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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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9章 落幕

  「用力.撞!」

  「砰!」

  「撞!」

  李彥仙持盾站在隊伍里,對著前面大聲下令。

  在他面前是一道巨大的寨牆,宋軍固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這兒既然是譚稹的本部大營,營寨各處修築的還算齊整,但也因此給正面攻打過來的漢軍造成了不小傷亡。

  數十台搭載攻城槌的木車被輔兵慢慢推到營寨跟前,並沒有用於攻打寨門,而是直接開始轟擊營寨的木牆。

  這種戰法實際上莽撞到極點,但是營寨里的宋軍已經被一輪輪箭矢火油壓制的難以反擊,漢軍在營寨外面怎麼鬧騰都行。

  一聲聲令人牙酸的巨響後,不斷地有寨牆被直接撞開,隨著砸斷的木頭不斷崩斷,木屑亂飛。更多士卒開始繼續破壞缺口,要麼是在軍官的命令下直接列隊沖營,要麼就是繼續擴大缺口,給後面的戰卒清理入口。

  大家都在疲憊地走著流程。

  不少宋軍將士甚至都不清楚為何戰況瞬間就變成自家縮頭挨打,只知道下意識還擊,然後茫然的戰死。

  「殺譚稹,賞軍侯!」

  「殺譚稹,賞軍侯!」

  到處都是紅著眼睛的漢軍士卒在拼命朝前衝殺。

  戰死後有撫恤錢糧,足以讓自己家人生活無憂,活下來的則是能攫取軍功,讓自己和家裡人活的更好,至於說真殺了譚稹的話,那就是一步登天的大功!

  站在山頂上,遙遙向遠處看去,譚稹的本部大營和數十座營寨被徹底隔絕開,無數穿著黑甲的漢軍匯聚成浪潮,不斷衝擊各處營寨。

  北面,李良輔登高擂鼓,為將士助威。

  西面,梁喆親自率軍猛攻,等破開營門後,他策馬揮刀直入,一刀砍斷了宋軍營寨中央的大旗。

  李合達所部夏軍在先前已經被姚平仲徹底打殘,此刻他也沒再帶著剩下的那點殘部繼續進攻,而是待在李良輔軍中。

  副將在他身邊不解的問道:「全軍總攻,咱們怎麼不去?」

  李合達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遠處的戰況,聞言當即冷哼道:「前期死了那麼多,為的就是現在。」

  「我部已經盡到了全部力所能及之事,就算現在跟著大軍去攻打營寨,僥倖再弄些軍功,無非也就是錦上添花,卻要平白再死一些人。」

  李合達負手而立,淡淡道:「死的人已經夠多了,我,至少要把活著的那些帶回燕地。」

  說到這,他眼裡有些悵然。

  自己本是遼人,因為金人南下,不得已逃到夏國做官。

  一晃已經多少年沒回去了?

  攻營戰從早上開始正式打響,直到傍晚的時候,白日攻打營寨的漢軍已經換了五輪,宋軍外圍營寨幾乎全部被拔除,而等到晚上後,南面又出現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火光。

  一支龐大的隊伍出現在宋軍的視線內,杜充站在箭塔上,手幾次握拳又鬆開,片刻後,他對著身邊的人道:「漢王來了。」

  周圍全都是漢軍,這他娘的要不就跟著那些營寨共存亡,要不然,只能

  杜充對著旁邊的心腹低聲吩咐了幾句,後者微怔,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漢王來了,只要我們打開營門,幫他抓住譚稹.」杜充深吸一口氣,道:「譚稹死將不遠,咱們沒必要替他受著。」

  「陛下,李合達求見。」

  「見。」

  劉陵放下手裡的軍報,微微頷首。

  帳簾掀起,一名中年漢子穿著黑色麻布衣服,一副平民打扮,走進來對著劉陵俯身下拜。

  「臣李合達,拜見陛下,陛下.」

  「現在還不急著改口呢。」

  劉陵嘆了口氣,他前次用龍纛本來只是為了鼓舞士氣,但底下人顯然是會錯意了,不少人都急著在軍中就把他推到龍椅上,如若不是康公弼在劉陵授意下幾次彈壓軍中,只怕早就要行黃袍加身故事了。

  劉陵心裡的看法就是自己穿龍袍可以,但別人要是想把龍袍披在他身上.

  死!

  「坐著吧,咱好好說說話。」

  「喏。」


  劉陵從來不把任何人當成傻子,李合達現在雖說兵馬折損的差不多了,但終究是一軍主帥,可如今卻穿著一身布衣過來拜謁,這其中意味自然是要提醒劉陵。

  「臣全軍覆沒,辜負陛下聖恩,罪大當誅。」

  「李將軍以二萬離心之眾抵禦宋人十萬大軍,其功莫大,」劉陵打量著李合達,直接道:「但凡還留在大帥身邊的,一律論功行賞,額外補五萬貫,再加上一百五十道正將以下的告身,任憑李將軍自擇便是。

  事後,記得把名單列上來。」

  「臣惶恐。」

  「也沒必要推辭什麼,夏軍雖說叛離者多,但畢竟還有許多戰死和留下來了不是?」

  劉陵笑了笑,「只要能為大漢盡心盡力的,不管如何,戰死的士卒視同漢軍戰卒,酌情給予家屬撫恤,其家屬亦可遷入燕云為民。」

  「臣」

  劉陵揉了揉眉頭,道:「回去以後換身衣服,正兒八經的有點漢官的樣子,穿個布衣,以為咱漢軍都窮的沒衣服穿。」

  「臣遵旨。」

  李合達恭恭敬敬地拜了拜,隨即起身,臨走時,聽見劉陵又道:「你算過叛離的夏卒有多少人麼?」

  李合達馬上再度跪伏下來。

  「叛離、潰散、再加上溜走的逃兵,合計有六千多人,末將原本前後分作四處營寨,宋軍擊潰了一處,其餘兩處,不戰自潰,到現在只有末將親自坐鎮的營寨沒有」

  「你的營寨,不是也亂了麼?」

  李合達愣了一下,他馬上就道:「軍中畢竟缺糧,那些人也是一時糊塗。」

  他準備率軍北上抵禦姚平仲的時候,營中內亂,一部分夏軍將士只願意留在營寨內,等到現在,就直接分潤到了功勞。

  「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劉陵笑了笑,伸手拿過一封文書,漫不經心地看著,頭也不抬道。

  李合達額頭上當即滲出冷汗,低聲道:「臣已經將那些不願聽令的人交給李良輔統率,現在也應該正在奉命攻營,他們.」

  「朕問你,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劉陵抬起手,把手裡的文書直接砸在李合達臉上。

  李合達年紀比劉陵還要大十幾歲,在軍中也算是威儀極高,這時候被一句話罵的當即蜷縮起身子,跪伏在地上不敢動彈。

  「朕給你單獨統兵之權,給你錢糧,現在你打的全軍覆沒,身邊只剩下幾百人,朕沒怪伱,你卻要越過朕,去饒恕那些背叛朕的夏軍?」

  「陛下.」

  李合達跪伏在地上,低聲道:「二萬夏軍畢竟已經全軍覆沒,剩下來的夏人亦不足為亂,但從銀州往南四百里都是夏國故土,夏人部族、軍司眾多,現在漢宋交戰已經到了收尾的時候,漢軍疲憊不能再戰,

  若是大王這時候肯高抬貴手暫時放過,竊以為夏人必然感恩戴德,傾心歸順,所以.」

  「朕只想知道,你做這事的時候,你把你部卒移交給李良輔的時候,你有沒有寫在軍報上,呈遞過來?」

  「臣沒有。」

  李合達頭上已經是冷汗涔涔,不敢再抬頭仰望,他能感覺到,對方那目光正死死盯著自己。

  「馬上就去找李良輔,今夜攻營結束後,把人全部要回來。」劉陵漠然地補充道:「明日若是攻營還沒結束,那麼就全部編入陷陣營,每人斬首少於一級的,當天查驗,不超過一級者,殺!」

  「朕給他們一次機會,你呢,就好好的回去休息吧。」

  「臣遵旨。」

  離開帥帳後,李合達立刻大口的喘息起來,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憑著功勞遊刃有餘地要好處,但真正跪伏在那個男人面前的時候,自己能做的,卻只有聽著。

  副將湊過來,低聲詢問了幾句,李合達搖搖頭,問道:「跟本帥的那些人還剩下多少?」

  「不到五百人。」

  「告訴他們,今夜讓大家吃飽喝足,好好休息。」

  李合達嘆了口氣,道:「明日,本帥親自帶你們去攻營。」

  開戰時,宋軍的人數優勢始終比漢軍高。

  哪怕是現在,諸部漢軍依次抵達四周,開始合圍譚稹的九萬宋軍,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是跟隨漢王一路打到這兒的三萬漢軍主力。


  李良輔的盧龍軍建制還算完整,但兵力不多,南下奔襲姚平仲部已經用了全力,先後四戰突營攻寨,南下追殺四十里,打的姚平仲全軍覆沒,自身傷亡也很高。

  梁喆部已經被打殘,李合達的夏軍更是打的全軍覆沒。

  但他們的心氣一直保持的很高,而且在知道三路宋軍先後潰敗後,永興軍路境內的不少城池直接開始派人過來乞降,只有少部分城池還在勉強堅守。

  但可以預料的是,到時候只要有千餘名漢軍去城外轉一轉,那些城池也是沒辦法堅守的。

  當夜,劉陵先後接見了十幾名軍將,第二日直接撤換了梁喆的勝捷軍,轉而把曲端和耶律大石兩部漢軍主力直接放入最前線。

  宋軍的外圍營寨被迫,本部大營更是已經有部分區域淪陷,守軍只能困守在第二重和更深處的營門內。

  第二日一早,外頭戰鼓聲擂動,無數宋軍惶惶然地看向外面,知道漢軍又要來了。

  這些漢兵簡直是瘋子!

  是魔鬼!

  自家箭矢齊發,他們敢硬頂著箭矢往前沖,甚至於漢軍軍中的那些明顯是輔兵民夫的人也都像瘋子一樣,只知道拼命幫著友軍前進。

  大家都是吃那點餉錢的,你們玩什麼命呀!

  當聽到漢軍進攻的鼓聲時,不少宋軍直接發生了譁變和潰散,各處一片混亂。

  杜充穿著紅色將甲,按刀站在一道營門內,揮揮手。

  在他身後跟過來的百餘名兵卒立刻暴起動手,拔刀把守衛營門的「同袍」砍殺殆盡,踩著屍首打開營門。

  外頭已經卯足勁準備破開營門牆壁的漢軍在短暫的遲滯後,當即開始列隊前行,杜充的一名心腹主動策馬迎上去,高喊道:「咱們降了!」

  「我等願降王師!」

  「杜充!」

  譚稹聽到這消息後勃然大怒,眼神隨即看向在座的一名名宋將,嘶吼道:「還有誰,爾等是不是都要降?」

  他先前下令全軍向東突圍,但是因為要攜帶的輜重太多,兵員行動緩慢,以至於當漢軍壓過來的時候都沒能走掉,譚稹畢竟還有點骨氣,知道走不了,就只能下令死守。

  但九萬宋兵被堵死在裡面後,糧道又斷,全軍上下每天數著糧食粒過日子,士氣早就崩了。

  「大帥,本營內還有千餘騎,末將去替大帥堵著前面,大帥趕緊突圍吧!」

  「我不能走!」

  譚稹紅著眼睛吼道:「他漢軍就來了三萬人,偏偏能把咱九萬人堵在營門內出不去!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啊,這麼多人,你們為什麼不敢沖!」

  他還在指著眾將的鼻子破口大罵,帥帳內全都是武夫,這時候如何能按捺住性子,當即有人站起身也指著他破口大罵。

  「還不都是汝等閹狗篡權辱國,咱們全都是廝殺漢,上頭的人下令,咱們就去廝殺,你們動動嘴皮,我們就得去死!餉錢發不足,肚子吃不飽,你們天天在帳中高談闊論,喊著什麼漢軍不足為懼!

  你們知不知道,那些漢軍身上披的是什麼甲,人家輔兵腳上穿的都是軍靴,咱們的兵卒只能穿草鞋打仗!」

  「說得好,譚稹老狗,你光會說別人,這吃軍餉的事你也做過,大宋將士的根子,就是被你們這些天殺的狗賊給抽掉了!」

  生死關頭也沒幾個人能坐的住,在場的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有了預備,但這時候也難掩怒意,直接對著譚稹開噴。

  一個帶一個,開口罵人的越來越多,以至於到最後,大家都對著譚稹破口大罵。

  「好好好,全都怪我!」

  譚稹喊道,他抓起桌上的佩刀,面前一眾宋將當即各自拿起身邊的東西當做武器。

  看到這一幕,譚稹輕蔑的笑了笑,持刀緩緩起身。

  「一個個的,說是咱閹狗亂國,但爾之間等要真能出一個狄相公樣的人物,你們能麼?」

  「一群廢物!」

  「咱要出去領兵和漢軍死戰了,你們要真是有那份心氣,就隨著本帥與燕賊決一死戰!」

  一眾將領默然地看著他,譚稹在這間隙內快步走出帥帳,他盯著外面明媚的天空,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旁邊的心腹。

  「快去備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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