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4章 其勢已成,其興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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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克朵憂心忡忡被禮送出境的時候,陳慶正在巡查內務府的火器工坊。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這裡出產的火器是大秦橫行天下,生殺予奪的保障。」

  「田師兄你儘量想辦法培育更多的工匠,槍械只嫌少,不嫌多。」

  「還有,槍枝做好後,一定用心檢查,多試射幾遍。」

  「否則炸膛的話多半會危及士卒性命,久而久之便心生牴觸,枉費了本侯的一番辛苦謀劃。」

  他的耳提面命沒有白費,火器的生產規模日益壯大。

  眼前的工坊一眼望不到頭,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機械和零件。

  空氣中瀰漫著油脂和粉塵的味道,走上一路鞋靴都沾滿了灰黑色的粉末。

  「對了,你那燒水的機器做的怎麼樣了?」

  陳慶隨口問道。

  田舟滿臉苦色:「毫無進展。」

  陳慶目光詫異:「怎麼會毫無進展?」

  田舟似乎有一肚子苦水:「下官聞雞而起,先騎上您賞賜的寶馬來冶鐵司處理本職事務,飯也是在馬背上吃的。」

  「約莫半晌時,再騎上您賞賜的寶馬去巡查新建高爐。」

  「回程途中要繞五六里路去修橋的工地上,為太子殿下獻言獻策,制定工法。」

  「殿下仁慈,多半會招待下官用一餐飯。」

  「待午後,下官再去九原水泥,與師兄弟們調試機械。」

  「天黑之前,府衙中已經積攢了不少事務……」

  陳慶臉色尷尬。

  老實人原來也不是任勞任怨的呀!

  怪我壓榨得太狠,田舟居然也扛不住了。

  「田師兄辛苦了。」

  「內務府多勞你操持,否則光憑本侯一人,七手八腳也忙活不過來。」

  他真誠地向對方致以謝意。

  田舟舒了口氣:「下官也常有此念。」

  「若是能生個三頭六臂,或者分身化形就好了。」

  陳慶從善如流地說:「田師兄勿需苦惱,本侯給你放兩天假。」

  「你什麼都不用干,哪怕太子召見也不用管。」

  「在家裡結結實實地睡兩天大覺,緩過疲乏再說。」

  田舟雙目中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意,很快又黯淡下去。

  「還是算了吧。」

  「下官懈怠一日,不知要耽擱多少事情。」

  「為侯爺效犬馬之勞是應該的。」

  陳慶嘴角不禁勾起。

  民間有句俗語:窮死不耕丈人田,餓死不打親戚工。

  田舟累死累活不光是看在他的提攜上,同樣也是為了報答相里家的養育教導之恩。

  否則他早就開始摸魚偷懶了。

  「那就放一天假。」

  「明日歇半天,後日歇半天。」

  陳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內務府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若是把你累出個什麼好歹來,本侯哭都沒地方哭去。」

  田舟高興地作揖:「多謝侯爺體恤,下官就歇一天。」

  工坊里又髒噪音又大,二人逛了一圈後,從大門出去。

  陽光明媚,空氣清新。

  門內門外簡直是兩個世界。

  陳慶忍不住深呼吸幾次,目光隨之被一個岣嶁的身影吸引。

  「那不是李乙他娘嗎?」

  「怎麼沒走。」

  田舟解釋道:「侯爺難道不知嗎?」

  「李乙如今可發達了!」

  「他的紅磚極為廉價,卻僅比青磚稍遜些許。」

  「咸陽城的殷實人家蓋房子,大多去買他的紅磚,每日裡的進項怕不下上百貫。」

  「聽說李乙還從代郡老家召集了不少人手,起碼有五百多青壯在他手下幹活。」

  陳慶指著白髮蒼蒼的老嫗問:「李乙發家致富了,他的老娘怎麼會在這裡?」


  田舟遲疑片刻:「李乙確實發達了沒錯。」

  「但是他娘一直感念您的恩德,始終覺得心中難安。」

  「後來興許是找李府丞通融了下,讓她來這裡幫忙干點活。」

  「您也知道,火器工坊戒備甚嚴,非是一般清白的背景,難以入得此門。」

  話音未落,陳慶已經快步沖了出去。

  「大娘,桶太重了,您這麼大把年紀拎著它什麼。」

  「讓我來。」

  李乙的老娘手中拎著半桶潲水,聽到熟悉的聲音疑惑地回過頭。

  「侯爺!」

  「哎呀,這怎麼使得。」

  「您把桶還給我,別髒了您的衣袍。」

  潲水又髒又臭,花花綠綠的菜葉子漂浮在上面,望之欲嘔。

  陳慶單手拎著木桶,偏過身體躲避。

  「我雖然近些年養尊處優,但好歹年輕力壯。」

  「您要把它拎哪兒去?」

  李乙娘急切地想奪回潲水桶:「您貴為侯爺,怎麼能幹這個?」

  「若是被人瞧見,老婆子哪裡擔待不起。」

  陳慶笑道:「大娘,李家今時不同往日。」

  「就算在京畿,也是小有名氣的富戶。」

  「聽說李乙現在一天能賺上百貫呢!」

  「您不在家享清福,來這裡作甚?」

  「莫非是想我了?」

  李乙娘神色悸動:「東家,李乙是老婆子從小拉扯大的。」

  「他有多大的本事,我能不知道?」

  「我兒能有今日,全仰仗您的提攜。」

  「可他被錢財迷了眼……」

  「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說罷,她哽咽著抹起了眼淚。

  陳慶頓時慌了手腳:「您哭什麼。」

  「李乙能出人頭地,乃是他的機緣和福氣。」

  「我頂多出了三分力氣,餘下的是靠他自己。」

  「說起來,當年若不是我背後蠱惑,他們一班人怎麼會隨我干起了殺頭的買賣?」

  「還害得大娘您跟著下了大獄,差點人頭落地。」

  李乙娘哭笑不得。

  「侯爺不是把我們救出來了嗎?」

  「老婆子到歲數啦,腿腳也不靈便了。」

  「趁現在還能走動,幫您多干點活,聊以償還您的恩德。」

  她又要伸手去接過陳慶手中的潲水桶,然後再一次未能如願以償。

  「大娘,您還幫我縫補過衣物呢。」

  「今日我提了這桶,也算償還您昔日在代郡的照料之情。」

  陳慶一手攙扶住她:「咱們往哪裡去?」

  對方實在爭不過他,只能蹣跚地跟隨他的腳步。

  「不知李乙的生意經營得如何?」

  「可有人登門造次,尋他的麻煩?」

  李乙娘笑著擺手:「外人知曉我兒是您的故舊,哪敢欺負他。」

  田舟站在遠處,看著陳慶手中的潲水桶一搖一晃,湯水濺出來打濕了他的褲腿,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侯爺能成大事!」

  突如其來的話語,把田舟嚇了一大跳。

  轉頭一看,李左車滿目讚賞之色,遙遙望著陳慶的背影。

  「府丞,話可不能亂說。」

  「萬一被外人聽到……」

  田舟自然知道這句話容易產生歧義。

  「那田少府是外人嗎?」

  李左車笑眯眯地看著他。

  田舟心中一驚,詫異彷徨地與之對視。

  李左車卻不作解釋,瀟灑地轉身離去。

  相里奚於你有再造之恩,相里菱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師妹。

  哪天侯爺振臂一呼,你還有的選嗎?

  裝什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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