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秦寶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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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番外——秦寶珠6

  慎刑司的牢房在地底下,縱然是白天,這裡也一點光也透不進來,只靠著幾盞昏暗的燭火。

  屋子裡有一股腐朽的惡臭,牆上地上都凝固著斑駁的褐色血跡。

  進門的時候我不禁身形一頓。

  然後,不知道誰狠狠推了我一把,我便踉踉蹌蹌地進了屋門。

  那扇厚重的鐵門在我身後關上了。

  這件牢房變成了密不透風的暗室。

  我嘴裡塞著的布被取走了。

  「把她的衣服脫了。」領頭的道。

  兩個禁軍來扒我的外衣,我掙了一下,但對方鉗制的力量太大,死死扣著我的雙肩,我掙不脫。

  「你們這麼做,不怕陛下降罪嗎?」我知道武力抵抗不過,想搬出皇帝來威懾他們。

  領頭的沒有回我,撿起我的外衣翻找起來。

  他前前後後翻找了幾遍,最後皺了皺眉頭,問我:「玉璽在哪兒?」

  我怒斥他:「我是御封的貴人,你們這樣對我,活膩了嗎!」

  熟料,他對我冷笑一聲,不屑道:「我們審問的是混入後宮的奸細,這本就是禁軍職責所在,何罪之有?姑娘還是配合些,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然後他又厲聲問了一遍:「玉璽在哪兒!」

  「我說過了,沒有陛下的手諭就沒有玉璽。」

  「秦寶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一時絆住了話頭。

  他們是……怎麼知道我的真名的?

  他看到我驚詫的表情,得意地娓娓道來:「秦寶珠,中州人,五歲被賣到聽音樓,十二歲被文心堂的東家贖回賣身契,從此在文心堂里做侍應。」

  他們竟已將我的家底摸得如此清楚,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是不是王立松指使你接近陛下的?」

  我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他們為什麼會提到王祭酒?這事和王祭酒有什麼關係?

  「王立松是文心堂的授課先生,別說你不認識他。」

  「我入宮沒有任何人指使,你別想誣賴人!」

  「是嗎?那你告訴我,一個出身青樓大字都不識幾個的賤民,是靠什麼爬上龍床的?陛下看上了你什麼?」

  他用詞粗鄙,也絲毫不掩飾眼中和話語中的蔑視。

  我一時語塞。

  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

  陛下帶我進宮是因為我發現了她的女子身份,但這是事關陛下和整個大景的驚天秘密,必須要爛在我的肚子裡,帶進棺材裡。

  我緊閉著嘴,不發一言,只是瞪著他。

  領頭的等了一會兒,問道:「不肯說嗎?」

  他剛要下令,似乎想到了什麼,回頭吩咐道:「去看看她的脈,有沒有懷上龍種。」

  他身後的人領了令,二話不說拉開我的袖子,按上我的手腕。

  武人指尖的繭子硌在我的皮膚上,有些灼人。

  良久,他對領頭的搖了搖頭。

  「果然是個硬骨頭。動刑吧。」

  說完,他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了,眼中帶著看好戲的促狹笑意。

  我被按著肩頭坐在了那條凝固著血跡的長凳上,雙手被牢牢地捆在了兩側的台子上。

  一個穿著黑色布袍的男人手上拿著一支樣式古怪的鉗子走向了我,面無表情地夾在了我右手食指的指甲上。

  「你們膽敢!」

  下一瞬,一陣鑽心的痛從指尖傳來。

  我忍不住叫出了聲。

  「你有十根手指。我給你十次機會。」我聽到禁軍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有些飄忽,「是不是王立松讓你接近陛下的?是不是你煽動陛下釋放亂臣賊子的?」

  男人的身影俯了下來,我的耳邊傳來一個低沉又清晰的聲音。

  「只要你點頭,就不用遭這些罪了。」

  我拼起一口氣,抬起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醜陋面容,道:「沒有人指使我。我和陛下兩情相悅,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對陛下的心意,比你們加起來都要真。」


  那張臉驟得一冷,離我遠了些。

  「繼續。」我聽到那人道。

  本以為痛過一次,第二次再疼的時候會好受些。

  然而並沒有。

  每一次拔甲之痛都讓我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鑽心的疼痛像是要將我徹底擊穿,我繃緊了腳尖,屏住呼吸試圖抗衡著。

  拔到第八枚的時候,我已經連繃住身體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感覺自己像是一灘被剁碎的肉,放在一塊氈板上,一覽無餘,被痛感碾過來,再碾過去。

  救救我。哪怕讓我解脫了也好。

  我在心裡無力地祈求。

  僅存的意志緊緊封住了我的嘴,讓那些求饒的字一個也不能從我嘴裡蹦出來。

  陛下,救救我。

  陛下,救救我……

  我在心裡一遍遍地默念著。

  屋子裡看不到外面的光,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了,是什麼時辰了,但是感覺像是過了很久很久。

  每一個瞬間都如此難熬。

  恍惚間,我總想著下一刻陛下就會推開那扇厚重的鐵門,救我出去,把他們都處置了。

  十枚指甲都拔掉之後,我終於得到了一刻的喘息。

  我產生了一種幻覺,好像兩隻手腫了起來,腫得像個饅頭。

  但其實十指還是從前的模樣,只是在緩緩地滴著血。

  牢門終於打開了,我心中一喜。

  然而很快又落了空。

  來的不是陛下,不是陛下來救我了。

  是一個穿著侍衛模樣的小個子。

  我聽到他語氣慌張的稟報:「杜指揮,陛下衝出東臨門去了,徐將軍……徐將軍戰死了!」

  審我的人猛地站起了身,往門外走去,走到一半,又折了回來,他看著我,忖了半晌。

  牢里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身邊有人問道:「指揮使,我們不去增援嗎?」

  「你讓我這樣兩手空空去見統領嗎?」

  說完,他又走到了我面前,捏著我的下巴讓我抬起頭來面向他,問道:「你在宮中還有哪些同黨?快說!」

  我聽出他語氣中的急躁,不禁冷眼笑道:「你們自己拉幫結派,惡事做盡,就以為別人也像你們一樣。若是像我這樣忠於陛下的人都是同黨,那天下百姓皆是我的同黨。」

  「巧舌如簧!」他狠狠捏了一下我的下巴,將我的頭甩在了一邊。

  「杜指揮,要不上木驢吧?保准她就鬆口了。」動刑的人建議道。

  姓杜的猶豫了一下,道:「畢竟是皇帝的女人……」

  「您放心,我們會先檢查她的身體,選個合適的尺寸,保證既有效果又不會傷到根本,將養個把月便能好。」

  姓杜的點了點頭。

  我看著行刑手小人的嘴臉,背上升起一陣惡寒。

  那行刑的走到我身邊,掀起我的中衣,不容反抗地扒下了我的褻褲,在我面前蹲了下來。

  我突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麼了。

  不行!

  若是被人發現我還是處子,那陛下的身份就危險了。

  「杜指揮,我有話跟你說!」我對那領頭的道。

  姓杜的和行刑手相視一笑,走到我身邊,得意道:「你早些說了,便不必吃這樣的苦頭。」

  他俯下身來,對我道:「說說你們的計劃,有多少人,都對陛下說過些什麼。」

  我死死地盯著他,眼見他身子越俯越低,瞅准了時機,一口咬在了他的右耳耳根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啊——」一聲慘叫在我耳邊炸開。他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我牢牢地咬著牙不鬆口。

  我的上半身和雙手被困在台子上,此刻反倒成了助力。

  口中有些腥咸,感覺得到有液體從嘴角流下。

  那姓杜的掙我不脫,猛地一用力往後一退,半隻耳朵落在了我嘴裡。

  他捂著耳朵痛呼:「狗娘養的!給老子弄死她!」


  我看著他指縫間溢出的血,裂開染血的嘴,對他笑了笑。

  那半個耳朵從我嘴裡掉在了地上。

  他狠狠瞪著我,然後伸出一隻手推開了我身邊的行刑手,道:「還看你嗎的尺寸!立刻弄死她!」

  很快,一隻古怪的木凳被搬到了我面前。

  高高的木凳中間有一根二寸來粗一尺多長的圓木棍兒直立豎著。

  我終於明白過來,什麼叫做「木驢」。

  這就是深宮中對付女人的手段。

  如同對付畜生一樣。

  我嘔出了一口鮮血。

  分不清是我的,還是那個姓杜的。

  起初我還能屏住呼吸抵抗,但很快,連屏住呼吸的力氣也沒有了。

  漸漸的,我感覺意識離我越來越遠。我聽不清人說話,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身體的感知也遲鈍了。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光。

  我看到了蝴蝶,看到她穿著喜服的樣子。然後又看到了少東家,看到了他還是少年時的模樣。最後,我看到了陛下,她舉著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眼中堅韌如鐵。

  我還清楚的記得,她曾半跪在我面前對我說:「朕是將身家性命連帶著祖宗留下來的全部基業都交到了你的手裡。」

  「陛下……」

  寶珠沒有辜負你的信任。

  可我已經沒有力氣說出後半句話來了。

  我閉上眼,疼昏了過去。

  半暈半醒之間,我好像看到了陛下和少東家並肩前行的背影。

  他們的前方,是我去不到的未來。

  對不起。

  只能陪你到這裡了。

  ——

  三月十四日,傍晚時分,秦寶珠在慎刑司中不見日光的深牢里昏了過去,從此再沒有沒有醒過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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