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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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細碎的腳步停在不遠處,甄嬛似有心靈感應一般回頭看了過去,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眼淚瞬間盈滿眼眶:「容兒……」

  安陵容牽著安康的手,遠遠地站在杏花樹下,與她遙遙相望。

  「盧大人,有勞了。」安陵容示意蒔蘿給盧守常遞上一包銀子,「帶兄弟們去喝點酒,吃點好的,本宮就說兩刻鐘的話。」

  盧守常垂眸將銀子收下,對著安陵容點頭:「微臣會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等候,還請娘娘儘快。」

  安陵容點點頭,領著安康走過去。

  「莞娘娘!」安康小跑到甄嬛面前,將一束花捧到她面前,「這個送給你。」

  甄嬛禁不住一笑:「謝謝安康。」

  「安康,跟流朱和蒔蘿到那邊去玩兒吧。」安陵容上前來,輕輕拍了拍安康的髮髻,轉而看向芳若,「姑姑既是奉皇上之命,就還在一旁伺候吧。」

  芳若也是為難,但對甄嬛亦是心有不忍,便說道:「芬若沒來,奴婢跟著一道去照看公主吧,兩位娘娘有什麼話要說的就趕緊說吧,奴婢不會告訴皇上的。」說著,便也跟著出去了。

  沒了外人,甄嬛這才一把拉住安陵容的手,止不住地哭起來:「容兒,是我不好,讓你們擔心了。」

  「姐姐快別哭,懷孕之人最忌諱掉眼淚,這都五個月了,當心傷了身子。」安陵容也是情緒翻滾,但好歹是壓住了,扶著甄嬛讓她坐下,「時間不多,我只撿重要的和姐姐說,姐姐可千萬忍住了別激動。」

  甄嬛擦了擦眼淚,知道如今誰都不容易,點頭道:「你說便是。」

  「姐姐事髮禁足的那一日,甄伯父也被皇上革職收監,為著錢名世一案,皇上斥責甄伯父心懷異望,連著審訊了三個月,昨日才剛下了決斷,甄家滿門流放。」安陵容按住驚慌地想要起身的甄嬛,繼續說道,「此事,我與眉姐姐已經竭盡全力,但也只能將流放之地從寧古塔爭取改成了巴蜀之地,且不必為奴,只住在那裡即可。」

  聞聽寧古塔三個字,甄嬛頓時頭皮發麻,那可是苦寒之地,若是去了那裡,即便不用日夜做苦力,定也會受盡苦楚,乍聽改成了巴蜀之地,頓時重重地鬆了一口氣,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皇上當真是狠心,我父母一把年紀,如何能受得住寧古塔的陰寒,幸好有你們。」她沒有問安陵容和沈眉莊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但她知道,這其中必定無比艱難。

  「流放的路上,我和眉姐姐已經打點好了,定會護甄伯父他們周全,姐姐安心就是。」安陵容替甄嬛擦去眼淚,繼續說道,「如今宮裡已是皇后一人的天下,我和眉姐姐只能自保為上,很多事情不能顧及到姐姐,姐姐如今過得可還好嗎?」

  甄嬛忍住眼淚,點點頭:「我一切都好,如今我有孕在身,內務府的姜總管又是個知恩圖報的,飲食起居都沒有太虧待我,況且,我求了皇上讓皇后來照顧我,她投鼠忌器,不敢動我。」她用力握著安陵容的手,不住地說對,「如今我們勢單力薄,你和眉姐姐避開鋒芒、明哲保身是對的。」

  「再過三個月就是殿選了,今年有不少新人要進宮。」安陵容又說起另一件要緊的事情,「前幾日,榮憲長公主的外孫女胡蘊蓉進宮拜見皇后,今日,隆科多的侄孫女佟佳知妍也進宮拜見皇后,若是不出意外,這兩個肯定是要中選的,如今皇后手裡已經有了貞嬪和祺貴人,若再來兩個,怕是我和眉姐姐處境更加艱難。」她頓了頓,問甄嬛道,「我和眉姐姐心有分歧,想問問姐姐的意思,這兩個,該阻攔哪個不讓她進宮為好?」

  甄嬛平復了一下心情,認真思考了一下:「若是在這兩人當中選,我會選佟佳知妍進宮。」

  「姐姐與我想的一樣。」安陵容露出笑容,「皇后肯定不願意讓佟家的姑娘進宮,相比之下,胡蘊蓉的威脅就小很多。」

  「是啊。」甄嬛點點頭,「榮憲長公主雖頗得先帝寵愛,但到底遠在蒙古,不比佟家,勢力就在眼皮子底下,宮裡的動靜第一時間就能知道,更何況,佟家也是出過皇后的,佟佳知妍進宮未必就沒有爭一爭後位的意思,皇后心裡肯定膈應。」

  「到時候,我們便可坐山觀虎鬥,好歹能喘口氣。」安陵容落定了主意,又叮囑了甄嬛幾句,見芳若已經急得在路口頻頻探頭,只能起身辭別,「姐姐,我先回去了,你放心,我和眉姐姐一定會再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甄嬛又止不住眼淚,卻只是搖頭:「別因為我再去惹皇上不高興,你們只要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安陵容看著甄嬛眼下的烏青,便知她是整宿整宿地睡不好,不覺鼻尖一酸,急忙忍住了。


  待到安陵容離開後,芳若趕忙走過來,耐不住心慌地說道:「小主,時辰不早了,也該回去了,是時候喝安胎藥了。」

  「也好。」甄嬛也不想讓芳若為難,扶著她的手起身往回走。

  安陵容回到未央宮,見沈眉莊和周楠正等在承禧殿內,來不及喝一口水就說道:「莞姐姐說了,讓佟佳知妍進宮,我們到時候可以借力打力,坐看她和皇后打擂台。」轉而看向周楠,「周太醫,勞煩你帶話給季大人,按照原先我們說好的,全力阻攔胡蘊蓉進宮。」

  借著周楠作為宮裡宮外的傳話人,季河幫了安陵容不少忙,尤其是甄遠道一家流放巴蜀這件事,更是他一力爭取而來。

  「好。」周楠拱手應下,轉身離開。

  「既是你和嬛兒一致決定的,我也不好辯駁什麼了。」沈眉莊笑了笑,轉而問起甄嬛的狀態,「嬛兒她還好嗎?」

  「瞧著氣色倒是不錯,就是精神有些差。」安陵容說道,「像是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眼下烏青烏青的。」

  宮外清涼台,果郡王正看著嬤嬤們調教傅如吟,一杯又一杯地喝著悶酒。

  孟靜嫻不知道他究竟是為何事生氣,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給他斟酒,小心地試探著問道:「王爺,可是不滿意傅姑娘的表現?」

  「不,她學得很好,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果郡王收回視線,打起精神來和孟靜嫻說話,「辛苦你了,難為你從哪個角落裡把她找出來,以她的姿貌,中選入宮不是問題。」

  「可惜苗可心死了,不然王爺便能在宮裡安插兩個人手。」說起這個,孟靜嫻就有些生氣,「就為著惠嬪那麼一次抄檢後宮,王爺多年的部署竟全都白費了,實在是可惜。」

  「沒事,要緊的幾個還在就行。」果郡王擺了擺手,沒有怪罪的意思。

  見果郡王臉色好了一些,孟靜嫻也鬆了口氣,轉而說笑般談論起宮中最新的趣事:「聽聞莞貴人還在禁足,這都四個月了,皇上半點要放她出來的意思都沒有,看來是真的失寵了。先前還以為她有多厲害……」

  「好了,不要背後議論他人。」果郡王重重地放下酒杯,沉沉開口道。

  孟靜嫻嚇了一跳,剛要解釋,卻見果郡王已經起身往外走去,來不及挽留,眼睜睜看著他腳步如飛地離開了清涼台。她的心驟然不安地跳動起來,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事似乎在脫離她的掌控,可她不想承認,用力地搖了搖頭。

  不會的,王爺和莞貴人面都沒見過幾次,怎麼可能會對她有別樣的感情呢?

  定是自己想多了。

  孟靜嫻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跳,慢慢地又坐了回去。

  果郡王策馬離開,腦子裡不斷閃現的,是那晚在桐花台時的場景,甄嬛美目流轉,朗朗說著:「夕顏,是夕陽下美好容顏的意思吧?王爺覺得如何?」又想起那日滿湖盛開的蓮花前,甄嬛笑靨如花,對著他行禮:「王爺費心了,本宮很是感謝。」

  心,不可抑制地亂了。

  「吁——」果郡王拉緊韁繩,喘著粗氣在湖邊停下飛馳,翻身下馬,滿臉懊悔地洗了把臉。

  他知道自己不對勁,在第一次見過甄嬛之後就對她魂牽夢縈。

  或許是那晚的月色太過撩人,又或許是甄嬛的話戳中了他的心,又或許是最後離開時的那一抹笑容觸動了他,果郡王從未動過的凡心第一次為一個女子跳動了起來。

  起初,他還不願承認,企圖逃避這個事實,但那日,甄嬛在翊坤宮小產,菊青慌忙來壽康宮求助,他得知後,竟然不顧宮中禮數,強闖翊坤宮將她抱回碎玉軒,那一路的驚慌和恐懼,果郡王從未有過,只想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然而,那個孩子依然沒有保住。

  他不忍看著甄嬛黯然神傷,卻又沒有任何資格安慰她,那段時間,他的心燒得滾燙,想盡一切理由在宮裡留宿,整夜整夜地吹笛,只希望能夠慰藉她一二分。

  後來得知甄嬛復寵,他又高興又失落。高興她能夠重新展露笑顏,失落她終究還是屬於另一個男人,屬於那個萬人之上的帝王。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想奪位的欲望達到了頂峰。

  扣押敦親王的那個晚上,他派了采藍入宮行刺,只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可以坐上那個位置了。

  果郡王怔怔看著水裡的倒影,掛著水珠的臉透著無盡的狼狽,恍惚間,水面上的倒影變幻成了甄嬛的臉,她緩緩轉過身看過來,笑彎了眉眼,開口輕聲喚他「允禮」——猛然間,果郡王回過神來,起身連連後退,卻不小心絆著了腳,跌坐在地上。


  「允禮,你是不是瘋了……」果郡王抬手捂住臉,呢喃著嘲諷自己。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純元與他合作決裂的那一晚,他質問她「為什麼」的時候,她淡淡地笑著,說:「允禮,等到有一天,你也真心實意地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今日的我為什麼可以放棄對權力的追逐,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他了。允禮,我愛他,所以,我不想做任何傷害他的事。」

  這一刻,果郡王終於明白了。

  原來,他愛上了甄嬛。

  這世上竟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她一出現,他就註定淪陷。

  窗外,花落的聲音驚醒了坐在榻上小憩的甄嬛,她懵然睜開眼,卻是看見皇上站在她面前。

  愣了一會兒,她緩緩起身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嗯,起來吧。」皇上沒想到她會突然醒來,有些尷尬地擺了擺手,在另一邊的榻上坐下來,「朕路過,想著來看看你。近來可還好嗎?」

  碎玉軒偏僻,怎麼可能是路過。甄嬛明知道皇上是特意來看她的,心裡卻沒有半分高興,只淡淡說道:「多謝皇上掛念,臣妾一切安好。」

  感受到甄嬛的冷淡,皇上不由地抿了抿嘴角,又說道:「芳若說你近來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看你眼下一圈烏青,便知她說的不假。」

  「皇上也是知道,凡事不可只聽一面之詞,還要多方求證才對。」甄嬛得了一點寬慰,便止不住心裡的委屈,忍不住開口,「那臣妾的父親為何皇上偏信一面之詞就判他有罪了呢?」

  皇上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嬛嬛,朕難得來看你一次,你只想和朕說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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