

  「本侯去瞧瞧。」

  陳慶拍掉手上的泥土,迅速走出暖房。

  天高雲闊,秋風瑟瑟。

  茹仙公主怔怔地牽著坐騎,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奇蹟般的盛景。

  她從未想過,世上竟然會有如此美麗的宮殿,哪怕傳說中的神明所居之地亦無法與之媲美。

  和煦的陽光灑下來,一片片玻璃折射出五彩繽紛的光彩,讓人如墜夢中不可自拔。

  「都隆呢?」

  一隻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陳慶目光掃視了一圈,沒能見到知己好友的身影,頓時大失所望。

  茹仙公主驚慌地往後退了一步,定下心神後單手放在胸口:「見過雷侯。」

  「你是那個什麼……茹仙公主對吧。」

  「都隆呢?」

  陳慶重複了一遍。

  茹仙公主按下心中的不悅:「都隆被父皇委以重任,難以脫身。故此由本公主代勞,前來秦國拜會。」

  陳慶伸出手:「他的書信呢?」

  饒是茹仙公主領教過對方的無禮蠻橫,也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無視下惱羞成怒。

  「侯爺不先問問本公主的來意嗎?」

  陳慶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這婆娘腦子有點毛病吧?

  說來說去不就是月氏有求於秦國嗎?

  難道還能反過來不成。

  「不知茹仙公主所為何來?」

  陳慶耐著性子問道。

  「我……我想來秦國看看。」

  茹仙公主磕磕巴巴地回答。

  按照都隆的說法,秦國簡直是不可戰勝的陸上神國。哪怕月氏與匈奴結盟,也不可能撼動秦國分毫。


  父王再三考慮後,決定聽從他的建議,舉族遷移別處,待情勢明朗之後再回來。

  結果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

  先是秦國的西征軍東進,占據了月氏故地。

  然後匈奴大亂,部族互相攻伐血流成河。

  月氏貴族慶幸不已,若是之前沒有當機立斷,恐怕已經步了匈奴的後塵。

  茹仙公主卻始終芥蒂難消。

  她去過秦國邊境的關山牧場,也見過守關的兵卒。

  一樣是肉體凡胎,一樣喝酒吃肉。

  月氏怎能未戰先怯,白白將水草豐美的故地拱手送人呢?

  「哦,是來旅遊的呀。」

  陳慶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重新伸出手:「都隆的書信呢?」

  茹仙公主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從懷中掏出羊皮紙寫就的書信。

  「侯爺,這是貴國皇帝的宮殿?」

  她指著不遠處的暖房問道。

  「什麼宮殿?」

  「這特麼是種地的!」

  「裡面還有大糞的味道,不信你聞聞。」

  陳慶低頭匆匆瀏覽,沒好氣地回答。

  「種地?」

  「侯爺的意思是,它的用途是耕種?」

  「會長出糧食的耕種?」

  茹仙公主萬分錯愕,不敢置信地問道。

  「對,一點不錯。」

  「秦國從萬里之外取回了豐產的良種,暖房內下設風道,爐火晝夜不息,所以它能讓種子在隆冬季節照樣發芽生長。」

  陳慶一字一句地閱讀著都隆的來信,心中百味雜陳。

  他能想像到對方在營帳里埋首伏案,懷著激動的心情描述自己的近況,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理想的光芒。

  可敬、可嘆、可悲又可憐。

  以大秦的工業發展進度,很大的可能會把這條路給走絕。

  世上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外族為主體的工業國家。

  秦國廉價的工業產品會傾銷到天南海北,戰無不勝的虎狼之師會消滅任何可能的威脅。

  「侯爺,您在說什麼?」

  茹仙公主恍恍惚惚,疑惑地詢問。

  陳慶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明白,但連起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你來的正是時候。」

  「太子殿下即將監國,月氏可為上賓觀禮。」

  「走吧,本侯帶你去番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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