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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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琛柔了腔調,「在屋內吃飯不穿,一會兒下山必須穿。」

  溫素不奇怪他命令式字句,她驚的是含義,「我不下山。」

  「不下山,你想餓死?」

  「跟餓死有什麼關係。」溫素不明所以。

  「山里沒糧了。」謝琛端碗遞到她嘴邊,「最後的米全在你碗裡。吃完了,雨停就離開。」

  溫素瞪大眼,「山里什麼都有,果樹那麼大一片,怎麼會沒有吃的。」

  「你電視劇看多了?」謝琛皺眉,「真以為大山里,兔子撞樹樁,野味鍋里跳,樹上全是果,地里都是菜?」

  溫素倒不至於這麼童話,「有野菜……」

  「南方野菜你認識幾種?」謝琛不耐煩,用勺子舀粥堵她嘴,「就算你認識,翻山爬坡,是你扛的下來,還是指望我去?」

  溫素搖頭,「不敢勞動您。」

  「諷刺我?」

  謝琛咬的牙根痒痒,膽子大了,才戳肺管子,又氣心窩子。「快吃,吃飽了有力氣下山。」

  一件事,理由正當都反抗不了,更何況沒理由。

  溫素懨懨,「我有事。」

  謝琛舀著粥,「你能在山上挖野菜,女會計也不願陪你。」

  溫素有些明悟,「她找你了?」

  碗中見底,謝琛放下碗,抽紙擦她唇角,「她在北方有家有室,過得不差,深山無人又窮苦,熬不住了。」

  溫素垂下眼,她只知道女會計之前在北方,被何文宇帶到南方來,未曾想過女會計家室,以為是她自願,或者跟何文宇有協商。

  不由訥訥,「她是被強迫了嗎?」

  謝琛不咸不淡瞥她,「不然你以為深山老林是為什麼?」

  溫素蜷在小腹的手不停抖。

  呼吸也凝滯了。

  她對何文宇做什麼事,一直有猜想,來南方後基本確定。

  但確定歸確定,沒切身體會,她想不到黑暗有多冷惡。

  或許,她還是下意識偏向何文宇,女會計在深山本身就是疑點,是她不往深處想。

  「何文宇做壞事,你不知情,不算同謀。」謝琛眉頭緊鎖,摟緊她,「別自己先檢討上了。」

  溫素沒反應。

  謝琛輕輕撫摸她脊背,安撫她情緒,「我提醒過你,他不簡單。現在你有了感受,是好事。」

  「下山後,我會派人安撫她的家人,你不用覺得對不起她。」

  溫素失了留在山上的想法。

  山路泥濘,男人不容置疑,一路背她下來。

  剛到半山停車場,女會計被管平開車帶走,溫素驚疑不定。

  謝琛探身,為她系好副駕安全帶,「警局有她失蹤的立案,管平現在帶她去處理。」

  溫素裹著他外套,潦倒縮在座椅,細窄瘦小的一團,長發亂糟糟的,失魂喪魄的委靡。

  謝琛眉頭又緊了,手指梳理她長發,「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背,還敢說偏執狹隘,我看是善良心軟第一人。」

  溫素推他手,一言不發看窗外。

  謝琛發動車,路濕地滑,他速度不降,卻四平八穩,盤山路彎多驚險,他格外遊刃有餘。

  山林樹木投映在車窗上,他的臉淹沒在蒼翠煙霧裡,只剩模糊輪廓,堅肅寬闊,顯得氣場凜冽又鬆弛。

  溫素驀地想起幫助過她的女老闆,給男人分類的開車論。不驕不躁,不急不惱,情緒穩定的男人,性格最磊落,為人最可靠,做事坦蕩,有原則。遇事能抗,能忍,能解決。

  心定給一個女人,一輩子風吹雨打全遮了,鋼牆鐵壁一般,堅不可摧的守護。

  ………………

  快新年了,南方省城市政,已經開始節日氣氛的布置工作。

  南方經濟發達,財政比西北寬裕。

  兩側路燈上,中國結LED掛飾盈滿全城,道路交口有節日雕像,發光景觀燈飾,樹掛串燈、青年畫燈、隧道燈,幾乎可以想見夜晚,一片燈火闌珊,不夜天的霓虹。

  溫素目不暇接,穿過市中心經濟廣場,一幢最高最顯眼的大廈,正在吊裝GG牌。


  LED接通一霎,謝氏集團燙金大字,充盈屏幕。

  字幕閃過後,正裝革履,精神矍鑠的集團高管,一個個獻上新春祝福。

  蔡韻說,謝氏風格不像私企,風格老派,莊嚴,偏官派。

  溫素沒見過謝琛上班的模樣,只見過他在書房,批閱堆積如山的文件。

  鼻樑上架無框眼睛,周正剛毅的臉龐,認真專注,目光平靜。

  從頭至尾從容的很,仿佛所有事,到他面前迎刃而解。

  溫素粗淺懂得一個龐大集團,運行起來有多複雜,行船尚有逆風浪濤,這一年來,男人卻沒個焦慮敗壞的時候。

  「你喜歡?」

  綠燈亮,謝琛啟動車輛,一天一夜沒換衣服,合衣而睡,又背她下山,范兒還是那個范兒,只是襯衣皺皺巴巴,多少顯得他糙了點。

  跟剛才大屏幕上西裝款款,髮型有致的高管相比,落拓的風霜感強烈。

  溫素有了絲笑意,「沒有。」

  謝琛轉頭掃她一眼,「欲蓋彌彰,心裡憋的什麼壞水?」

  溫素表情一頓,別開頭,又看窗外,「快過年了,你不忙嗎?」

  「忙。」謝琛聲音醇厚低沉,「你不給我氣受,不犯倔,我就能少忙點。」

  轉過街角,離開市中心,謝氏大廈看不見了,人潮車流也松泛,路況好,車速漸漸提上來,精神不用時刻緊繃。

  謝琛分出神,饒有興致分開她手指,十指相扣。

  溫素指甲蓋圓潤秀氣,帶有淺淺月牙,車內暖氣開著,手心一片冰涼,她元氣還是沒養上來。

  謝琛繃臉,「早上少一頓藥,飯也吃得少。中午加餐,加肉,一周後,重新診脈調整藥方。」

  溫素抽手,「不用了,心竅開則氣平,你不逼我,不凶我,我會好的很快。」

  謝琛聽不得這個,拿他的話堵他可以,底線不能踩,「我逼你什麼?什麼時候凶過你?」

  溫素抽不出手,咬牙,「你現在就是逼我,你的表情正在凶我。」

  「牽你手是逼你?」謝琛氣出笑,「被你戳一頓心窩子,還不能生氣?」

  溫素自認講道理,硬頂硬只會矛盾升級。

  她緩了聲,「我不想被你牽,你強迫,就是逼。我無意戳你心窩,是你罔顧我意願在先,不能順你意,你就生氣,這是專橫。」

  男人眼眸深沉,沉默注視她。

  溫素頂不住,扭頭看窗外,被男人一把拽住胳膊,硬扯回頭,「我要順你意,你跑了,不找,不追,一輩子見不到,你就暢快了?」

  溫素本能覺得危險,但她確實這個打算,「我正式提分手了。」

  她頓一下,「從昨天到現在,三次以上。」

  謝琛氣息不穩,胸膛鼓脹賁張,衣襟扣眼繃開縫隙,肌理泛著惱火的紅,「溫素。」

  他沉聲叫全名,聲線沉的發戾,慍怒又失意,交織在一起,撞到溫素心裡,像冷冰冰銳利的警告,「我算不上正人君子,對你更不是。」

  溫素雙手一蜷,有些哆嗦。

  謝琛再惱火的時候,肅聲冷臉,也不會用威勢壓她,或許是他修養風度,不恐嚇女人,又或許是他不忍心,對她始終有憐惜。

  此時怒急了,壓迫不留空隙,威勢千鈞擠壓所有氧氣。

  溫素一時杵在那,窒息後整個人蔫蔫的。

  謝琛舌頭抵牙根,他攥的緊一分,她就顫一分,細細密密的打著抖,垂頭喪氣,失魂喪魄。

  臉白,嘴唇白,耳廓白,脖頸也失了色,只有眼眶紅通通,嬌怯的可憐。

  她從不會故作楚楚可憐,受再大委屈,千忍萬忍,忍到無可奈何了,落淚也安靜。

  死逞強,犟起來要他命。

  謝琛恨恨,無奈又實在氣她,移開視線,專注開車。

  頂著城區限速飛馳,到底顧著她,忍著不超車,不插空子。

  倒憋成雙倍的火。

  等到莊園的時候,溫素還是忍不住。

  攥著車門把,「我能……」

  她咬緊嘴唇,「我能不去你莊園嗎?」


  謝琛橫眼一掃,素白一張鵝蛋圓小臉,崩的發僵,眼睛水盈盈的,噙著漣漪,憋了一路的話,又急又怕。

  謝琛心軟,謝琛無動於衷,「不去我那,露宿街頭?」

  溫素攥緊安全帶,「我有錢。」

  謝琛喜怒不明,笑了一聲,「何文宇給的?」

  溫素不搭腔了。

  確實是何文宇給的,出海前,軟硬兼施,翻出小時候的帳,算來算去欠她十塊零花。按通貨膨脹,按借貸利率,按感情深厚,攏共十萬。

  溫素說什麼也不要。

  推來攘去,降到一萬,何文宇詭辯的厲害,她啞口無言次數太多,只能一敗塗地。

  莊園鐵藝大門開了,電啟動的速度飛快。

  溫素還沒想好回答,謝琛踩下油門,車輛猶如離弦之箭,衝進莊園,大門在身後飛快關上。

  她情不自禁轉身看門口。

  謝琛面無表情停了車,「真想走?」

  「能走嗎?」

  「何文宇給你錢就用。」謝琛解開安全帶,一把把她從副駕薅過來,他臂力精壯,溫素在他手裡,跟一隻想跑掉的貓沒區別。

  「我這裡一點住不得,我不動你,你走。」

  溫素從他腿上支起身,抖抖索索去開門。

  方向盤抵著後背,空間有限的很,她竭力避免,還是剮蹭他一張臉。

  溫素一僵,觀察他反應,神色凝固,陰森森的,雨後陽光的清新,都照不透他渾身寒意。

  「……」她一時猶豫。

  謝琛眼底緩和一些,面上看不看分毫。

  半晌,溫素嘴唇嚅囁,聲如蚊蟲,「那位會計,能告訴我在哪嗎?」

  謝琛捏緊拳,捏的指節咔吧啪響,嘴唇也抿的泛白。

  他霍然推開車門,胳膊箍緊她腰,固定在懷裡,一手撐住她臀,抱小孩似得。

  溫素一顆心跳出嗓子眼,駭的面無血色。

  莊園闊大,四層高的主建築,還有配樓。主建築前有一個噴泉池,一整片綠蔭草地,打眼一瞧,中歐時機的宮廷風,繁複奢靡。

  臨到莊園主建築,門口立著幾個人。

  遠遠目光就落在她臉上,溫素立刻停止掙扎,趴下身,鑽進外套里。

  外套大部分被男人胳膊夾住了,她縮的再往下,頭髮額頭也露在外面。

  謝琛似笑非笑,胳膊往下墜幾分,她眼睛水潤潤露出來。

  溫素迅速伸手抻上去。

  露這一眼,也看見那幾人的身影。

  高大威嚴的是謝大,身側是他妻子,何濃綺,紅色的絲絨旗袍,整齊油亮的鬢髮,佩戴了祖母綠項鍊和戒指,雍容大氣的端莊明艷。

  再往後,季淑華露出頭,她個子比何濃綺矮,倉促間,只看清她紅色的袖子,帶著謝家給的玉鐲。

  謝大見他周身煞氣騰騰,皺了眉,「光天化日,你像什麼樣子。」

  謝琛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你怎麼來了。」

  何濃綺表情發僵,端詳他懷裡女人,她只見過溫素一面,記不清長相,一時不能確定。

  「謝琛,你這是去了哪?」她上下打量,眼神落在他西褲和皮鞋,鞋頭一層已經乾涸的泥污,膝蓋以下全是散開的泥點。「怎麼這麼狼狽?」

  雨後風涼,吹的謝琛臉上也沒溫度,「有事嗎?」

  何濃綺乾笑,「沒事不能來看你嗎?我從京城回來快一個星期了,你在南方怎麼過來和你大哥聚聚。」

  謝琛掃她一眼,意有所指,「年關忙,沒工夫見外人。」

  何濃綺大作驚詫,「哪有外人,說到外人,你抱的這位是誰?」

  「她不是外人。」

  謝琛感覺脖頸間,輕輕淺淺,淡不可察的呼吸,完全屏住,軟軟的一小團,皮肉繃緊,快僵成石頭。

  他箍緊胳膊,騰出一隻手拍她後背,「呼吸。」

  溫素本來胸腔炸裂的窒息疼,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那侷促的呼吸聲不大,耐不住眾目睽睽,都在密切關注她。

  何濃綺勉強維持笑容,「謝琛,玩歸玩,淑華在場,你總要尊重她一些。」

  謝琛一本正經,端正又肅穆,「大嫂,說笑了,婚已經退了,我抱我女人,哪裡不尊重她?」

  何濃綺一愣,「可是京里發過請帖,所有人都知道你們要訂婚了。」

  溫素攥緊衣擺,指甲壓進羊絨布料里。

  他胸膛熱氣隔著襯衣,不斷透出,鋼鐵一般的肌肉壘塊,精壯結實。

  手臂也有力,壓著她像精製的鐵索,重重收緊,纏繞她,將她更沉,更深的摁進懷裡。

  溫素沒掙扎,在別人面前,她總是要臉面的。

  哪怕這臉面,被潑了許多污水,踩了很多腳。

  她抹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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