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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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陵容永遠記得這一天,雲朗風清,繁花似錦,陽光從雲層傾灑而下,天邊被染成一片絢麗的金色,枝頭海棠盛放一片瀲灩,甄嬛就在迷人眼的繁花中推開了未央宮的大門,走到她面前。

  「容兒,別怕,我來了。」

  安陵容看著甄嬛,只見她一身華麗到極致的紅妝,褪去了少女的青澀稚嫩,她的美帶上了鋒利的刀刃,然而眼中的溫柔卻從未改變。安陵容有些晃神,不覺熱淚盈眶,心裡忽然鬆開了一角,強撐了許久的心防驟然坍塌,她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放肆哭一場。

  甄嬛抱著她,任由她情緒發泄,一如當年她抱著自己一樣。

  「眉姐姐說你病得很重,我等不及要來看你。」甄嬛拉著安陵容回到殿內坐下,待她情緒平復一些後才開口道,「本想一回宮就過來你這兒,可是皇上指了四阿哥給我做兒子,少不得要先勸撫他幾句,因而耽擱了一會兒。」

  安陵容嘆了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蒔蘿,苦笑著說道:「姐姐放心,我沒有生病,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見蒔蘿瞪大了眼睛,她輕笑一聲,看向甄嬛,「不過發病時的症狀是真的,我讓豆蔻給我配了一味藥,服用後就會發痴呆滯,精神恍惚,但藥效過後就會恢復,不礙事的。」

  「是藥三分毒,你這是何苦呢?」甄嬛驚了一瞬,露出心疼的神色。

  「若要扳倒皇后,以我一己之力絕無勝算,我需要盟友。」安陵容對甄嬛毫不避諱,「不論是皇上還是太后,都不願意看到後宮天平失衡,我裝病,就是為了讓他們覺得皇后在宮中獨攬大權是不妥當的,勢必要再扶持一個人來對抗皇后。我先行除掉了齊妃,剩下的,端妃、敬妃、眉姐姐,不論哪一個,我都有把握說服她們與我聯手,可是我沒想到,最後卻是讓你回了宮。」

  她低垂下頭,眼含不忍:「姐姐,我知道,你是不願回宮的……」

  「不,回宮是我自願的。」甄嬛搖搖頭,說道。

  安陵容抿著嘴角沉默了一會兒,抬眸看她:「若果郡王沒有在滇藏半路失蹤,你如今應該早就和他遠走高飛了才是,說到底,是我耽誤了你。」

  甄嬛沒有絲毫意外,甚至因為安陵容直白的戳破而感到如釋重負。

  她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真切地道明理由:「容兒,我終究無法做到瀟灑離開,我有太多牽絆,有甄家滿門,有朧月,還有你和眉姐姐,我不能為求一己歡愉將所有在乎我的人都放到火架上去烤。」她頓了頓,又說道,「他的死訊傳來的時候,我滿心只想著報仇,甚至在知道皇上明知滇藏危險還要派他前去查探的時候,將恨意轉嫁給了皇上,可是,他回來了……容兒,能見到他平安歸來,我已經很滿足了。」

  甄嬛眼中蓄上了淚,卻還是牽起了嘴角:「世間的陰差陽錯從未停止,或許我們此生註定就是有緣無分。就像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要回到原來的軌道。」

  安陵容在她的眼裡看到的刻骨銘心的痛,心頭萬分觸動,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她微微顯懷的肚子上,心思忽的一動:「姐姐,這個孩子……是他的,還是皇上的?」模糊地記憶里,甄嬛這一胎似乎是雙生胎,但仔細分辨卻還是能看得出肚子大了不少。

  「這是……」甄嬛摸著被生絹微微束縛的肚子,欲言又止。

  安陵容臉色微微一白,緊緊握住甄嬛的手:「姐姐,你瘋了?」暗中結珠胎,狸貓換太子,但凡有個行差踏錯,抄家滅族都不在話下。

  「容兒,此事你一定要幫我。」甄嬛緊緊握住安陵容的手,眼中流露幾分祈求。她知道,此事過於驚世駭俗,若非溫實初幫她,她還未必能夠瞞過皇上的眼睛,可是這宮裡終究是皇后的天下,只她一人,怕是孤木難支,眉姐姐心計不深,唯有容兒能夠幫她瞞天過海。

  安陵容看著甄嬛滿眼祈求之色,忽而想起前世。

  前世的甄嬛,是如何獨自撐過那段艱難的時光的呢?她懷著身孕回宮,滿宮都是流言蜚語,如一把把尖刀刺向她,她卻一個人險而又險地挺了過來。安陵容心裡抽地一疼。

  「好。」安陵容回握住甄嬛的手,點頭答應,「但是,姐姐也要答應我,若這一胎是個皇子,你絕不能扶立他為太子。」

  「不會,這天下至尊的位置誰愛要誰要,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安健康。」甄嬛眨去眼底的薄淚,點頭笑道,「若有機會能出嗣到他名下,也算成全了我和這個孩子。」

  安陵容緩下眉眼,伸手輕撫甄嬛的肚子:「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要早做打算,不能等著皇后出手我們再被動還手。宮裡的孩子活得艱難,姐姐,拼盡全力才能保住他一生平安順遂,不然,只會像我的安康那樣……」


  聽出安陵容聲音里的哽咽,甄嬛也跟著心裡一酸:「這筆帳,終有一日我們要和皇后清算。」

  「皇后烏拉那拉宜修,最看重的無非兩樣,一個是她如今的皇后寶座,一個是她未來的太后尊榮。」安陵容眼中恨意四起,「毀掉一個人,就要從她最在意的東西入手,我要的,不僅僅是她償還一條命!」

  甄嬛刷新了對皇后狠毒的認知,她冷著眸子看向安陵容:「皇上今日以半副皇后的儀仗來迎我回宮,只怕也是存了要打壓她氣焰的意思,皇后對我恐怕已是欲除之而後快。她害死了你的安康,也害死了我的第一個孩子,如此蛇蠍心腸,也堪配國母之尊?」

  「姐姐,你才回宮,根基未穩,暫時不能和她正面發生衝突。」安陵容示意蒔蘿拿出名冊,遞給甄嬛,「這是我手裡得用的一些人,我已交代下去,你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姐姐只管拿去用。」

  「好。」甄嬛也不推辭,「依你之見,該從誰入手比較好?」

  安陵容定了定眸子,冷聲吐出兩個字:「祺嬪。」

  次日。

  「起來坐吧。」皇后知道來者不善,但也不得不受下這一禮,「剪秋,看茶。」

  甄嬛起身才落座,就聽見皇后拿腔拿調地調侃她:「今兒個也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熹妃這樣早就來了。」

  聞言,甄嬛只是淺淺一笑,禮數周到地回道:「本該昨日一回宮就來的,因而今日特來向娘娘請罪。」

  「你有孕在身,又剛從甘露寺回來,是應該好好地歇息一下。」皇后抬起眼睛看著她,皮笑肉不笑地牽起嘴角,「反正日後都要見的,請安也不急在一時。」

  「皇后關懷,臣妾也不敢太放肆。」甄嬛表現得極其謙卑恭敬,卻隱隱帶著刀鋒,「臣妾在外,不敢忘了皇后恩德,因此日日祝禱,奉了佛珠在佛前開光,,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奉送給娘娘,保佑娘娘歲歲安康。」她從流朱手裡的錦盒裡拿出一串佛珠,遞到皇后面前,將最後兩個字念得極重。

  皇后臉色微微一僵,轉瞬便揚起了笑容,接過佛珠道:「熹妃有心。其實東西還是其次,最要緊的是妹妹一番聰慧,知道終有一日還能與本宮相見。」

  兩人明刀暗槍地打了一個回合,被繪春捧著新摘的牡丹走進來打斷:「請皇后娘娘簪花。」

  皇后巋然不動,甄嬛瞭然起身,撿起一朵飽滿的簪到了皇后髮鬢之間。

  「熹妃從前服侍本宮簪花的規矩倒一點都沒錯。」皇后扶了扶發間的牡丹,揚唇輕笑,笑她哪怕風光回宮,卻依然只能在她面前行妾室之禮。

  甄嬛卻只是坦然一笑:「服侍娘娘是應當的,臣妾不敢忘了規矩。」

  「一晃數年,瞧著熹妃的樣子不改分毫,倒似更見風韻了。」皇后意有所指地感嘆道,臉上淺笑盈盈,眼中卻一片陰沉,「當真是歲月匆匆都格外疼惜熹妃,全不似本宮,人老珠黃了。」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如這牡丹,雍容華貴,不知娘娘為何出此傷感之語。」甄嬛冷眼看她,假意奉承。

  皇后冷笑一聲:「牡丹又如何?憑她什麼花都會有開有謝,只是早晚而已。」她笑眼看向甄嬛,「你不在宮裡的這些年,宮裡開過不少花,可是如今你瞧瞧,還有幾朵開著呢?世事無常,風水輪轉,便是那長開不敗的芙蓉花如今都謝了呢。」

  甄嬛品出皇后的意思,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轉而揚起深深的笑容。

  「娘娘,各宮妃嬪來請安,已在外頭等候了。」剪秋進來稟報。

  「熹妃,一同去吧。」皇后看向甄嬛,笑著說道。

  甄嬛笑而不語,起身隨駕。

  宮裡的確多了不少新人,也少了不少舊人。

  甄嬛坐在左側首座,放眼看了一圈,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端妃依舊抱病,甄嬛對面坐著敬妃,而後依次往下為祺嬪、瑾嬪、康常在,而甄嬛後面依次坐著沈眉莊、欣貴人、順貴人。

  眾人才坐定,皇后便慢悠悠地開了口:「如今熹妃回來了,惠妃你也要多帶著朧月公主去熹妃宮裡走走,到底熹妃是朧月的生母,等熹妃生產之後,朧月公主也該送回永壽宮去。你這個養娘再親,到底也比不上人家親娘。」

  皇后想藉此來挑撥沈眉莊與甄嬛,卻不知,沈眉莊對朧月好,從來都是因為她是甄嬛的女兒,根本不存在要和甄嬛強奪朧月的情況。

  沈眉莊款款起身,盈盈行禮:「是,臣妾正打算今日帶著朧月去永壽宮與熹妃相認,有勞皇后娘娘掛心。」她垂眸與甄嬛對視,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笑容。

  「惠妃和熹妃多年未見,姐妹情深一如當年啊。」皇后語氣里藏著幾不可聞的諷刺。

  甄嬛回宮,打的是生完四阿哥後出宮祈福的旗號,就連歲數也順應加了十歲,但在座的老人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這番說辭不過是誆騙新人罷了,皇后說著甄嬛與沈眉莊姐妹情深,其實是暗指兩人同歲,又特意提及親娘養娘之分,就是為了扯開甄嬛回宮的遮羞布。

  果不其然,瑾嬪狐疑地看了一眼甄嬛,康常在湊過來嚼舌根:「聽說熹妃就是當年被廢出宮的莞嬪。」

  瑾嬪眉心一跳,並不打算多說此事,只心裡知道也就罷了:「是不是又怎樣,皇上說她是誰,就是誰。」

  兩人聲音壓得很低,並沒有讓人聽見,皇后也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對了,寧常在呢?為什麼今日沒來呢?」

  「寧常在今日身子不適,是以不能來向皇后娘娘請安,還請娘娘見諒。」順貴人開口解釋了一句,因著性情相似,滿宮裡只有她和葉瀾依說得上幾句話。

  皇后習以為常:「既然她不舒服,就叫太醫好好好照看著吧。」轉而又看向甄嬛,「熹妃,你有孕,身子要好好養著才是,要多歇息,少走動,能免的禮數就都免了吧。」

  甄嬛正用餘光細細打量著祺嬪,被皇后點著名字才回過神來,起身行禮謝恩。

  一時無話,皇后便讓眾人跪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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