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貓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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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皇后正和華妃齊妃說笑,難得氣氛好些,見沈眉莊等人過來,便問了一句:「方才在說什麼?」

  沈眉莊拉住欣常在的手,笑道:「今兒一早,臣妾要去咸福宮和敬妃娘娘說御膳房採買的事情,欣常在也跟著一道去了,瞧見敬妃娘娘宮裡養著的烏龜,覺得稀罕得很,就多看了會兒,這才來遲。方才正說,要怎麼向皇后娘娘請罪才好呢。」

  「這有什麼。」皇后笑了一聲,「嬪妃們在宮裡閒來無事,總愛養些貓兒狗兒的逗趣,敬妃倒是與眾不同。」

  「臣妾原也是不想動什麼腦子的,它又好靜,又好養,又不拘著給它吃些什麼。」敬妃看向皇后,淺笑著說道,「臣妾手腳粗苯,也養不好什麼,不像皇后娘娘養的貓兒,前幾日遠遠瞧見,那皮毛油光水滑,養得極好。」

  說到松子,齊妃來了興致:「今天天氣這麼好,不如皇后把松子抱出來吧?」

  「齊妃最愛的就是松子那隻貓,來了成日要抱著。」皇后正有此意,便笑著答應了,「莞貴人怕貓,今日她沒來,正好。剪秋,去把松子抱出來吧。」

  剪秋笑笑,故意說道:「奴婢可不敢抱它,那貓現在重得很,到了春天又煩躁,這會兒不知道到哪兒玩去了。」話音剛落,就聽見樑上傳來一聲貓叫聲,「才說呢,它就自己跑出來了。」

  見松子從樑上輕盈地跳下來,齊妃眼睛一亮,笑道:「呀,皇后娘娘把松子養得真好,又大了一圈。」她招招手,讓松子到她身邊來,彎腰將它抱進了懷裡。

  皇后笑了笑,用護甲逗了逗松子。

  一時間,眾人又圍著松子熱熱鬧鬧地說話。

  偏華妃又要掃興,見皇后摘了一朵盛開的牡丹拿在手裡,眼裡划過一道精光,開腔道:「這牡丹花開得倒是好,只是粉紅一色終究是次色,登不得大雅之堂,還不如這芍藥,雖非花王,卻是嫣紅奪目。」

  華妃伸手摘下一朵芍藥花,踱步到皇后面前:「這才是大方的正色呢,粉紅,都是妾室所用,只有正紅跟嫣紅才是正室所用。」若她得了皇子,再有哥哥在朝中的勢力,這皇后的位置也遲早都是她的。

  皇后臉色微微僵硬起來,場面也倏然冷了下來。

  眾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唯有欣常在憤憤不平說了句「怎能如此尊卑顛倒」。

  沈眉莊看了眼華妃,忽而開口說道:「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這首《賞牡丹》正合此情此景,臣妾失儀,在皇后娘娘與諸位姐姐面前賣弄了。」她俯身一禮,看了看華妃帶了隱怒的眼眸,又垂眸笑道,「牡丹尊貴之處不在其顏色,而在其寓意。臣妾幼年曾聽過一個故事,說的是隋朝末年,河南汝州有一劉氏女,家道中落後出家為尼,觀中所種植的白牡丹晶瑩潤澤,如美人肌膚、童子玉面,引來諸多信女參拜,皆以白牡丹為佛花,更尊稱劉氏女為劉師,受眾生香火祭拜。」

  眾人都愛聽故事,沈眉莊款款道來甚是動聽,末了,她看向華妃:「華妃娘娘,按您所說,劉師的白牡丹是否也不如芍藥花尊貴呢?」

  華妃動了動嘴,半晌沒有說話,只是將手裡的芍藥花丟到了一旁。

  皇后這才笑開:「這尊卑本在人心,芍藥花再紅,終究妖艷無格,不及牡丹國色天香。」她輕嘆一聲,故意問道,「華妃,今日本是賞花,你怎麼好像不愉快似的?可別因為多心壞了興致。」

  見華妃吃癟,眾人皆是忍笑。

  富察貴人聽見動靜,也走過來湊熱鬧,只想看看華妃的臉色。

  安陵容坐在廊中沒有起身,摸了摸胸口,拿茶壓了一口才將泛起的噁心壓了下去,回頭對翠音說道:「也不知是她脂粉太甜膩還是什麼,我聞著總覺得噁心。」

  「小主身子不適,不如向皇后娘娘告罪一聲,先行回宮休息吧。」翠音見她臉色不好,頓時有些緊張。

  安陵容想了想,也點了點頭。這一世,她不曾用香調教過松子,今日大抵是不會出什麼事,正打算起身告辭。

  意外卻驟然來臨。

  一聲尖銳的貓叫聲響起,安陵容猛地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抱住了自己的肚子,翠音也是緊緊護在了她身前,耳邊傳來一身嘈雜聲,驚呼聲、尖叫聲連成一片,富察貴人的痛呼聲尤為清晰。

  「快請太醫!」

  皇后的聲音響起,安陵容這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起身看去,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富察貴人面色痛苦地倒在地上,除了華妃一臉驚恐地躲在一旁外,其餘眾人都圍著富察貴人身邊,她卻只捂著肚子不住地喊「疼」,臉上滿是冷汗,周圍的宮人亂糟糟的,有去請太醫的,有去抓松子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大事不好。

  這一幕,和前世的畫面一點點重合起來,安陵容只覺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難起來。

  「容兒!」沈眉莊抬眼看過來,見安陵容臉色白得嚇人,也嚇壞了,忙走過來扶著她,「你可別嚇我。」

  「快扶富察貴人進偏殿歇息。」皇后吩咐宮人,沈眉莊也示意翠音趕緊扶著安陵容進偏殿。

  誰也沒有看見,在她們齊齊走進偏殿後,端妃緩步從廊下走出來,俯身撿走了松子遺落在花叢間的東西。

  偏殿裡稍微陰涼一些,安陵容坐在隔間的軟榻上,仍然有些回不過神來。她冷汗泠泠,聽著裡面富察貴人一聲高過一聲的痛呼,心不由地沉了下去,她知道,富察貴人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但是她想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明明這一世,她沒有調製香粉給松子聞,為什麼松子還是會往富察貴人的身上撲去?

  「齊妃娘娘,快坐,太醫馬上就來了。」沈眉莊扶著齊妃坐到安陵容身邊。

  只見齊妃手腕上三寸的地方鮮血淋漓,三道貓抓的痕跡赫然可見,她疼得臉色扭曲,但又面帶三分惶恐。松子是從她的手裡跳出去的,若是怪罪下來,她難辭其咎,只希望皇上太后看在她受傷的份上,不要過多地責罰她。

  章彌急匆匆趕來,皇后二話沒說就讓他進去看富察貴人。

  「回稟皇后,小主摔倒之後,脈象不穩,胎氣震動,且又受到了驚嚇,微臣建議,應該馬上回到自己宮中休養,微臣再開上幾服藥方,這樣再看一看能不能恢復胎氣。」章彌說得很保守,顯然沒有太大的把握。

  皇后心裡一瞬高興,嘴上卻著急地說:「那就快點去開藥方吧。」

  章彌剛退下,太后就緊趕慢趕地走了進來,免了眾人拜禮,問道:「哀家一聽說就趕緊過來了,富察貴人怎麼樣?」

  「太醫已經去開安胎藥了。」皇后立刻回道。

  剛說完,剪秋就急匆匆走過來,說道:「太后,皇后娘娘,富察貴人見紅了。」

  頓時,太后和皇后都變了臉色,趕忙進裡間去看。

  「不中用了。」半晌,太后嘆著氣走出來,過了一會兒才問罪,「怎麼回事啊?」

  齊妃頭皮一麻,扶著翠果的手踉踉蹌蹌走到太后面前跪下:「太后,富察貴人實在可憐,皇后宮裡的貓發了性,撲到富察貴人身上,富察貴人受到撞擊又驚嚇,才會如此。」說著,露出自己手腕上的傷,「臣妾本是抱著那貓的,可是實在抱不住……」

  「那隻畜生呢?」太后沒心思理會齊妃的傷,直接打斷,厲聲問道。

  「臣妾已經命人去抓它回來了。」皇后回答道,復又跪下請罪,「臣妾有罪,那個畜生叫松子,是齊妃送給臣妾的,可是臣妾只是養著它來玩,松子平日一向溫馴,今日竟如此發狂,實在是臣妾的過失。」

  皇后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太后也無法,只能讓她們倆先起來:「趕緊找軟轎把富察貴人挪回去,在皇后宮中不方便,吩咐太醫盡力,看還能不能保住皇子。其他的,就看天意吧。」緩了緩,又問道,「今日容貴人也來了,現下人在何處?」

  「太后,容貴人在這邊。」沈眉莊輕聲開口,又對著章彌說道,「容貴人臉色不大好,勞煩章太醫一併看看。」

  太后快走兩步走上前來,見安陵容臉上毫無血色,頓時臉色一凝:「章太醫,快給容貴人看看。」又伸手握了握安陵容的手,只覺得一片冰涼,「好孩子,今日嚇著你了吧?」

  安陵容再怎麼想表示懂事,此刻也實在強撐不住,她虛弱地朝太后笑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不敢看皇后,生怕自己眼中翻湧的情緒引起她的懷疑,只沉默地垂著頭,看章彌把脈,一副可憐到極致的模樣。

  「回稟太后,容貴人無恙,只是受驚過度,將養兩日就好了。」章彌起身回話道,「微臣會開一副安胎的藥給小主。」

  安陵容謝過章彌,遂在太后的赦令下起身回宮。

  她心裡亂得很,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環出了問題,回到春禧殿後,又前前後後想了一圈,只能想到這絕對是皇后出的手,卻不知道皇后到底用了什麼法子,又是經了誰的手——如今這宮裡,還有誰能幫皇后做這樣的事?又或者,是皇后自己動的手?


  不,不可能,皇后絕不會自己動手。

  安陵容額頭冒出一顆又一顆汗,眉頭緊皺,安靜的寢殿裡只有她的心跳聲,一聲一聲,仿佛跳動在她的耳邊,如震雷一般響。

  直到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腳,安陵容才猛地回過神來。

  「小主,方才端妃娘娘身邊的吉祥來傳話,說今晚會來見小主。」豆蔻進來回話,卻見安陵容滿頭大汗,「小主這是怎麼了?怎麼出這麼多汗?」

  安陵容搖了搖頭,有些氣虛,表示自己沒事:「讓蒔蘿進來服侍吧,我想睡一覺。」

  「是。」豆蔻有些疑惑,但還是應聲出去了。

  安陵容實在覺得有些累。

  她本以為,只要自己不出手,前世所發生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可是她忘了,上一世的她不過是皇后手裡的一桿槍罷了,皇后的意願才是主導事情發生的準則,就像六阿哥,只有皇后允准了他降生,他才能好好地被生下來,而皇后不允許降生的,比如富察貴人的孩子,不論什麼辦法,都生不下來。

  那她呢?她的孩子呢?

  安陵容驚出一聲冷汗,突然覺得腹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她打翻床頭的琉璃燈,強忍著痛,高聲大喊:「蒔蘿!叫太醫!」

  春禧殿一陣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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