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海外良種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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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慶一直在找機會提醒韓蓁小心露出馬腳,結果母子二人抱頭痛哭,對他這個外人視而不見。

  「兄長?!」

  韓柘在學堂里被塾師留下寫了兩張字帖,原本低著頭悶悶不樂,聽到家裡的哭聲,下意識加快腳步衝進家門。

  他仔細辨認許久後,才將相貌氣質大變的韓信與昔日的兄長聯繫起來。

  「柘兒。」

  韓蓁招了招手,哽咽著說:「快來見過你兄長。」

  「他剛到家還沒一個時辰。」

  韓柘一個箭步撲到了韓信懷裡:「哥,你可算回來了。」

  「娘天天盼望著你早日歸來,偷偷哭了好多回呢。」

  陳慶眼看著這場家庭團圓劇一時半會兒完結不了,輕咳一聲後作揖道:「嫂嫂,信兒帶回來的海外物產需要分門別類妥善處置。」

  「萬一不慎損失,遺憾無窮。」

  「我先去趟碼頭,就不留在這裡打攪你們了。」

  「嫂嫂,別忘了保重身體。」

  他給韓蓁打了個眼色後,轉身準備出門。

  「叔叔,信與你一道去吧。」

  韓信不放心地叫住他:「船上搜集來的東西我最清楚不過。許多苗木十分嬌貴,來的路上死了不少,余者也奄奄一息。」

  「好歹能保住一枝半葉,待日後慢慢繁殖。」

  陳慶猶豫了下,頷首道:「也好。」

  「嫂嫂,信兒你見也見過,哭也哭過,把他再借給我幾個時辰。」

  「明日天亮前,一定完璧歸趙。」

  韓蓁抹著眼淚,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去吧去吧,我家信兒只要還活著就行。」

  陳慶歉意地笑了笑,迅速帶著韓信出門上馬。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後,二人疾馳而去,消失在長長的街巷中。

  日落西山,夜色將近。

  路上的行人愈發稀少,三三兩兩的商賈過客不願離去,盯著碼頭上川流不息的人流看熱鬧。

  英布獻寶一樣讓手下扛出厚重的野牛皮,然後當著扶蘇的面解開。

  當它徹底鋪開後,驚人的面積惹得觀者連連驚嘆。

  「這就是先生說的北美水牛嗎?」

  「至少倍於尋常所見的黃牛,怕是不下四千斤!」

  扶蘇震驚地無以復加。

  他早就對陳慶口中的神奇物種心生嚮往,卻沒想到它這麼快就出現在自己眼前。

  「殿下,還有呢。」

  英布吩咐人手,搬下許多大秦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海外奇貨。

  三尺長的森白利牙,五顏六色的斑斕鳥羽,足有水桶粗的風乾蛇皮,繽紛炫目的各色寶石和碎金。

  「海外良種呢?」

  扶蘇除了一開始的新奇外,對這些價值不菲的財物並沒有太過珍視。

  地方上每年進獻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它們除了擺設在房間內向世人誇耀權勢和富有,於黔首百姓沒有半點作用。

  「呃……」

  「這得問韓將軍。」

  「某家是個大老粗,擺弄不來他那些精細活計。」

  英布少年時就不愛耕田種地,更沒學過墨家的機巧工造。

  韓信不在的話,他連卸貨都不敢。

  一不小心弄壞了哪樣珍貴的良種,事後肯定要落人埋怨。

  夜色中馬蹄聲由遠及近。

  「韓信來了。」

  扶蘇笑意盈盈,衝著下馬的陳慶和韓信揮手打招呼。

  沒過多久,一個個沉重的箱子由力夫卸了下來。

  「叔叔,這是您要找的玉米嗎?」

  韓信雙手捏著一穗玉米晃了晃。

  「這……不對吧?」

  僅從大小來看,所謂的『玉米』與陳慶印象中大相逕庭。

  它頂多手指那麼大,袖珍得實在太離譜了!

  韓信把『玉米』遞過去:「巨舟初抵美洲時,信在當地野人手中得到的這樣事物。」


  「當時我越看它越像您說的那種玉米,可惜大小對不上。」

  扶蘇疑惑地問:「先生,它就是畝產千斤的玉米?」

  陳慶尷尬地開不了口。

  別說千斤,能產兩百斤就算不錯了!

  難道此時美洲的玉米還沒馴化?

  不應該啊!

  至少公元前五千年開始印第安人就把玉米當成主要農作物了。

  繁衍了無數代,它還能沒一點進步?

  「後來巨舟一路南下。」

  「接觸的野人部落越來越多,我等又搜尋到許多類似的糧食。」

  韓信用力把箱子推到前面。

  上面擺著琳琅滿目的玉米穗,最小的才兩個指節那麼大,最大的已經超過了一掌,與後世的玉米品種極為類似。

  「不知因何緣故,美洲野人部落中未曾馴養過牛、馬、羊、豕,僅有犬類和叔叔說的火雞。」

  「故此互相往來極為不便,少有溝通。」

  「信一路南行,發現各地培植的玉米樣貌相似,結出來的果實卻大相逕庭。」

  「為保萬全,信每樣都搜集了一些,免得誤了叔叔的大事。」

  陳慶又好氣又好笑:「你故意的是不是?」

  「好呀,出海兩年,膽子也變大了,敢戲弄叔叔啦?」

  韓信連忙作揖致歉:「信並無此意。」

  「不過……」

  「最初找到玉米種子的時候,信也和叔叔一樣心中惴惴。」

  「當地野人種植十分粗放,每畝產量不到百斤。」

  「信每天都在想著,返回大秦後該如何向您解釋。」

  陳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會兒再跟你計較。」

  「殿下,您看到沒。」

  他拿起箱子裡大小顏色全然不同的玉米穗:「水土氣候不同,美洲野人的農藝也有高下之分。」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嘛!」

  「這個現下畝產沒有一千斤,三百斤總是有的吧?」

  陳慶又拿起最大的那穗玉米:「它若是種在土壤肥沃的上田,或許能畝產五百斤。」

  「只要精心培育下去,畝產千斤不在話下!」

  扶蘇接過玉米仔細端詳了許久:「結穗比粟、麥確實要大很多,產出應當也數倍於大秦穀物。」

  陳慶補充道:「它的秸稈大約與人等高,非常適合用來飼養牲畜。」

  「那結果最小的,應當是原始品種,可以拿來當牧草種植。」

  韓信兜兜轉轉,找到了他特別做過標記的幾個箱子。

  「叔叔,這是您說的土豆嗎?」

  「紅薯不用分辨了,一定是它沒錯。」

  韓信舉著兩樣東西,朝燈火下走來。

  「是……」

  陳慶心中五味雜陳,無數思緒一齊湧上心頭。

  土豆甚至還沒有雞蛋大,但品種絕對沒搞錯。

  紅薯體型細細瘦瘦,比巴掌略長也有限。

  不過解決了最基本的『有沒有』的問題,剩下的『好不好』就是水磨工夫而已。

  它們的產量會逐漸提高,養活無數大秦子民。

  耗費無數錢糧物料,又搭上那麼多人命,總算沒有白跑這一趟。

  有了它們,我以後做任何事都無愧於心了。

  「叔叔,還有呢。」

  韓信臨行前受到一遍遍的囑託,對搜集糧種格外上心。

  他年輕俊秀,衣著華貴,氣度不俗又能隨手拿出許多珍貴的絲綢、瓷器、茶葉、烈酒等寶物,走到哪裡都被奉為上賓,想要打探消息獲取當地物產並不難。

  「這些瓜是特意晾曬保存下來的。」

  「大者如笆斗,小者雙掌可握。」

  陳慶從侍衛手中接過火把,仔細打量了一會兒。

  「是南瓜。」

  「想不到美洲部落散居,竟然意外地培育出了許多千奇百怪的品種。」


  畜力對早期社會的意義極為重大。

  瑪雅人也發明出了輪子,但是因為沒有合適的畜力,只能製成供人賞玩的擺件。

  又因為沒有畜力代步,導致訊息的傳遞速度極為緩慢。

  中美洲地區已經有了高產的玉米種子,但種植範圍僅局限於附近地區,想要傳播開不知要花費幾百年的時間。

  扶蘇打量著最大的風乾南瓜,猜測它剛摘下來的體型。

  韓信則如數家珍地述說著安卡斯大祭司告知的內容。

  比如它的果肉可生食,也可以曬乾了磨粉。

  它的種子烤熟了香氣撲鼻,吃起來齒頰留香。

  「花生你也帶回來了?」

  陳慶在箱子的角落裡又有了新發現。

  韓信不光帶回了果實,連乾枯的秸稈一併裝進了箱子裡。

  「這也是大祭司贈我的。」

  「它的果子口味簡直是一絕,當地無論男女老幼都十分喜歡。」

  「可惜它種植不易,結果也少。」

  陳慶目光灼灼:「結果當然少,這是油料作物。」

  「它的莖稈包括花生殼都是優質飼料,渾身上下全是寶。」

  「信兒,你一共帶回了多少種子?」

  韓信指著後方:「除去路上損壞的,大概還剩下三條船,約莫上千石。」

  「多虧了叔叔您給的那套玻璃器具,安卡斯的大祭司十分喜歡,敞開寶庫任我挑選。」

  陳慶用力點頭:「好!好!好!」

  韓信敞開其餘的箱子。

  不知名的豆類種子顏色各異,裝得滿滿當當。

  粗粗打量一遍,不下十餘種。

  「牛油果。」

  陳慶捏著一個黑乎乎的果實分辨了一會兒:「你把它也帶回來了。」

  韓信又接連打開了幾個箱子,有些東西連陳慶都不認識。

  「叔叔。」

  「您說的橡膠還在船上。」

  他匆匆沿著搭板的斜坡跑回甲板,小心翼翼地捧回一個木桶。

  「出發時我帶了足足三桶種子,可惜還未走到一半就朽爛了。」

  「挑出完好的種子放入桶中栽培,發芽十餘顆,最後僅活了一根獨苗。」

  韓信愧疚地把橡膠樹苗遞上前。

  這棵脆弱的植物蔫頭耷腦,想來很難挺過這個冬天了。

  「一路上房間內都生著炭火,只偶爾在柴草不足的時候間斷過幾天。」

  「但是發芽的作物還是死得七零八落。」

  他垂頭喪氣,心中充滿自責。

  陳慶重重地拍了下對方的肩頭:「信兒,你做的還不夠好嗎?」

  「換一個人來,豈能立下這般大功業?」

  「苗木死了可以再去美洲尋找,只要有了玉米、土豆、紅薯這幾樣,足可使天下百姓飽腹!」

  「殿下的宏偉願景實現一半啦!」

  扶蘇笑容可掬地說:「美洲帶回來的良種與先生之前所言分毫不差。」

  「韓信、英布,還有眾位歸來的壯士,爾等居功至偉!」

  「本宮代天下百姓多謝你們的恩德。」

  他深深地鞠躬作揖,分別衝著幾個方向行禮。

  「殿下言重了。」

  韓信等人精神振奮,先後還禮。

  「夜裡天涼,快快將糧種運去儲存起來。」

  陳慶揮舞著手臂吩咐道。

  碼頭上火把晃動,人馬嘶鳴,直到子時過後才結束。

  安頓好一切後,陳慶回府時天色已經蒙蒙亮。

  熱巴在寅時末洗漱停當後,匆匆趕往廚房準備生火做飯。

  走到門口時,她聽到裡面傳來鍋碗碰撞的聲音,不由大為納罕。

  誰會在這時候進廚房呢?

  門一打開,她不由驚呼道:「家主!」


  「來啦?」

  陳慶一夜未睡,神情略顯萎靡。

  「收拾些碗筷,準備吃飯。」

  熱巴看到他端著鍋柄,把冒著煙的熱油倒進了瓷碗裡。

  噼里啪啦一陣響之後,嗆人的煙霧四處瀰漫。

  「咳咳咳,家主,您在幹什麼?」

  熱巴眼淚直流,腳下忍不住後退。

  「這叫辣椒油,從萬里之外的美洲尋獲,來之頗為不易。」

  陳慶也嗆得咳嗽,卻捨不得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他把辣椒油倒進土豆絲里,又加上各種調味料攪拌。

  熱巴眉頭微皺:「家主,換我來吧。」

  陳慶轉過頭去:「你會做酸辣土豆絲?」

  熱巴搖了搖頭。

  她連聽都沒聽過。

  「把水煮花生端過去,再取一壇好酒。」

  陳慶一邊灑調料一邊吩咐道。

  「什麼花?」

  熱巴不明所以地四處打量。

  「盆里的就是。」

  「把夫人她們叫起來吧,別錯過了難得的美食。」

  陳慶的心情實在難以形容。

  香車寶馬、豪宅大屋、良田萬畝、嬌妻美妾,這些都在主動或被動的情況下實現了,並沒有覺得多難。

  唯獨一盆水煮花生,一道酸辣土豆絲,花費了無數時間、人力、物力,還險些功敗垂成。

  「對了,灶膛里還有紅薯。」

  香甜的氣息縈繞在廚房中,陳慶才想起了這回事。

  他彎腰從炭火里掏出幾個黑乎乎的烤紅薯,湊近深深吸了一口。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就為了尋你們幾個,耗費了我數年大好光陰啊!」

  陳慶也不剝皮,狠狠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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