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罪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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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禧殿那邊怎麼樣了?」忙碌了一天,皇后才坐下來歇口氣。

  剪秋伸手輕輕揉著皇后的太陽穴,低聲道:「太后叫了章彌過去給容貴人施針保胎,又餵了藥下去,才剛傳來消息,說是穩住了。」她輕嘆一聲,狀若不經意地說了一句,「真是可惜,若是能讓她受驚滑胎,今日可算是一舉兩得了呢。」

  皇后輕斥一句:「如此造孽的話,休要再說。」

  「是,奴婢知錯。」剪秋毫無愧疚地俯身一禮,轉而說道,「容貴人也實在膽小,這麼點事情就嚇成這樣,剛入宮那會兒也是,就因為余氏懲罰欣常在,她竟嚇到吐血。」說著,一聲嗤笑。

  「膽小?」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剪秋,「也不看看她前後算計了華妃幾次,不動聲色就讓華妃吃了這麼些虧,還半點火星都燒不到自己身上,她哪裡膽小了?她不僅膽大,而且心細、聰慧,該狠的時候也從不手軟,這樣的人,厲害著呢。」

  剪秋自知說錯了話,忙改口說道:「任憑她怎麼厲害,總厲害不過皇后娘娘。今日之事,她怕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娘娘思慮周全,謀劃得當。」

  皇后這才露出笑容。

  「皇后娘娘,太后傳召您去一趟壽康宮。」江福海進來傳話,小心翼翼地說道,「太后的臉色很不好。」

  皇后收起笑容,冷淡地說了一句:「本宮知道了。」

  一路來到壽康宮,剛進殿,太后就讓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竹息在身旁伺候。

  「這麼晚叫皇后過來,哀家睡不著。」太后沉聲開口,「想來皇后也睡不著吧?不如來陪陪哀家。」見皇后點頭,面無異色,又開口道,「聽說富察貴人醒過來之後,知道孩子沒了,在宮裡哭鬧得很厲害。」

  「她心裡難過,鬧一場也就沒事了。」皇后一臉悲傷,輕聲嘆了口氣,「聽聞容貴人下午也驚動了胎氣?」

  太后點頭:「她懷著孩子本就辛苦,沒經歷過什麼大事,膽子又小,自然是嚇壞了。」看向皇后,又想起一事來,「當日夏貴人難產,聽聞是容貴人陪在身邊的?這孩子,就是太重情誼,總是把自己看得太輕,全然不知道如今她自己有多金貴。」

  皇后聽出太后的言外之音,順勢說道:「眼看著容貴人就要六個月了,還是讓她在皇額娘宮裡好好養身子要緊,平日裡無事,也就不要外出走動了。比起富察貴人的孩子,皇上更看重容貴人的孩子,斷不能出任何意外。」

  「你知道就好。」太后冷著臉,點頭道,「那孽障還沒抓住嗎?」

  皇后臉色一僵:「臣妾已經盡力了。」

  「看來這麼點小事還得哀家動手。」太后卻是一聲冷哼,抬手示意竹息,「皇后,你仔細看看吧。」

  竹息立刻會意,走出外間,讓人將傷痕累累的松子抱了進來放在地上,又拿出一顆綠色的貓薄荷球放在松子面前。松子受了傷,走動間雖有些不靈活了,但還是飛快地撲向了貓薄荷球,手腳並用地撕咬起來。

  竹息上前拿走貓薄荷球,又拿出今日富察貴人穿過的蜀錦衣裳,松子後腳一蹬,立刻鋪了上去,在衣裳上面翻滾打轉。

  皇后臉色一寸寸僵硬起來,眼中也慢慢露出了三分驚恐之色,在松子撲向衣裳的時候,她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起身朝著太后跪了下去。

  太后連連冷笑:「真是好算計,把蜀錦提前在貓薄荷的汁水裡浸泡過再製成衣裳,送去給富察貴人,只要衣裳穿上身,自有她落胎的時候。」她看著皇后,聲音微微拔高,「竟推到一個畜生身上去。哀家有眼疾,你就當哀家瞎了,還好哀家心裡清楚得很,這孽障害死的,是哀家的親皇孫!」

  皇后跪在地上,受下這一通責罵:「太后恕罪。」

  太后緩了緩:「哀家一生沒有做過皇后,直到先帝去世才成了太后,所以皇上一登基,哀家就讓你做皇后,為的就是皇后的寶座一直留在自己人手裡。」太后收回視線不再看她,聲音卻依然嚴厲,「純元當年怎麼死的,你心裡比哀家更清楚。有些事,哀家可以閉著眼看不見,但有些事,不行。」

  皇后垂著頭,狠狠地咬了咬後槽牙。

  「你記著,容貴人的孩子你不許插手半分,若讓哀家知道你動了手腳,別怪哀家不留情面。」太后用力地放下茶盞,對著皇后下了死命令,「還有莞貴人的孩子,也不能再有差錯。」

  皇后幾乎咬碎一口銀牙,許久才從喉嚨里憋出一聲:「是。」

  夜幕靜悄悄,唯有延禧宮亂糟糟的,眾人的心思都牽掛在那一頭,端妃趁著夜色來到春禧殿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察覺。


  「端妃娘娘氣色看著好多了。」安陵容許久不見端妃,卻絲毫沒有生疏之感。

  端妃坐在床榻前,看著安陵容一副遭了大罪的模樣,輕嘆了一口氣:「你時常讓豆蔻來為我施針,我的身子的確是好了不少,倒是你,比我上次見到你時又清瘦了,還懷著孩子呢,怎麼也不好好保養自己,若是有個什麼閃失,可怎麼好。」

  安陵容只是抿唇笑笑。她也不想這樣,只是宮中度日,需得事事小心謹慎,如此憂心之下,也難有心寬體胖的時候。

  吉祥打開手裡的盒子,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味瞬間飄了出來。

  安陵容頓時捂住了鼻子,一陣噁心,蒔蘿趕緊將盒子關上拿了出去。

  「早聽說你懷孕時對氣味敏感,沒想到竟然這麼厲害。」端妃坐到床頭,抬手給安陵容順氣,「這是貓薄荷,是貓兒一貫喜歡玩的東西。」

  見安陵容氣順,端妃便收回了手,繼續說道:「我聽說富察貴人小產,是因為一直叫松子的貓突然撲了出來,你不覺得奇怪嗎?雖說貓在春天容易煩躁,可是松子能被送進皇后宮裡,必定被調教過,它為什麼會突然傷人?而且,只撲向富察貴人呢?這其中若是沒有人為,我絕不相信。」

  安陵容怔了許久,方才那一股子味道猶如一陣大風,忽的吹開了盤旋在她心頭的迷霧,她悵然地看向端妃,苦笑道:「娘娘,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想必和娘娘猜測的一般無二。」她指了指被拿出去的貓薄荷,「那味道,今日我似乎在富察貴人身上聞到過,我當時還以為是她所用的脂粉,卻是沒想到這一層。」

  端妃瞭然地點了點頭:「如此,這就說得通了。」她擔憂地看向安陵容,「如今,富察貴人的孩子沒了,這宮裡有孕的就剩下了你和莞貴人,你月份大,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幼子無辜,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血精華,我實在是不忍心看著你和孩子遭到迫害。」

  安陵容強撐起笑容:「娘娘慈母心腸,想必對溫宜也是諸般疼愛。」

  「溫宜那孩子圓潤可愛,我自然是要疼她的。」端妃露出笑容,「我知道,把溫宜記在我名下是你從中周旋的,曹琴默雖心有不甘,但礙著皇上,每個月總要來那麼一兩趟。不為別的,就為著溫宜,我也要抓緊調養好身子才行。」

  安陵容眼眸一閃,突然明白曹琴默的異心出於何處了。

  原來是端妃重振旗鼓,讓她有了溫宜可能會被搶走的危機感,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往上爬了。但又不想太過倉促地砍掉她這棵樹,所以在她和華妃之間兩頭兼顧的同時,自己也在悄悄發力。

  哼,真是頭白眼狼。

  「說起曹琴默,我多說兩句。」端妃又說道,「她是比華妃更難纏的人,此人蘊鋒刃於無形,你若要和她打交道,得有十二萬分的小心才行。」

  「多謝娘娘提醒,嬪妾謹記。」安陵容認真地點頭應下。

  送走端妃,安陵容疲憊地靠在床頭,呆呆地看著虛空中的一點,良久無言。

  翠音回來後見安陵容還沒有躺下,有些奇怪:「小主怎麼了?可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交代嗎?」

  安陵容搖搖頭,頓了頓,又點頭:「明日,替我去請淳常在,就說我新做了糕點,想給她嘗嘗。」

  「是。」

  安陵容和衣躺下,卻沒有絲毫睡意。

  那貓薄荷的味道,她不僅今日在富察貴人身上聞到了,前陣子,她還在淳常在身上有聞到過——安陵容寧可相信淳常在是被利用的,也不願相信這是淳常在做的。

  「嗯,好吃!」淳常在左右開弓,吃得停不下來,滿臉都沾著糕點屑,像只貪吃的小花貓。

  「好吃就多吃點,等下再帶點回去。」安陵容看著淳常在天真爛漫的笑容,心頭翻湧無數情緒,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能問出口,只勉強笑著說道,「淳兒,如今莞姐姐也有了身孕,你可送過禮了?」

  淳常在吃糕點的動作微微一頓:「我還不知道送點什麼好呢,且讓我再挑挑。」

  「那日你送我的銀鐲子,我讓蒔蘿好好收著呢,等孩子一出身就給她帶上,到時候白嫩嫩的兩截藕臂配上你的銀鐲子,定會憨態可掬。」安陵容坐在榻上,肚子往下蓋著柔軟的兔毛毯子,她捏了捏手心,開口道,「昨日我又在富察貴人身上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好像你送禮那日,我在你身上也有聞到過,怎麼,你那日是有去過延禧宮嗎?」

  「是啊。」淳常在坦然點頭,捧著茶杯喝了口牛乳茶,「我還給她送了匹蜀錦當禮物呢,就是昨天她穿在身上的那件。皇后娘娘說顏色太嫩,她穿著不合適,就隨手賞了我,我想著平日送禮給富察姐姐的時候,她不是嫌小氣就是嫌便宜,蜀錦難得,這個當做禮物送她,她總不好說什麼了吧?果然,她一眼就很喜歡,二話沒說就收下了。」

  見淳常在這麼一副全無心機的模樣,安陵容的心稍稍寬慰了三分,又聽她說是皇后賞的,更是心下瞭然,鬆了口氣。

  幸好,幸好淳兒不是第二個她。

  安陵容一面鬆了口氣,一面又提起了心。

  只是皇后實在是狠毒,竟然如此精密謀劃,就這麼見不得宮裡有孩子出生嗎?她明明都已經有一個皇子了,為什麼還要這麼苦苦相逼。如此看來,莞姐姐的孩子要保住的話,不能單單只從華妃這裡入手。

  安陵容深深地吐了口氣,有些煩躁地撥了撥桌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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