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閒雜人等可以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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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原因呢,說說看。」

  「他們在百香樓招待陳記糧棧的掌柜時,我就暗中觀察過,看其做派和行止,既有軍旅之人的威勢,又有豪門子弟的儀態,絕非普通糧商,而且操著關中口音,恐怕來自長安三輔之地。」

  「這個信息很重要,你做得很好!」

  對於王林這個重點栽培的自己人,丁八不吝誇讚。

  更何況這一次,王林確實做得很好,而他帶來的消息,也能很有用處。

  三輔,又稱「三秦」,漢武帝時期設立了治理長安京畿地區的三位官員,分別為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後來官職的名稱漸漸演變成了三個地區的地名,象徵著關中一帶最為核心的菁華區域。

  對方來自三輔之地,又貴氣十足,有軍人做派,身份必然非同小可。

  丁八當即準備把消息帶去衛將軍府,告知王景,臨行前,又叮囑王林說道:「繼續嚴密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要給我事無巨細的記錄下來!」

  「東主放心,小的明白!」

  眼見自己立下大功一件,王林愈加幹勁滿滿,他以前不過是太原王氏的一個小小家生子,一輩子最大的出息也不過是在宅院裡當個管家或者帳房。

  可是如今他卻因為聰明伶俐,而被王景派來跟著丁八,有幸參與到各種大事之中,這是他以前根本無法想像的!

  因此王林非常珍惜這個機會,更希望自己能夠攀登到更高的位置上,見識到更加遼闊壯麗的風景!

  唯有如此,人生才能不留遺憾。

  丁八帶著消息,悄悄走進了衛將軍府的後門,手持令牌的他,通行無礙,很快就見到了正在陪蔡琰逗弄小九尾和小金烏的王景。

  如今正是盛夏時節,瓜果不少,蔡琰將之切成了小塊,一點一點地餵著兩個搖著狐狸尾巴的小傢伙。

  至於小金烏,這傢伙現在長得比一匹成年的駿馬還大,蹲在地上被王景當成了一個暖呼呼的靠枕。

  兩隻小九尾此時正樂呵得滿地打滾撒歡,惹得蔡琰嬌笑不已,面若紅霞,美不勝收。

  丁八低著頭,不敢多看。

  蔡琰也看到了丁八,心中覺得有些掃興,但她也是個知書達禮的才女,自然知道不能因私廢公,所以對王景笑道:「夫君,正事要緊。」

  「嗯,待會兒再來陪你。」

  王景告罪一聲,就帶著丁八去了偏廳,並且遣退周圍的僕人和侍女:「說吧,這次又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主公,長安來人了。」

  隨後丁八說了一下姓黃和姓謝的這兩位神秘糧商在洛陽城內大肆購糧的事情:「陳記糧棧,東主陳貴,只是代理之人,其背後站著的應該是洛陽城中的幾大世家,皆是朝中權貴勛臣。」

  「黃?謝?呵呵,有意思……」

  王景手搖摺扇,微微扇起一陣風,然後下令:「來人,去把兩位軍師都給我叫來。」

  不一會兒,郭嘉和荀攸便坐著馬車來到了衛將軍府,被下人帶到了偏廳,出現在王景面前。聽完丁八複述了剛才的內容之後,郭嘉手裡也拿出一把摺扇,學著王景的模樣,扇了起來:「如果沒猜錯的話,黃和謝,都是假名,此二人真正的姓氏,不難猜測。」

  郭嘉的洞察力何等敏銳,語氣更是篤定:「長安城如今的掌控者,正是皇甫嵩,而購糧這等大事,關乎全軍性命,皇甫嵩就算不能親自,也必然派出絕對的心腹前來。」

  荀攸也是點頭附和道:「皇甫義真膝下,有一子一女,想必這次來的兩人,當是其子皇甫堅壽,以及其女婿謝文雄了。」

  兩位謀士,都屬當世絕頂,心中略加思索,就大概猜測出了皇甫嵩此刻的尷尬處境,以及長安城的情況十分不妙。

  郭嘉眉宇飛揚,目光如刀,言辭更是鋒利至極:「皇甫嵩擁兵四萬,坐鎮長安,看似穩如泰山,實際上處境艱難。前有羌人作亂,後有豪強犯上,昔日靈帝在位期間,以舉國之力進行征討都難以平滅諸羌之亂,如今他皇甫嵩再有能耐,孤身懸於一隅之地,無錢無糧,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難挽敗局。」

  涼州有毒,這是東漢自立國以來,所有聰明人心中的共識。

  這地方能種地產糧的地方不多,而朝廷每年都要調撥數以億計的軍費開支,來對該地區進行維穩,消耗之大,就算是帝朝最強盛的時期,也難以承受。


  更何況眼下這天下大亂的時局,朝廷中樞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有餘力支援皇甫嵩鎮壓羌亂和馬騰、韓遂等涼州豪強的武裝反叛?

  所以皇甫嵩無可奈何,只能從長安收稅,然後派人到洛陽這裡來採購糧食。

  因為王景大搞屯田,平抑物價,所以洛陽境內的糧食價格甚至已經跌到了歷史的最低位,把不少糧商都給擠兌得原地破產了。

  也就陳記糧棧這種背景深厚的大糧商,暫時還能扛得住沒有倒下。

  「長安啊……」

  王景心中權衡利弊,然後說道:「事關西域戰略,關中之地不容有失,所以皇甫嵩軍,不能滅亡,至少現在還需要他繼續坐鎮,彈壓宵小之徒。」

  西涼馬騰、韓遂等地方豪傑割據一方,野心有餘,能力拉胯,讓他們打打仗還行,若是治理地方,怕是跟行事暴虐貪婪的董卓也沒什麼區別。

  與其把關中之地交到這些只會搞破壞不會搞建設的莽夫手裡,還不如讓皇甫嵩來守著,至少皇甫嵩還講點規矩,不會胡亂折騰。

  至於羌人,那更不用說了,一群只會殺人放火的強盜,長安城更不能落到他們手裡。

  郭嘉聞言,當即合起手中摺扇,主動請纓說道:「主公放心,此事交給嘉來經辦就是,保證讓你滿意。」

  百鮮樓,賓客齊聚一堂。

  今日前來赴宴者,無一不是身穿羅衣,手戴金飾,腰纏萬貫的豪商大賈。

  其中最為引人矚目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他就是陳貴,陳記糧棧的東主,洛陽城內最大的糧商。

  其他糧商都大腹便便,體態如豬,一個個肥頭大耳,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是豬妖聚會呢。

  唯有陳貴,身材高大,卻是長得精瘦,雙臂修長,孔武有力,據說年輕時也是洛陽城內的一位擊劍好手,曾與劍聖王越是同時代的翹曲之一。

  不過這些年做慣了生意,收斂了殺氣,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記得他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洛陽名劍了。

  「賀高兄,不知你考慮得如何了?」

  射援坐在陳貴對面,輕聲詢問,同時又提醒對方別太貪心:「我們給出的價格已經高出市面兩成,這足以展現誠意了。」

  來之前,射援和皇甫堅壽就暗中走訪洛陽民間,知道了本地糧價。

  若非王景規定平價糧食只零售給百姓,不接受大宗採購,射援和皇甫堅壽哪裡還會和陳貴廢話,直接走官方渠道就好了。

  奈何他們要的糧食實在太多,而且射援也擔心買官糧的話,會被王景看破長安城的虛弱,趁機要挾,提出各種條件。

  因此射援才不惜多花錢,並且大費周章來找陳貴採買。

  可世家豪族,往年靠著哄抬糧價大賺特賺,如今卻是虧本都賣不出去,早就被餓成了一條瘋狗。

  好不容易等到獵物自投羅網,怎肯輕易放過?

  至於說守舊派世家與皇甫嵩之間的情誼……

  笑話!

  有錢賺親爹都沒面子給,你皇甫嵩算哪根蔥?

  此刻陳貴就絲毫沒給謝援面子,只見他冷著一張臉,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說道:「這價格太低了,真想要的話,我要兩倍的價錢。」

  「兩倍!你怎麼不去搶?」

  皇甫堅壽按耐不住,心中火氣差點從怒瞪的雙眼奪目而出。

  要不是大廳里這麼多人看著,他說不定就要拔劍而起,怒斬前方這奸商的狗頭了。

  陳貴卻對皇甫堅壽的憤怒不為所動,別說只是來了一個兒子,就算皇甫嵩親至又如何?洛陽城中的權貴和豪門,會怕嗎?

  至於什麼交情,什麼關係,在利益面前,都是狗屁。

  京師之地的世家豪族,早就被王景折騰得半死不活,收入銳減,一個個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連奇巧閣的名貴家具都買不起幾套了,再不好好賺上一筆狠的像話嗎?

  現在為了賺錢,他們是真的六親不認!

  陳貴抬頭掃了一眼皇甫堅壽,又看向射援,面無表情說道:「兩位,你們沖我發火沒用,這價格也不是我定的,你們要呢,就只能按照這個價來買,一文錢都不能少。」

  射援和皇甫堅壽蛋疼無比,他們自然知道陳貴背後必然有不少支持者,甚至來之前還以為能夠憑藉著皇甫嵩的名頭,要到一點實惠。


  好歹是東漢三傑之一,平過羌人,滅過黃巾,官至車騎將軍,在朝中人脈也是極廣,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還都是舊黨的一員,總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吧?

  讓射援和皇甫堅壽沒想到的是,人家還真就一點面子都不給!

  別說優惠了,採買價格高出市價兩成都不行,得花兩倍的錢。

  得知對方死要錢的態度,不僅皇甫堅壽這樣的暴脾氣一肚子火,即便是一向讀書養氣的射援,都差點崩了心態,就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

  陳貴見兩人表情憤懣,卻不做聲,只能再次開口:「兩位,我只是個生意人,在商言商,就算是兩倍的價格,也比長安城內的糧價低得多吧?終究還是有得賺的,無非是多賺少賺的差別罷了。」

  那憑什麼你多賺,我少賺!?

  儒家雖然鄙視言利,可大到維持朝政運轉,小到支撐軍隊用度,何處不用錢糧?

  因此越是當家,越知道柴米油鹽的精貴,越是要精打細算,錙銖必較。

  射援自然是不可能多花這冤枉錢的,畢竟糧食他買回去是自用,又不產生任何盈利。

  只見他對陳貴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長安城內,糧價飛漲乃是有奸商哄抬物價,豈能以此為據?更何況大宗採買,不給實惠也就罷了,還要加價加到兩倍,這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陳貴把手一攤:「降價是不可能降價的,買賣全憑自願,要不二位還是先回去考慮一下?」

  陳記糧棧消息靈通,早就通過各種渠道把事情調查得一清二楚,知道長安缺糧,皇甫嵩更缺糧,所以才敢這般有恃無恐,獅子大開口。

  正當陳貴以為自己吃定了射援和皇甫堅壽之際,忽然一人闖入宴會。

  此人年輕英俊,氣質瀟灑,手持摺扇,自有一股叫人心折的優雅和從容,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鬼才郭嘉。

  郭嘉言辭犀利,一句話就成功的喧賓奪主:「陳掌柜肯不肯賣,其實一點也不重要,因為沒我的命令,一粒糧食也過不了函谷關。」

  陳貴自然認得郭嘉這位王景面前的大紅人,心情十分不爽,卻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郭祭酒大駕光臨,在下真是有失遠迎,來之前何不及早通知一聲,好讓我提前有個準備啊。」

  郭嘉目光微斜,冷冷一笑:「就是要讓你毫無防備才好啊,行了,不關事的人,都可以滾了。」

  說完手中摺扇,輕輕一揮。

  現場頓時猶如颶風過境,赴宴的賓客無不奪路而逃,生怕被牽扯進這駭人的旋渦之中,被大人物之間的爭鬥,殃及池魚,粉身碎骨。

  除了陳貴之外,其他糧商都跑了個乾淨。

  郭嘉唇角揚起,勾勒出一個不屑之中,又充滿玩味的笑容:「怎麼,陳掌柜不走嗎?」

  陳貴被郭嘉如此輕視,心中不爽更盛,針鋒相對地回敬了一句:「我是此地主人,有客人上門,怎可離開?」

  「哈,什麼時候這洛陽城內,輪得到你這樣的人來做主了?」

  郭嘉卻是絲毫沒給陳貴面子,語氣中的鄙夷,更是不加掩飾:「人貴自知,不自量力的後果,別說是你,就算是你身後之人,也承受不起。」

  冰冷的目光,死亡的威脅,明明只是輕飄飄的話語,可不知為何,陳貴在郭嘉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威勢和壓迫。

  仿佛滔天巨浪,席捲而至,讓他連反抗之心,都難以生出,下意識就連退數步。

  陳貴離開,偌大的百鮮樓里,就只剩下射援和皇甫堅壽二人,保持靜默的神色,與郭嘉對峙。

  郭嘉孤身一人,卻是有恃無恐:「兩位請坐吧,閒雜人等皆已離開,是時候來談談正事了。」

  射援看了一眼皇甫堅壽,示意他不要開口,然後站出來與郭嘉面對面,肅聲問道:「不知道鬼才想談什麼?」

  一聲「鬼才」,代表射援的警惕與戒備,畢竟對於王景麾下的軍師祭酒郭嘉,他的能力如今已經被許多勢力所熟知,更深深為之忌憚。

  郭嘉笑了笑,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趁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嘬了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這才說道:「長安城,上好的良米,價格已經漲至一千五百文,翻了將近四倍,就算是最不值錢的粟米,也賣到了千文以上,是原先價格的五倍有餘……」

  「我說的對嗎?」

  郭嘉說完之後,對著射援和皇甫堅壽兩人,露出玩味的笑容:「糧價暴漲,不僅民生維艱,養兵更是困難,皇甫義真雖掌控長安,但要養精兵四萬,又談何容易?其實真要養,也未嘗不可,不過那樣就只能向世家豪族揮刀了,他敢嗎?」


  如今的長安城,普通百姓的賦稅已經壓榨到了極限,自耕農體系近乎崩潰。

  世家豪族趁著亂世,更加肆無忌憚地兼併土地,鯨吞財富。

  可對於當權者而言,這樣搞卻會弄出許多的社會問題,比如失去土地的自耕農淪為流民。

  他們沒了收入,買不起糧食,養不活家人。

  要麼全家去死,要麼造反求活,所以除了羌亂之外,黃巾軍又再次在三輔之地死灰復燃,變得活躍起來。

  皇甫嵩曾經與黃巾軍戰鬥過,自然深知這一切,所以不敢壓迫太過,可世家豪族卻沒這般顧忌,甚至其中有不少人,還與馬騰、韓遂勾結,甚至與羌人勾結,只要將土地上的原主殺死,豈不是不用花錢就能得到一塊上好的良田?

  這也是為何這一帶戰亂無休無止的原因,帶路黨的存在,讓戰爭有了持續生存的土壤。

  郭嘉說出糧價,擺明了是在告訴射援,長安城的信息一直都在掌握之中,更是仿佛在對他說:「你的謊言,騙不到我!」

  射援心中驚駭:「他怎麼會知道的?這可是絕密信息!」

  雖然射援極力控制面部的表情變化,但眸子深處,瞳孔的收縮變化,還是讓郭嘉看穿了他內心之中的恐懼和慌亂:「文雄老弟,看來這件事情,果然被我料中了。」

  郭嘉心中,此時也在感慨,若非王景執意要創建福滿樓這樣一個商業行會組織,在暗中搜集這些情報,自己又如何能夠掌握如此關鍵的信息,在談判中占儘先機?(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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