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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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他的話,安陵容也是一聲嘆息:「先前也不知你有這麼一段過往,苦了你了。」她不欲問周楠與季河的交情,就沖著他和年羹堯的血仇,也沒有了懷疑他忠心的理由,「你要為你祖父和幼妹報仇,也要想想,他們在天之靈是否願意看你一意赴死,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扳倒了華妃,難道不想看看年羹堯的下場嗎?」

  安陵容低聲對著周楠說道:「周太醫,要惜命才是。」

  周楠微微一愣。

  「是啊,同歸於盡有什麼好?他死了,你活著,而且好好活著,這才暢快。」沈眉莊也說道。

  周楠呆愣在原地,半晌,才跪地埋頭,對著安陵容和沈眉莊二人深深地行了一個大禮:「謝惠嬪娘娘、謝容貴人開解,今日之恩,周楠沒齒不忘。」

  沈眉莊憐他不易,讓采月包了一份禮送他出去,轉而嘆道:「也是個可憐人。」

  「足以見年家作下了多少的惡事。周楠這是得了門路,有機會為親人報仇,那些沒有門路的人只能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除了空口怒罵老天不長眼外,也只有自己咽下了。」安陵容悵然說道,「不過想想也是,年羹堯在朝中就已是這般狂妄,更何況是對著老百姓呢。」

  「我聽聞,他雖人在西北,卻動輒上奏舉薦,要朝廷為他舉薦的人加官進爵,因為舉薦的人員太多,吏部還不得已為他單獨設立一檔,並稱之為『年選』,如此干涉朝廷用人之事,惹得隆科多大人對他頗為不滿……」沈眉莊皺著眉說起朝中之事。

  安陵容連忙止住她的話音,說道:「後宮不得干政,姐姐慎言。」

  沈眉莊頓時掩住嘴:「是我失言了。」她嘆了口氣,「哪裡是我自己去打聽的這些事,不過是皇上閒來和嬛兒討論,嬛兒偶爾又同我說起了兩句罷了。」頓了頓,她又是一聲嘆氣,「最近嬛兒也不知是怎麼了,總是懨懨的沒什麼精神,今早去給皇后請安,皇上也在,偏她姍姍來遲,臉色也難看得很。我叮囑她要叫溫太醫過去瞧瞧,她只推脫說近來睡得不好的緣故,我瞧著,倒是又在和皇上賭氣了。」

  「昨日甄伯父被貶,我去見莞姐姐,也是滿臉憔悴,實在是讓我擔心。」安陵容也嘆氣,「莞姐姐就是對皇上用情太深,才總是會因為一些小事為難自己,怎麼都想不開。」

  「正是這個道理。」沈眉莊深以為然,笑著說道,「我們雖是後宮女子,卻也不能事事都吊在皇上身上,如今我協理六宮,每日忙得腳不沾地,有時候累得人都打飄,卻也覺得比以前總圍著皇上打轉要開心些,眼下敬妃也一道協理六宮,雖有分權,但敬妃娘娘是初次接手,向我學習時也不擺架子,我和她相處倒是很愉快。」復又輕嘆一聲,「希望嬛兒能早日看開吧。」

  安陵容亦是點頭。

  次日請安,皇后不見半分昨晚被華妃截走皇上的不悅,笑盈盈地讓眾人起身:「都起來吧,賜座。」

  「謝皇后娘娘。」眾人起身一一落座。

  皇后看了一圈,有些奇怪:「今日怎麼淳常在沒來?」

  「淳常在早起覺得身子不適,太醫看過,說是不小心感染了風寒,讓臥床靜養。淳常在特讓臣妾替她向皇后娘娘告假,這幾日都不能來向皇后請安了。」甄嬛開口說道。

  「既然病了,那就好好歇著。」皇后點了點頭,轉而說道,「莞貴人,本宮瞧著你臉色也不太好,如今時疫未清,你要多注意身子。」轉而看向眾人,「你們也是,平日裡若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還是要少走動為好。」

  「多謝皇后娘娘體恤,臣妾等銘記在心。」眾人齊聲說道。

  皇后溫婉一笑,轉而看向沈眉莊,問道:「對了,宮中的例銀都發放了嗎?」

  「回皇后娘娘,都已經按著規矩發到各宮了。」沈眉莊回道,順帶將一應要發多少銀錢都細細說了一遍。

  皇后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可給敬妃看過嗎?」

  「已經給敬妃娘娘看過了。」沈眉莊點頭說道,「敬妃娘娘看帳簿非常仔細,她還特意準備了一本小冊子,將不懂的地方一一記下來,說是下次若想不起來就翻出來看看。」

  敬妃坐在沈眉莊上座,聞言緩緩一笑:「皇后娘娘,臣妾不過是覺得自己記性不好,宮中帳簿既繁雜又瑣碎,還不如用筆記下來,也好過不懂裝懂。臣妾看帳簿有些慢,但惠嬪教得很仔細,臣妾一定好好研習。」

  「嗯,你能有這份心,自然做什麼事情都能事半功倍。」皇后點頭笑道,「說起來,惠嬪初進宮的時候還是在你宮裡,你們兩人同處一宮,如今又同理六宮事宜,定是比旁人更加默契,本宮就偷閒躲懶了。」


  「皇后娘娘照顧六阿哥才是辛苦,臣妾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沈眉莊笑著說了句場面話。

  華妃卻是冷笑著開口:「研習?天資不足難當大任,敬嬪做事向來拖拖拉拉,讓底下奴才笑話為尊上者愚笨無能。幸好惠嬪聰明能幹,才不至於耽誤例銀髮放,否則,合宮抱怨起來,便是皇后娘娘也是要責怪你的。」她故意叫著敬嬪,擺明了不給臉面。

  敬妃臉色微微發白,抿嘴坐在座位上一聲不吭。

  皇后見場面冷下來,只好轉移話題:「富察貴人,你害喜害得厲害嗎?」

  「臣妾早起時便想吐,早午晚膳後更易噁心不安,實在是辛苦。」富察貴人立刻拿腔拿調地回答,一臉地炫耀不說,還刻意親近安陵容道,「我倒是羨慕容貴人,聽聞妹妹自懷孕來就甚少孕吐,也就頭兩個月的時候身子不適些。」

  欣常在沒想到安陵容會記得她的女兒,當即笑著捧場:「如此最好,懷淑時常說想要個妹妹,若容貴人這胎生的是個公主,她不定怎麼高興呢!」又看向皇后,說道,「皇后娘娘可不許和臣妾爭啊。」

  皇后撐不住笑,伸手點了點欣常在:「你的這張嘴啊。」

  曹琴默也笑道:「先開花後結果,容貴人還年輕,這一胎若是個公主也好,等養孩子得心應手了,日後再得一個皇子,照顧起來也不至太手忙腳亂。」

  安陵容眼眸一閃,只輕輕一笑沒有接話。

  她本意是想將富察貴人推出去擋槍,讓眾人以富察貴人這一胎為重,她便可藉機避開鋒芒,曹琴默這一句話,卻又將她推了出來,當真是好心思。安陵容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若說先前沈眉莊驟染時疫只是讓她有所懷疑的話,那今日之事便是確定了曹琴默心存異心這件事情。

  見眾人又開始與富察貴人說笑,安陵容將情緒藏在了茶盞之後。

  曹琴默此人私心甚重,無法深交,也罷,她不過是扳倒華妃的其中一顆棋子,本來也沒打算用多久。安陵容擱下茶盞,心裡已經落定了主意。

  「既然覺得噁心,就少吃一些,若要讓御膳房早中午給你流水似的送東西吃,自然是要吃了吐、吐了吃,噁心個沒完。」華妃瞪著富察貴人,對她這副輕狂的模樣甚是看不上,譏諷道。

  皇后在一旁為富察貴人幫腔:「懷胎十月哪有不辛苦的,你如今身子金貴,哪怕天天鮑參翅肚也沒什麼了不得的。難得宮中有添丁之喜,這所有人的眼睛和心思都放在你和容貴人的肚子上了,你們前後相差不過一個月,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同時發動呢。」

  富察貴人露出笑容,與安陵容同聲說道:「謝皇后娘娘關懷,臣妾銘記在心。」

  說完,富察貴人又看向華妃,回諷道:「不怪華妃娘娘嫌嬪妾吃得多,這有孕的辛苦,娘娘是不能體會的。」

  華妃眼神一凜,卻又硬生生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不過是懷了個孩子,眼見著你到處顯擺,若來日生不下來,可就真對不起你今時今日的這番炫耀勁兒了。」

  「你!」富察貴人一時氣結。

  「好了,都少說一句吧。」皇后冷下了臉,「華妃,不吉利的話不要亂說。」後又安撫富察貴人,「你這一胎若是個阿哥便好了,皇上膝下皇子不多,你若能一舉得男,他日為嬪為妃都指日可待,為了阿哥也為了你自己的身體,你一定要珍重身子。」

  富察貴人這才舒了口氣,揚眉得意一笑:「是。」

  座下眾人神色皆是不同。齊妃面色僵硬,有些不高興地看著富察貴人的肚子,敬妃和沈眉莊事不關己地一臉平靜,曹琴默只顧和欣常在說笑,華妃則是表情複雜,眼中有些不甘心,又有些期待,纖長的手指似有若無地輕撫著自己的肚子。

  安陵容看著神情有些恍惚的甄嬛,輕輕喚了一聲:「姐姐?」見甄嬛回神,擔憂道,「你臉色真的很差,還是讓太醫來瞧瞧吧。」

  見安陵容憂心不已,甄嬛勉強地笑笑,點頭答應了。

  「等下我與你一道回碎玉軒。」安陵容見甄嬛點頭,心裡的這口氣卻不敢松,忙說道。

  「好。」甄嬛拍拍她的手,對著她寵溺一笑,「到底是快要做額娘的人了,竟變得這般操心起來。」

  安陵容淺淺一笑。

  走出景仁宮的大門,安陵容正要和甄嬛回碎玉軒,身後曹琴默的聲音卻傳了過來,只見她緩緩走上前來,對著甄嬛笑道:「做姐姐的愚鈍,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教一下莞貴人。」

  察覺到來者不善,安陵容正要站出來說話,卻被甄嬛按下:「姐姐問便是。」

  曹琴默換了一副語氣:「我真是替妹妹趕到惋惜,要說寵愛,這宮裡也沒幾個能比得過妹妹你,妹妹所承的雨露自然也最多,怎麼到了這會兒還沒動靜啊?」她錯眼看了看安陵容,「你看,容貴人都五個月了呢。妹妹若是得空,可要好好調理自己的身子。」

  甄嬛臉色更加蒼白起來。

  察覺到不好,安陵容不由分說地將甄嬛拉到身後,怒目對上曹琴默:「莞姐姐的事情,就不勞曹貴人費心了,若是有這番心思,曹貴人還是多關心溫宜公主為好,如今時疫尚未清除乾淨,公主千金之體,可萬不能有什麼閃失。」

  曹琴默走近兩步,對著兩人垂頭:「是,多謝容貴人關心。」說著,在眾人都看不見的盲區里,她飛快地給安陵容塞了一張紙條,過後,又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退了回去。

  安陵容摸了摸掌心,眼眸輕閃,抬頭對上曹琴默的雙眸。

  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華妃的腳步聲就傳了過來,明艷的金裝出現在門口,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鬢髮:「都站在門口做什麼?」她看了眼曹琴默,後者立刻懂事地站到了她身後,「要調理身子就回自己宮裡去調理,在這景仁宮門口說道什麼,難不成皇后是送子觀音,能賜你一個孩子?」

  安陵容正要說話,卻是聽見崔槿汐一聲驚呼,她慌忙回頭,只見甄嬛已經面色青白地暈了過去:「莞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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