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污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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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陵容懷孕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傳到皇上的耳朵里,皇后倒是先知道了。

  聽完剪秋的話,皇后沉默了許久,她心裡千迴百轉,一面震驚皇上竟然不顧禮數夜半幽會嬪妃,一面又飛快盤算著該怎麼打掉安陵容的孩子,不過瞬息的時間,她就已經有了主意。她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輕聲說道:「今晚皇上宿在華妃宮裡,這麼大的喜事,也該讓她知道高興高興。」

  「是。」剪秋揚眉一笑,頓時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翊坤宮裡,華妃正服侍皇上進了寢殿,頌芝悄悄走到她身邊與她耳語了兩句,頓時,華妃臉上露出又驚詫又驚喜的表情,轉瞬牽起嘴角得意地笑了一聲:「她可真是找死。禁足期間不知檢點,與人私通珠胎暗結,本宮看她這次還怎麼為自己洗脫罪名。」她看了眼寢殿,小聲交代頌芝,「去同曹貴人說一聲,讓她好好謀劃一番,順便讓人去看緊梓椿閣,別讓她趁著別人不知道自己把胎落了。」

  說完後,才千嬌百媚地扭著身段進了寢殿。

  冬來漸寒,紫禁城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底下卻已是波濤洶湧。

  皇上從小夏子嘴裡得知了安陵容懷孕的消息,喜不自勝,悄悄安排了章彌前去安胎,又因年關將至,前朝事多,皇上抽不出身來去見她,只能寫信以寄相思,卻是沒想到,這竟然成了事情披露的導火索。

  這天晚上,華妃正在發愁今年宮裡年節的賞賜減半的事情:「每逢年節本宮就要大興賞賜,足足加上一倍還不夠,還要減半,不是杯水車薪了?今年不同往年,哥哥在京中過年,本宮少不得要多賞些,要宮裡的人聽話信服,威信是一回事,皇上的恩寵是一回事,最重要的就是要銀子賞下去,人家才肯實實在在地為你做事。」抱怨了一通,她又嘆氣,「不過,皇上親口下令節省開銷,倒是有些難辦了。」

  「其實,娘娘大可向大將軍開口要的。」頌芝提議道。

  華妃卻是皺眉搖了搖頭:「這些年哥哥在外頭,明里暗裡地接濟了本宮不少,不然就靠這點月例銀子,十天都撐不住。可是一味地向娘家伸手,也不是個事兒啊。」

  頌芝眼珠子一轉,想起前兩天外頭傳進來的話和那人送給她的東西,心意一動,開口道:「其實娘娘想賺些體己並不難。」見華妃看過來,她又說道,「奴婢聽宮裡的人說,大將軍回京以後,想要拜見求官的人多得不得了,只可惜大將軍沒空見他們,這些人正急得跟沒頭蒼蠅似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若是娘娘肯幫他們在大將軍面前說上兩句話,那他們自然也就知道怎麼孝敬娘娘了。」

  華妃有些猶豫:「有這樣的好事?」

  「皇上開考科舉是為了選拔人才,這些人毛遂自薦也是為了前程。」頌芝將那人傳進來的話整理了一下說來,「若是真有好的,讓大將軍舉薦給皇上,那也是娘娘的一份功勞啊。」

  華妃想了一圈,心裡有些意動:「皇上不許後宮妄議朝政,他們要見哥哥,本宮傳句話是能的,至於用與不用,那得聽哥哥的。」

  「娘娘英明。」頌芝俯身一禮,知道華妃這是答應了。

  正說著,曹貴人從外間走進來,對著華妃行禮問安。

  「都安排好了?」華妃解決了一件煩心事,這會兒心情正好著,見曹貴人今日又沒帶溫宜過來也不生氣,只說道,「本宮知道你同容貴人交好,先前你攔著本宮不去找她麻煩,本宮也答應你了,這次可是她自己撞槍口上來的,可怨不得本宮。」她止不住嘴角的笑意,朗朗說道,「容貴人被皇上禁足,耐不住深宮寂寞與旁人苟且,是自尋死路。皇后如今身子抱恙,本宮身為眾妃之首,理當肅清宮闈,替皇后分憂。」

  曹貴人閉了閉眼,垂眸應是:「按照娘娘的吩咐,人都已經安排好了。」

  「好。」華妃扶著頌芝的手,慢悠悠地站起來,「那本宮就去一趟啟祥宮。」

  曹貴人緊跟其後,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宮女小太監,若是梓椿閣的人在這兒,定是能認出這是日常給他們送菜的宮女太監。

  夜幕漸深,滿城風雨欲來。

  安陵容裹著厚厚的毛毯,坐在廊下小口小口地喝著安胎藥,臉色比前幾天看著好多了,蒔蘿和豆蔻正收拾今天曬過太陽的棉被,沁兒沫兒幫著一道整理著,小印子拿著前兩日做好的機關鳥逗安陵容開心。

  翠音鋪好床褥出來說道:「小主,可以進去睡了。」

  「好。」安陵容將空碗遞給她,起身正準備進屋,忽然聽見外頭一陣吵鬧,翠音蒔蘿等人連忙站到安陵容身邊護著她。

  緊接著梓椿閣的小門被人從外面踹開,攔門的小石子被侍衛架到一邊,華妃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走進來。一進門,華妃就對上了安陵容略帶驚慌的眼神,頓時笑得越發得意起來:「來人,把容貴人扣下!」


  「你們幹什麼!」

  侍衛得了令,當即就衝上來拉開蒔蘿和豆蔻,翠音被推搡著不肯走,被領頭的侍衛狠狠扇了一巴掌推倒在地,兩個孔武有力的侍衛押著安陵容到華妃跟前,稍一用力就將她按跪在了地上。

  華妃悠哉悠哉地走進梓椿閣,在上首坐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安陵容,喚來江城:「本宮聽聞妹妹近來身子不適,特意帶了太醫過來。勞煩江太醫,替容貴人把脈。」

  江城應是,上前一步替安陵容把脈。

  事已至此,安陵容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是心裡冷冷發笑,華妃今晚註定要鎩羽而歸——不過在此之前,她必須要先保護好自己和孩子,若是任由華妃動作,到時候落了胎,傷得最深最重的還是自己。故而,她臉上做出一派悽惶之色,說道:「華妃娘娘今日闖入梓椿閣,可有皇上聖旨?可有皇后懿旨?」

  「回娘娘,容貴人身子並無不適,只是,貴人已經懷孕一月有餘……」江城欲言又止,但意思卻已經說到位了。

  「大膽安陵容,竟敢與人私通、穢亂後宮!」華妃立刻發作,高聲厲喝,「姦夫是誰,還不老實交代!」見安陵容瑟瑟發抖,她眼中得意更甚,同周寧海說,「此事關係重大,去請皇上。」她掃眼看了一圈,忽又冷笑道,「容貴人身邊的這幾個人都是陪著一道禁足在梓椿閣的,都給本宮狠狠地打,打到他們鬆口交代為止。」

  「華妃娘娘,您空口污衊臣妾……」

  「污衊?」華妃厲聲打斷安陵容的話,起身走到她面前,眯著眼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湊近說道,「你禁足兩個多月,太醫卻診斷你懷孕一月有餘,這孩子不是你私通懷上的,難道還是皇上的不成?安陵容,別把別人都當成傻子了。」華妃冷哼笑了一聲,「你以為你躲在梓椿閣里,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孩子給處理掉,然後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她扔開安陵容的臉,直起身,拿腔夾調地說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自己做了下賤的事情,是怎麼藏都藏不住的,日日給你送菜的宮女太監就曾看見你時不時乾嘔孕吐,還親眼看到有人與你互通書信,怕是只有你自己以為無人知曉吧?」

  安陵容聽著外面一聲又一聲的痛呼聲,心如刀絞,她抬眸看向華妃,眼中滿是恨意,又看向曹貴人,卻見曹貴人挪開眼逃避與她對視,頓時心裡涼了一截。她咬了咬牙,腦子裡飛快想著對策:「臣妾沒有與人私通。即便要處置臣妾和臣妾宮裡的人,也得是皇后娘娘下旨才行,華妃娘娘此舉未免僭越……」

  「皇后前兒個頭風發作,正在養病,已將後宮諸事全權託付給了本宮,你說本宮有沒有資格處置你?」華妃安然坐下,繞有興致地看著安陵容倉皇不知所措的臉,又開口道,「安氏無德無才,腹中孽種斷斷留不得,去熬一碗墮胎藥來,待孽種落地後,再交由皇上親自發落。」

  安陵容睜大了眼睛,身體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江城已經領命下去了,安陵容跪在地上,冷汗一滴又一滴地落下來,她如墜冰窖,全身冰涼。可是,她無法告訴華妃,她懷得確實是皇上的孩子,若是說了,縱然可以保得性命,卻也會壞了皇上的名聲,今日之後,她又該如何自處?可若是不說,一碗墮胎藥下去,藥性兇猛,不止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沒了,以後恐怕也再難有身孕。

  這一出手,華妃實在是又快又狠。

  曹貴人站在一旁,心如熱油烹煎。她其實手裡並沒有安陵容私通的罪證,也知道安陵容其實是頗得皇上重視的,但不論這個孩子究竟是何來路,今日之局,對安陵容來說乃是死局,真相說與不說,她都無力回天。

  安陵容沒有敬事房的記檔,懷得就不可能是皇上的孩子,若懷的是皇上的孩子,那就說明是皇上罔顧人倫禮法,私會宮嬪,哪怕是為了顧全皇家顏面,安陵容的這個孩子都不可能被留下來。

  曹貴人狠狠閉上眼,不再去看安陵容。

  即便她隱隱猜到了安陵容的孩子或許是皇上的,但她還是順從了華妃的意思,將穢亂後宮的罪名安在了安陵容的頭上,只因為她覺得,安陵容已經必輸無疑了。

  滾燙又濃稠的藥汁被端了上來,安陵容想逃卻被按住了肩膀,眼睜睜地看著周寧海把藥送到了眼前,她遏制不住地身體顫抖起來,咬緊了牙關躲開,卻因為力量懸殊,還是漏了幾口進嘴裡。

  真苦啊……

  「小主不能喝!」

  翠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安陵容眼前一陣模糊,只聽見外面一陣騷亂和打鬥聲,有人衝上來狠狠地將周寧海撞倒,藥碗落地砸碎的聲音清晰可聞,緊接著,鉗制著安陵容的手被鬆開,小印子發瘋一般地護住了安陵容,小石子跟在一旁像頭初生牛犢的牛崽子一般,誰上來就撞誰。

  「大膽!」華妃驚了一下,示意周寧海直接上手打,頓時板子如雨一般落了下去。

  小印子撲在安陵容身上擋住板子,眼瞧著一板子要揮落在安陵容肚子上,小石子猛地往前面一撲。

  「噗——」

  安陵容淚眼朦朧,看著倒在自己眼前的人,心頭大慟:「小石子!!!」

  「小主……」這一板子奔著打落胎兒來的,小石子正面擋下,五臟俱裂,睜著眼看向安陵容,伸手推搡了一下她的衣角,「快……跑……」

  安陵容只覺得耳邊一陣嗡鳴,眼前天旋地轉,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秒,是步履匆匆趕來的那抹明黃。

  「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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