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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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梓椿閣里燈火通明,皇后即便還在抱恙,也拖著病體趕了過來,只見皇上坐在首座,華妃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身後曹貴人等嘩啦啦跪了一片,院子裡七八個侍衛在挨板子受罰,哀嚎聲求饒聲連成一片。

  皇后對皇上行了禮後,在上首另一邊的空位上坐下,在路上時,她就已經了解了大致的前因後果,一坐下就關切地問道:「容貴人的孩子可保住了嗎?」

  這時候,章彌正巧出來回話:「回皇上皇后,今晚容貴人受驚過度,又動了胎氣,所以尚且還在昏迷當中,又因容貴人方才咽了兩口墮胎藥進去,量不算多,但卻有小產的跡象,微臣已經施針安胎,眼下孩子是保住了,但還需要臥床靜養,等胎坐穩後方能下床走動。」

  頓時,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唯有皇后,眼裡划過一抹遺憾之色。

  皇上卻依舊眼眸沉沉,臉色未見半分舒展,他定定地看著華妃,想起多年前她剛入王府時的模樣,那樣明艷動人,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好半晌,他才沉沉開口:「容貴人尚在禁足,朕說過,無詔不得探視,你今日來,可有皇后的手令?」

  還不待華妃說話,皇后便說道:「臣妾並沒有收到華妃探視容貴人的請命。」

  華妃張了張口,才有些艱難地開口承認:「事關重大,臣妾急著趕來查明情況,還未來得及求皇后的手令。」她頓時覺得事情有些不好,皇上開口不提安陵容的事,卻是先挑了她的錯處。「臣妾知罪,還請皇上責罰。」

  皇上沉著臉,環視了一圈,最後看了一眼皇后,收回視線,再看向華妃:「今日是為著什麼,非要大半夜鬧得人仰馬翻。」他沒有點華妃,而是點了華妃身後的曹貴人,「你來說。」

  「華妃娘娘聽聞宮人們說,容貴人近來時時嘔吐,擔心她身子不適又難請太醫,才帶人來為她醫治,卻不曾想診斷出容貴人有孕一月有餘,但是容貴人分明已經禁足兩個多月,所以華妃娘娘以為,容貴人是……是……」曹貴人有些難以啟齒,她看著皇上越來越陰沉的神情,像是喉嚨被堵住了一般,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好。華妃當真是雷厲風行。」皇上忽的冷笑一聲,轉而話鋒一轉,尖銳地斥罵道,「朕還未曾恢復你協理六宮之權,你倒是日日想著越過皇后了,孰輕孰重、孰是孰非,你竟是一點都不懂得,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你就妄下論斷,是誰教你這麼做事的?朕原本想著,近來你謹慎馴順,過幾日就復你協理六宮之權,不曾想你是越發急躁,今日看來竟是大可不必了。」

  華妃身子一震,瞠目結舌地抬頭看著皇上,卻只見他眼底一片冷意。

  「皇后近來身子不大好,但年下宮裡事情多,少不得還得勞累皇后。」皇上看了眼皇后,想了想,抬頭對蘇培盛說道,「傳旨曉諭六宮,晉惠貴人為惠嬪,即日起,協理六宮各項事宜。前陣子,眉兒辦的賞菊大會很是不錯,以前也幫著皇后料理過後宮諸事,想來沒什麼問題。」

  「如此一來,咸福宮就有兩位主位了,皇上可要另挑宮殿給惠嬪?」皇后雖心有不滿,但能夠讓華妃跌這麼大一個跟頭,她也樂見其成,便笑著成全道,「儲秀宮、鍾粹宮、承干宮現下都還空著,皇上可擇一處賜與惠嬪。」

  「就儲秀宮吧,離咸福宮也近。」皇上拍板敲定,全然不顧華妃的臉色。

  「皇上,縱使臣妾有錯在先,但也事出有因,容貴人她不僅與人私通,還暗結珠胎,臣妾只是一時心急,不想讓此等醜事抹黑皇上才未按規章辦事。」華妃咬唇忍住滿腹委屈,美目盈盈看向皇上,企圖引起他的憐愛之心。

  皇上臉色卻是更黑了:「容兒不曾與人私通,她懷的,是朕的孩子。」

  話音落地,如平地一聲驚雷,炸得眾人一陣蒙圈,即便是已經知曉其中內幕的皇后和隱約猜到真相的曹貴人,此時此刻也齊齊驚在了原地。皇上,竟然直接自己承認了這一事實。

  「太后駕到——」

  太后踏著夜色而來,眾人皆是行禮。

  「更深露重,皇額娘怎麼來了。」皇上起身問安。

  「事情鬧得這樣凶,哀家想不知道也難。」太后雖久居深宮,不理六宮諸事,但她耳目遍布,今夜梓椿閣發生的事情前後不到半個時辰就全知道了,分析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她才不顧己身匆匆趕來,「梓椿閣安氏不安於室,禁足期間勾引皇上,損害天子聲譽,理應重罰,但念及身懷皇嗣,功過相抵,遂降為答應,以示懲戒。」她嚴肅地看向皇上,「皇帝覺得如何?」

  皇上方才出口承認後也是有些後悔,太后這一道旨意正解了他的困境,這會兒哪有不應的:「但憑皇額娘做主。」


  太后點了點頭,轉而看向皇后:「敬事房的太監當差不仔細,漏了這一天,趕緊讓人補上。」又看向華妃,「華妃今日確實是莽撞了些,但也是因為聽信了小人讒言之故,雖行事無狀,出發點卻是為了皇上考慮,也算是功過相抵了,回去閉門思過兩日也就是了。」

  華妃眼裡泛著水光,搭著頌芝的手起身:「謝太后。」

  太后又細細問了章彌安陵容的情況,知道孩子保住了後鬆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皇后,而後說道:「容答應不安分,哀家來之前已經讓人把壽康宮後面的春禧殿整理出來了,就讓她搬到那兒去住著,哀家倒要看看她還能鬧出什麼事端來。」

  皇后麵皮抽了抽,但還是做出一派賢惠的模樣:「有皇額娘看著,容答應定會安分守己,希望她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安安分分地替皇上誕育龍嗣。」

  趁著夜色,太后就讓人將安陵容挪去了春禧殿,皇上讓蘇培盛親自跟著一道去。

  今晚在場的都是人精,自然聽得出來太后這番話是在為皇上兜底,錯不在安陵容,但她也要擔下這個罪名,只為了能讓這個孩子名正言順,至於那一番斥責安陵容不安於室的話,也不過是為了保護皇嗣罷了。

  這一場鬧劇在太后的指揮下終於落了幕。

  才回到壽康宮,就聽見竹息說皇上派了人過來照料安陵容起居,領進來一看,倒是出乎太后的預料:「皇帝竟然捨得讓你過來,身體可還好?」

  「你是純元的奶娘,自她離世後就一直服侍在皇帝近旁,哀家也是好些年沒見過你了。」太后今晚多費了些心力,這會兒有些疲憊地靠在床頭,「你來照顧容答應也好,有你在,她不敢動手。」她看著芬若,沉聲道,「當年你沒能保住純元和她的孩子,這次可別再犯同樣的錯誤。」

  「是,奴婢明白。」芬若俯身行禮,眼中一片肅然之色。

  隔天一早,甄嬛和淳常在約好了來給皇后請安。

  「這兩日天寒風大,昨晚華妃又鬧了一出,本宮今早都險些起不來。」皇后抱著手爐端坐在上座,笑著看向兩人,「難為你們還能這麼早來向本宮請安。」

  甄嬛抿唇輕輕笑了一下,試探皇后的口風:「昨晚上臣妾似乎聽見啟祥宮那邊有些動靜,只是夜深了,也不敢隨意走動,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同你說倒也無妨。」皇后故作為難地皺眉猶豫了一下,而後才說道,「昨晚華妃帶人闖進梓椿閣,說容答應與人私通,還暗結珠胎,她得了消息就去發落容答應,差點一碗墮胎藥就餵了下去,幸好皇上及時趕到。原是皇上心血來潮,有一晚去臨幸了容答應卻又沒有在敬事房記檔,這才鬧了一出烏龍。」她看著甄嬛慢慢僵硬起來的臉色,佛口蛇心地勸慰道,「你別吃心,皇上是天子,召幸嬪妃全憑他心意,或許那日只是偶爾起意。」頓了頓,她又說道,「太后不能不考慮皇上的名聲,只能讓容答應擔了這個罪名,真是難為她了,還懷著孩子呢,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唉。」

  甄嬛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才沒讓自己在皇后面前失態,面上滿是擔憂和關心:「那容妹妹沒出什麼事吧?她身子向來柔弱。」

  「一番折騰,險些小產。」皇后搖頭嘆息,「太后將她挪去了春禧殿休養,明面上是說要親自看著容答應,實際上也是為了保護她,免得再被後宮波折牽連。容答應的父親正得皇上重用,太后也得考慮到這一層,日後你若是想她了,就多去壽康宮走動走動。」說著,又說起沈眉莊,「說到去壽康宮走動,惠嬪是最勤快的了,日後她忙於六宮事務,怕是也難以兩頭兼顧,莞貴人,你與她情同姐妹,以後少不得要勞煩你了。」

  「惠嬪?」甄嬛愣了一愣。

  皇后這才反應過來:「皇上還沒下朝,蘇培盛還沒昭告六宮呢。」她抿唇輕笑,「昨晚華妃言行無狀,皇上歇了復她協理六宮之權的打算,特意讓惠嬪接手,本宮近來身子不大好,這會兒倒是可以放心養病了。」

  「那可得去恭喜一下惠姐姐才好。」淳常在笑著開口說道。

  皇后看向淳常在,笑道:「淳常在出落得越發好了,皇上可對你好嗎?」

  「皇上可疼愛臣妾了,囑咐御膳房每日都做好多好吃的糕點給臣妾。」淳常在笑容燦爛。

  「那就好。」皇后白囑咐一句,「你現在呀,已經是皇上的嬪妃了,以後處處都要想著皇上的事,明白嗎?」

  淳常在點頭,轉而開口說起了今日來意:「皇后娘娘,臣妾有個小小的請求,不知娘娘能不能答應。」見皇后點頭,又說道,「臣妾想和莞姐姐住在一起。以前搬出去是要避諱莞姐姐的病,後來又因為容姐姐住進去占了地方,可是現在容姐姐搬出去了,莞姐姐的病也好了這麼久了,臣妾還是想和莞姐姐作伴。」

  皇后看向甄嬛,問一問她的意思。

  甄嬛正想著安陵容和沈眉莊的事情,被皇后看了一眼才反應過來,笑著回道:「先前有容妹妹作伴,倒也還算熱鬧,如今碎玉軒只住著臣妾一人,怪冷清的,若能和淳常在作伴,臣妾也很高興。」

  皇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自然是應允的:「正好,惠嬪剛晉封主位,這幾日也要從咸福宮搬去儲秀宮,便通知內務府一道搬吧。」末了,她又笑笑,「一直聽聞你們幾人感情要好,如今搬住處也是一道搬,真是有緣。」

  可不是,安陵容從梓椿閣搬去春禧殿,沈眉莊從咸福宮搬去儲秀宮,淳常在從延禧宮搬去甄嬛的碎玉軒,竟是湊到一塊兒了。

  「若是宮中每一個人都像你們姐妹這麼好的關係,那本宮就可安心了。」皇后喟嘆了一句,便讓兩人跪安了。

  甄嬛與淳常在攜手走出來,猛地一個轉角瞧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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