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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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祺貴人封嬪的消息並沒有在宮裡激起太多的風浪,她頂著瓜爾佳這個姓氏,封嬪是遲早的事情,只是如此一來,儲秀宮就有兩位主位了,未免有些尷尬。

  這日眾人來給皇后請安,她順勢提起此事:「這件事情本宮已經和皇上提及過了,皇上的意思是,等明年開春再行遷宮之事。」她看了眼祺嬪,見她乖順地點頭應是,不免心頭寬慰,調教了這麼久,總算是見到成效了,笑了笑,復又說道,「眼看著就是年下了,今年是個寒冬,南方雪災的事情也才剛穩住,此時遷宮實在太過勉強,只能先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祺嬪唇帶甜笑,聲音恨不得滴出蜜來:「有皇后娘娘時刻記掛,臣妾一點也不覺得委屈。」

  「祺嬪娘娘真是善解人意,寬宏大度。」康答應立刻開口捧場,笑得見牙不見眼,「若是換作嬪妾,那是斷斷不能將就的,娘娘長得美,心也美,一點都不計較這點得失,難怪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喜愛……」

  安陵容「告病」期滿,今日也隨眾人一道來請安,和康答應算是第一次見面,她喝了半口茶,看著康答應滔滔不絕的模樣,愣了好半晌,而後慢慢地聽出了些許不對勁,直到聽到一句「委屈娘娘還要在宮裡看某些人的眼色」時,微微冷下了臉。

  好啊,這是拉著沈眉莊做陪襯,給祺嬪捧臭腳呢,夸就夸吧,非要拉一個人來踩一腳,好像這樣才能凸顯出祺嬪的尊貴一樣,也不想想,沈眉莊入宮比祺嬪早,又曾協理六宮多年,豈是她們能夠言語輕慢的。

  安陵容凝眸冷色,不輕不重地將茶盞擱在桌上,打斷了康答應的話,她含笑抬眸看過去,眼底卻是一片霜冷之色:「康答應真是好口才,本宮看,也是時候封個常在了。」還不等康答應笑開,又緊跟著說道,「常在這裡惹人笑話,也不嫌丟人,這樣厚的臉皮也實在是少見了。」

  安陵容的嗓音清亮溫潤,聽來猶如一彎潺潺的春水一般沁人心脾,言語間卻又不失威儀,即便在場所有人都聽出了她的譏諷之意,但也沒有辦法指摘她的不當之處,她款款而笑,好似真的在和康答應說笑一般。

  康答應的笑容僵在臉上,瞪著安陵容敢怒不敢言,入宮兩個月了,她自然知道未央宮的榮妃娘娘獨得聖寵,哪怕如今不怎麼侍寢了,皇上還是會時常去她宮裡陪著說話,就連養心殿也有自由出入的權力——這可是連皇后娘娘都沒有的特權!

  「娘娘說笑了。」康答應用力把委屈咽到肚下,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安陵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垂眸摸了摸手上的護甲:「本宮可沒說笑。」只一句,她便止住了,轉而笑著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今日沏的是新上貢的烏龍茶吧?茶湯鮮亮,茶味不苦不澀,很值得一品。」

  「你若喜歡,等下本宮讓剪秋包一盒,你帶回去慢慢喝。」皇后看也不看康答應,只端莊笑著和安陵容說話。

  安陵容點頭淺笑,自是應下。

  「品茶重在一個『品』字,榮妃娘娘想來也是頗有心得,只是嬪妾聽聞,娘娘平日裡最愛花茶。」瑾貴人捻著手帕放在唇邊輕笑一聲,故意停頓了一瞬,復又繼續說道,「常言,茶性最淫,著物即染,茶葉混著花瓣,茶香反而會被花香喧賓奪主,白白可惜了。」

  安陵容慢慢地勾起嘴角,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順常在頂著瑾貴人開口反駁道:「《神農本草經》曰,茶,飲之可益思、少臥、輕身、明目,《本草綱目》曰,茶苦而寒,陰中之陰,沉也,降也,最能下火。是以,嬪妾以為,品茶的目的在於能否清心,而不在於計較茶葉好壞。瑾貴人怕是思慮過度導致心火過旺,不如多喝喝茶,敗敗火?」

  瑾貴人一噎,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本是想說安陵容喝茶都要摻花,秉性不忠不貞,隨便和誰都能沾染三分,這話若是直白地說便是空口污衊,但她借著花茶來暗喻,安陵容即便聽出來也只能啞口無言。可誰知,安陵容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全當沒聽見,順常在又借喝茶的功效來嘲諷她欲望太重,專想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一時間,瑾貴人臉色青紅交加,不知該如何反駁。

  但已經沒人關注她了,皇后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如此愚蠢莽撞,便是到了她身邊也不得用,便任由眾人笑著把此事揭了過去,敬妃最先說道:「到底是順常在飽讀詩書,知道這麼些,臣妾只知道茶好喝或者不好喝,哪裡知道這些彎彎繞繞。」

  「茶,可以清心也,此句循環往復,皆可成言,可見茶性包羅萬象,並非只有淫之一字可解。」端妃吹了一口茶煙,溫聲開口,又看了眾人一眼,「各位不妨試試。」


  眾人來了興致,紛紛嘗試。

  皇后掐著手指輕聲輕念,忽而笑道:「還是端妃博學廣聞,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一句可通五句,偏意思都一樣,果真有趣。」

  「還真是,這話可真好玩。」貞嬪笑著捧場道,「沒想到還能這樣玩呢。」

  眾人齊齊笑開。

  末了,皇后又說起來年二月出宮祈福的事情:「本宮的意思,是嬪位以上的都去,大家怎麼看?」

  「皇后娘娘思慮周全,臣妾自然沒有異議。」齊妃還是一貫的對皇后言聽計從。

  「臣妾身子受不得舟車勞頓,便向皇后告個假吧。」這是端妃。

  安陵容也笑著開口道:「臣妾的安康太鬧騰,加上敬妃和眉姐姐要出宮,六阿哥和朧月也要一併照看,臣妾也不去了吧。」

  「你們既然都商量好了,本宮自然沒有二話。」皇后沒有多說什麼。

  「姐姐今日怎麼一句話也沒有?」離開景仁宮,安陵容和沈眉莊走在長街上,沒有了外人,說話也隨意了許多,「康答應算什麼東西,也敢那樣說話編排姐姐。」

  「編排不編排的,都不要緊。」沈眉莊泄氣得很,她說起朧月滿月那日,「那晚皇上送祺嬪回儲秀宮,順道來看朧月,正巧敬妃落了帕子回來拿,就坐下吃了一會兒子茶,說笑了幾句,誰知,敬妃不過說了一句『朧月的嘴巴和下巴像極了莞嬪』,皇上就氣得砸了茶盞,直言『公主的額娘只有一個,再無旁人』,便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她拉著安陵容的手,深深嘆氣,「皇上已經很久沒有因為嬛兒的事情發過火了,那日也不知怎麼了,偏祺嬪就在一旁看著,皇后定是也知道此事了。他對嬛兒厭惡至此,宮裡宮外的人自是看人下菜碟,我是真擔心嬛兒在宮外的處境。」

  安陵容恍然想起前世,甄嬛在甘露寺過得應是極不好的,更何況她生下朧月三天就出宮了,連月子都沒坐好,身子更是損耗得厲害。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甄嬛執意離宮,而且,那樣的境遇下,她也唯有離宮這一條出路了。

  只是,皇上好好的為什麼又生這麼大的氣?有了一個婉常在難道還不夠嗎?

  安陵容有些想不明白。

  這日,皇上久違地宣召了安陵容侍寢,她一番妝扮後才坐上鳳鸞春恩車朝養心殿而去。

  「你來了。」皇上坐在窗前,神色有些古怪,抬手免了她行禮,讓她坐到自己身邊,「朕心裡亂得很,想和你說說話。」

  安陵容心領神會,摘了護甲給皇上按摩放鬆:「皇上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容兒,朕……」皇上似是有些難以啟齒,頓了許久才說出口,「朕後悔了。」

  安陵容輕輕眨了眨眼睛,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皇上說的是什麼,她垂眸,眼中一片荒蕪,心裡暗嘲,現在後悔有什麼用,人都已經走了,這樣傷懷又做給誰看呢?朧月出生那天,他幾次三番地給台階,實際上也是在給自己找藉口,誰知甄嬛那般決絕,逼得彼此都沒有了退路。

  後悔?

  世上可沒有後悔藥。

  「皇上後悔了,不如去甘露寺接姐姐回來?」安陵容說道。

  「朕就怕她不肯回來。」皇上重重地嘆了口氣,「罷了,讓她在甘露寺好好修行幾年吧,等她什麼時候想明白了,自會想辦法回來的。」

  安陵容手上動作一頓,呼吸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什麼意思?

  難道上一世,甄嬛設計回宮,皇上都是知道並且默許的?

  安陵容看著皇上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帝王心難測。

  「婉常在,你覺得她怎麼樣?」皇上沒有察覺到安陵容的異常,又問起了另一件事情。

  「聽端妃娘娘說,婉常在和純元皇后很相像。」安陵容淡淡地回答,「不止是相貌,還有神韻和氣質,都和純元皇后如出一轍,遠遠看去,還以為看到了純元皇后。」

  皇上聞言,也是點頭:「是啊,很像,真的非常像。」驀地又是話鋒一轉,「可是,就是因為太像了,所以朕才不得不警惕起來,有一些純元和朕的閨中小話她都能一字不落地複述出來,實在是,有些過於刻意了。」

  他悵然地看著桌上的燭火,眼中流露出一絲懷念,嘴裡低聲呢喃著:「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嬛嬛,你可還好嗎?」

  安陵容沉默地坐在一旁,心裡一片透亮的清醒。

  得不到的總想著得到,得到了的卻又不珍惜,等到失去後才幡然悔悟,呵,真是可笑。

  作為天下君主,他可堪是一位明君,千百年後,史書上也定會有他濃烈的一筆,可作為枕邊人、作為心上人,他都不合格。

  夜幕漸沉,情事暫歇,安陵容躺在皇上身邊,怔怔地看著頭頂明黃的帷幔,身體明明已經疲憊到了極致,可神思卻是從未有過的清醒。她忽然意識到,她和皇上之間的情分或許只能走到這裡了,若再深一分,她便會和甄嬛一樣走上絕路,但若就此淺一分也是不行的,後宮危險重重,她需要皇上的恩寵來維繫權勢人脈。

  安陵容緩緩閉上眼,沉入睡夢之中。

  日子還長,得好好維繫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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