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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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敗了?」織月仰頭,脖頸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微微有些撕裂的痛苦。她帶笑看著月夜之下走過來的人,眉梢一挑,帶著些讓人不能容忍的嘲諷和輕蔑。

  霍亂會一劍殺了她的,織月是這樣認為的。旁邊的所有人包括霍亂自己都覺得,留下這個人真的已經沒用了,況且她還敢挑釁。

  今日一戰很是慘烈,他沒有輸,但是半分贏的機會也沒有。他最討厭看見沈墨那副從容的樣子,偏偏就算自己的劍揮到了他的面前,沈墨也還是帶著淺笑,令人惱怒地問他一句:「霍將軍近日可還安好?」

  在沈墨班師回朝的時候,他一戰千里,收割了陝北兩座城池,就算大宋派出資格老練的將軍,也沒能從他手裡將城池拿回去。他聽聞了沈家出事,聽聞了沈墨辭官,當時還有些惋惜,沈墨不再,誰還能知道他的劍有多鋒利?

  但是現在沈墨回來了,他才發覺這人依舊是他費盡心思想除去的人,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都想狠狠地挫敗他,讓他感覺到痛苦和戰敗的滋味。

  可是他好像落了下風,從沈墨這次一回來開始,就落了下風。

  霍亂舉劍,卻是割斷了織月背後的繩子,將她一把拉起來抱在了懷裡。

  織月的瞳孔微微放大,鼻息間全是這人溫熱的氣息和身上猶帶著的血腥味。她有些迷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霍亂不殺她了?

  周圍的人自覺地散開,霍亂抱了織月一會兒,便將她帶進帳篷,讓人拿藥來。他脫了盔甲,依舊只穿一身紅色錦袍和皮甲,坐在織月對面,溫柔地給她脖子上藥。

  「你在打什麼主意?」織月看著面前這人,輕笑了聲:「霍元帥,你無法從我身上再得到什麼的,所以不用這樣溫柔。」

  霍亂瞪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不識好歹。」

  織月笑眯眯地道:「您不知道,小女子在沈將軍麾下三年,對您的事情算是十分了解。若是沒有什麼好處,您是不會留下麻煩的。剛剛您就應該殺了我。」

  這個她最愛最恨的人,她旁觀了三年,等了三年,知道他的每一場戰役,了解他到底是個什麼性子。若不是這樣,光是剛剛他上藥時微微低下的頭和專注的眼神,她就該被迷惑了。

  「我為什麼留下你?」霍亂摸著下巴,很是認真地想了想,道:「你的確已經沒什麼用了,但是還可以用來暖暖床。軍營里不少你一口飯,你還是跟著我吧。」

  織月怔了怔,眼神複雜地看著霍亂,後者只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起身去一旁看外面送進來的戰報了。

  織月就被這樣留在了霍軍之中。

  沈墨回去的時候也帶了傷,但是這一戰他們占上風,沈將軍心情還是不錯的,即使胳膊上還流著血,沈墨也還是笑著跟石琮在說話。

  「將軍的傷口不要處理一下麼?」石琮有些擔憂地看著沈墨的胳膊:「萬一流血過多……」

  「不礙事。」沈墨看了自己的胳膊一眼:「等會兒回去讓夫人處理便好。」

  驚鴻好像很怕他上戰場,他倒也不是要故意嚇她,就是想看看那個人要是緊張起來,會是什麼模樣。

  軍營門口,驚鴻一聽著收兵的金鳴之聲,就開始站在這裡等著了。雖然有人已經回來稟告過,說沒有太大的傷亡,但是驚鴻還是覺得莫名地揪心。

  路的盡頭來了人,驚鴻眼睛一亮,連忙提著裙子跑出去。

  沈墨騎著馬,一個轉頭就看見了朝他跑過來的人,這裡有一段石子路,驚鴻跑得跌跌撞撞的,不是很穩,沈墨連忙勒馬,下去接住撲過來的人。

  「怎麼跑出來了?」沈墨挑眉,看著驚鴻微微粉紅的臉,戲謔地道:「擔心我?」

  驚鴻沒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低眼卻就看見沈墨胳膊上的血跡。

  「受傷了?」驚鴻抓著沈墨的胳膊,整個人又緊張起來了:「痛不痛?」

  身後是一眾將士,都紛紛停了下來。聽著這話,難免有些鬨笑。驚鴻臉色更紅了,抿著唇拉著沈墨就往軍營里走。

  沈墨好笑地被她拉著踉蹌了一步,回頭警告似的看了一眼笑得更肆無忌憚的屬下,然後邊走邊輕聲安慰:「驚鴻你慢些,沒有關係的,你別急。」

  她以前過的都是最普通不過的日子,哪裡見過這麼多血的?說不緊張是假的,驚鴻擔心死了,立馬就回營帳,轉身就開始脫沈墨的衣裳。

  胳膊上一片血肉模糊,像是被劍砍傷的,皮肉都往外翻了,很是可怖。驚鴻咬著牙,紅著眼睛抬頭瞪著沈墨道:「不是說不會受傷的麼?」


  沈墨微微一愣,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溫熱慢慢在胸口散開。

  「戰場難免會有傷啊。」看著面前的人可憐得緊,沈墨沒忍住,伸手將她輕輕抱在懷裡。他上身不止這一條傷疤,驚鴻埋在他的胸前,微微睜眼就看見了橫貫他胸腹的一條疤痕,雖然很淺,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留下的。

  「你……」驚鴻不是特別愛哭,也沒多脆弱,但是乍看見這一身的傷,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他到底受過多少次傷,才換來的一次次捷報?

  沈墨微微嘆息,雖然驚鴻的確緊張了讓他很受用,但是……他好像不是很會安慰人。

  「將軍,戰報都在……」缺個心眼的石琮抱著一堆捲軸就進來了,抬頭一看帳子裡的場景,整個人就傻了。

  驚鴻連忙推開沈墨,紅著眼睛轉身去找藥。沈墨張張嘴,終於是無奈地轉身看著石琮道:「你的耳力和眼力,最近都該好好練練了,石琮。」

  石琮後退一步,將東西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就跑:「屬下告退。」

  驚鴻似乎鎮定了些,拿了藥過來坐在沈墨旁邊,左看看右看看,想著該怎麼給他上藥。

  「不用怎麼溫柔。」沈墨輕鬆地道:「以前都沒有藥上的,傷口自己也會好。

  不用溫柔?驚鴻點點頭,一把將沈墨的手抬起來,然後將整瓶藥粉給倒了上去。

  沈墨手臂一抽,明顯是疼了。藥粉咬著血肉的感覺不好受,她用得也太多了!

  「夫人……」

  「我在這裡等著你,比你現在的手臂還難受。」驚鴻淡淡地道:「下次帶我一起去如何?我先練好體力,穿盔甲,拿長槍,就跑在你旁邊。」

  沈墨一愣,接著搖頭:「不可能的,女子不能上戰場。」

  驚鴻垂著眼眸不說話了,就看著沈墨身上那一條條的傷疤。

  帳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沈墨輕咳了一聲,很認真地看著驚鴻道:「戰場上生死有命,夫人不用每天提心弔膽。若是我回來了,那便好好陪我用個宵夜,若是沒能回來……會有人將你送回花城,以後便由大嫂來照顧你。」

  「所以,我在這裡沒有用,你帶著我幹什麼?」驚鴻莫名有些惱了,站起來看著沈墨道:「你是生是死,我都只有坐著等別人告訴我。若換成是你,我生死未卜,你不會擔心生氣?」

  面前的女子氣鼓鼓的,臉上帶著緋紅,拳頭捏得緊緊的,好像隨時要上來打他一樣。沈墨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驚鴻,你喜歡我?」

  驚鴻咬牙,一甩手就往屏風後面去。這個無賴,都這種時候了還計較什麼喜歡不喜歡?

  沈墨看了一眼桌上的白布,無奈地自己拿起來,用牙咬著給手臂包紮好了,然後穿上寢衣的袖子,跟著走進去。

  「很難回答麼?」看著面朝床里的人,沈墨好笑地戳了戳她的背。

  回答不回答,有什麼意義?驚鴻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卻被沈墨整個人翻轉了回去。

  「今天霍亂在我身上留了一劍,我在他身上留了三劍。」沈墨輕聲說著,將驚鴻慢慢壓在身下,看著她的眼眸道:「可是他那一劍,要不是我轉身了,便是會穿透我的胸口的。驚鴻,說不定什麼時候,我真的會死在戰場上啊。」

  臉色一白,驚鴻抓著身上人的衣袖,沉默了半天才道:「你要是死了,我陪你去死。你要是活著,我就陪你吃宵夜。」

  沈墨本來是想引誘她說一句心裡話的,沒想到她不說什麼喜歡不喜歡,倒是說了這樣一句。

  你要是死了,我陪你去死。你要是活著,我就陪你吃宵夜。

  沈墨忍不住吻上了驚鴻的唇,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樣真心待他的女人,他說什麼都顯得虛妄。

  「既然如此,我想放縱,夫人也陪我放縱麼?」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驚鴻呆了呆,隨即當真放鬆了身子,一臉真摯地看著沈墨道:「好。」

  本來還有猶豫和顧忌,可是在生死面前,那些東西好像突然就真的不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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