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沒有識之律者女士這個家都得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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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Biu——啪——嘩——」

  大半夜了,煙花卻一個接一個升空,萬千煙火倏然墜落的聲音與霖鈴雨水重合在一起,擾得人睡不著覺。👹☝ 6❾丂ℍù𝔵.ᶜỖ𝓜 🐧🍮

  「這群人真是有病!」

  罵罵咧咧地在床上翻了個身,被子卻跟著被卷進了身下,識之律者只覺得背後突兀地一涼,只能又張羅著手腳把被子挪了一部分到後背處。

  但這麼一有動作,精神非但沒有跟著疲憊下來,反而越發睡不著覺了。

  她只覺得這些人有病,只覺得這座太虛山上的人有病,只覺得所有人都有病。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聽識B……咳咳,聽識之律者女士給你掰扯啊——

  大白天的,她不是在太虛山上大鬧了一番嘛。

  時間過的還挺快,她在意識空間裡都沒感覺到。等到事件平息,已經是大下午的了。已經撤離的那些居民和弟子當然可以召回來,但那樣就顯得很……

  老古董最後乾脆大手一揮,讓這些弟子真的下山歷練去了,只有原本還在山腳下沒撤離的那幾十個弟子和四個長老成為了幸運兒。

  等到傍晚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哪個傢伙大喊了一聲,然後一群人發現今天正好是冬至,急得開始臨時和面弄餡兒——雖然餃子確實很好吃,但識之律者女士覺得那群人眼看著時間來不及發急的樣子更可愛。

  吃著吃著,天上就落下了雨,雖然雨勢算不得大,但淅淅瀝瀝的看著難受,也不像是短時間會停下的樣子。

  這時候又不知道是哪個傻子提議了,說冬至按理來說應該要放炮竹,有人說自己老家冬至從來不放,還有人說現在哪裡還有炮竹,只有煙花了,識之律者女士尋思炮竹和煙花難道不是一個東西嗎……然後那個叫帕朵的小貓就給識之律者女士解釋了一下——原來炮竹和煙花就好像老古董和識之律者女士一樣嘛,後者是前者的升級版。

  最後又是那個老古董拍的板,她說今年冬至山上太冷清了,好在故人來了不少,放點菸花喜慶一下。

  啊啊啊啊啊!真是失算了!偉大的識之律者女士失算了!

  她真傻、真的。

  她知道老古董一向不喜歡熱鬧喜歡清淨,但是她忘了人類是一種善變且總是會做出非理性決策甚至還會為此沾沾自喜的生物。

  結果就變成了這樣。

  大晚上一群人冒著雨下山到已經人去樓空的鎮上搬來了能堆滿三間屋子的煙花(當然留了錢),然後就……

  然後就吵得偉大的識之律者女士睡不著了。

  「有病吧!這群人晚上不睡覺不覺得累嗎?」

  識之律者的腦海中,漫長的旁白終於迎來了完結,將這一切記憶重新回溯了一遍,識之律者連罵人的力氣都消退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是真的傻,直接屏蔽聽覺不就可以了嗎,若是煙花爆開的光線亮過了頭,那就暫且連同視覺一起屏蔽了算了。

  半個小時後——清醒依舊。

  好吧……好吧……

  識之律者承認了,讓她無法入眠的並非擾人清夢的煙花,並不僅僅是那有一聲沒一聲的煙花,也不是僅僅是因為扭扭捏捏的雨聲,還是因為……

  米凱爾交給她的那根羽毛。

  「他有病吧!」

  這種東西,明明自己處理掉就好了,不管是留著還是直接銷毀都與她沒有關係,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塞給她?

  當然,嘴上罵罵咧咧,識之律者心中還是少不了一絲竊喜。

  雖然內心深處已經接受了米凱爾的勸告,不再執著於成為「華」這一荒誕的目的,但比那個老古董先一步擁有她完整的記憶這件事——這種壓過老古董一頭的感覺,還是讓識之律者女士感到無比的開心。

  也不用擔心會像剛剛誕生的時候那樣,沉浸式體驗名為「華」的一生,然後讓自己產生了某種認知偏差,她可是意識的律者,一旦下定決心不再想著成為老古董,將不同的記憶進行拆分,讓自己觀察那份記憶的時候永遠出於第三人稱視角,這很難嗎?

  難確實不難,但會讓人很難受。

  以第三者的視角看完那一切,就好像是看了一個狗血故事……偏偏這個狗血故事還斷在最後了,她怎麼可能還睡得著啊!

  要不……把這個羽毛中的記憶交還給老古董吧?


  這個念頭一旦從腦海中浮現,便沒有了將其抹消的可能。

  要不還是交給老古董吧?

  要不還是還給老古董吧?

  這麼緊張刺激又跌宕起伏的暗戀故事不能只辣她一個人的眼睛啊!

  技術上不是問題,米凱爾確實把這份記憶的載體,也就是那片羽毛融入了她的軀體,但她是誰啊?

  她可是智計無雙的識之律者!將對應的記憶同步給那個老古董……很難嗎?

  不知不覺間她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想到了這一步。

  此時此刻,腦海中唯一束縛著她的,便只有兩個問題。

  第一個……好吧,還是技術上的問題。想要把這份記憶展現在老古董面前並不難,但如何讓她感覺到這是「過去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呢?如果只是像她一樣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完這些記憶的話,那未免也太沒意思了,不如不給她看。

  第二點吧就是……米凱爾他不希望老古董回想起這些。

  為什麼呢……

  這個原因,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識之律者表示理解。

  不過是不想再有牽掛而已,同樣的理由,老古董留給她的那份記憶里她見過太多太多。

  等等!

  不對啊!

  識之律者雙手猛地一拍臉頰,上本身從床榻上彈了起來。

  先前已經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的問題再次浮上心頭:

  真要不想留下牽掛,那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地把記憶交給她呢?

  「啊啊啊!這兩個傢伙……怎麼一個比一個能憋!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居然投胎成他們兩個的……啊啊啊啊我不行了,忍不了了!」

  忍不了,那就不忍了。

  翻身下床,一襲黑袍自動在她身上幻化出來。推開門,牛毛細雨輕飄飄落到臉上,帶來酥酥寒意,卻也讓她徹底清醒。

  「唉……」

  故作成熟地嘆了口氣,動作誇張地伸了個懶腰,對著不遠處負責監視她的凌霜擺了擺手以作招呼,便又大大咧咧地走進雨中。

  「Biu~」

  數支煙花騰空而起,炸開的同時,灑下五顏六色的光束,等識之律者回過神來,每一根如毛雨絲都有了自己獨特的色彩。

  不管是紫色、金色、粉色、藍色,總之……似乎也並不難看。

  「哼!」

  她還以為凌霜會阻攔她,甚至臨時想出了一份託辭,以及實在忽悠不過去的時候的脫身辦法。

  但直到她離開這處所謂的軟禁她的院落,那個白髮面癱女也沒有阻止的意思,只是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

  考慮到白髮面癱女一貫心黑,識之律者有理由懷疑,這是她故意露出破綻,好讓她真的干出什麼壞事,然後再被她釣魚執法。

  再然後,干出成績的她就能順勢得到師傅的表揚——呵!只有她那群傻子師姐才覺得她冷漠無情,識之律者可是知道這傢伙內心戲豐富的很,雖然她沒有心思偷窺,但對方說不定真就是這麼想的。

  軟禁她的院子離老古董居住的地方並不遠,誰讓整個太虛山,也就只有老古董扛得住她的打?為了保證出了什麼事老古董能快速趕到,也只有這麼安排咯。

  沒辦法、真沒辦法,她生下來就是這麼強大,有些時候想想,這個世界對凌霜還有素裳這樣勤勤懇懇修煉到這一步的人來說還真他媽的不公平。

  雨搖動著竹林,細長的竹葉動搖之間編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暗網,籠在識之律者身上。

  煙花還在不斷升起,那群弟子或許打算一晚上就守著煙花過了。

  炸開的瞬間,五顏六色的光透過竹林,在填滿苔蘚的青石板上落下萬花筒一般迷離的彩色光斑。

  光斑隨著竹葉的影子搖動而變化,轉瞬間又隨著煙花的消散而消散,唯有那冗長的爆炸餘音填補著這份空缺。

  只要願意等下去,一定會有新的煙花落下新的光點,抱著這樣的期待,一次一次地等下去,一次又一次地等待下去,等待著煙花盛開卻不再凋落的可能性出現……

  這不就是傻子嗎?

  如果把那段記憶同步給老古董,她就會像過去五萬年一樣,不斷地等待著、永無止境地等待著,好像一頭頭頂掛著胡蘿蔔卻永遠也啃不到的驢。


  這……真的是好事嗎?

  「真是的,我有病吧我居然為那個老古董操心?」

  不。

  她忽然想到,這不僅僅是等待的問題。

  因為已經沒什麼好等待的了——這個時候告訴老古董那些事,不就等於是……等於是……等於是當年老古董出手前夜加入天命東征軍嘛!

  憐憫和憂慮一閃而過,不知為何,一想到自己要把老古董往火坑裡推,識之律者女士居然感覺到了一絲絲興奮。

  可最終,在即將走出竹林,抵達老古董所在的院落前的那一瞬間,善良的識之律者女士停下了腳步,擔憂占據了上風。

  「怎麼了?都走到這裡了,不繼續向前了嗎?」

  「你?」

  識之律者叉著腰,慢悠悠地轉過身來,冷靜地打量著突然站到她身後的「手下敗將」。

  「嘶——呃……我還以為你是來攔我的呢。」

  「我為什麼要攔你?」

  凌霜的臉在剎那間被煙火照成了紫色,說實話,還怪嚇人的,只是轉眼間又暗了下去,再加上那因雨粘黏在一起,又隨風緩緩飄舞的白髮,如果手上再多一支劍,怕是有膽小的人要把她當作什麼索命的鬼來著——聽清楚,是膽小的人會這麼認為,識之律者女士怎麼可能膽小呢。

  「那你也不至於一看到我就倒吸冷氣吧?」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瞎說!」

  「好好好,你不是,你沒有,我不瞎說。」

  識之律者女士聞言高傲地抬起了頭。

  【早知道這個傢伙比素裳小時候還好哄,白天就不和她打了。】

  識之律者女士當即就不樂意了——但是一想到老古董那件事,便也沒有心情追究了。

  當然,語氣也從原本的樂呵樂呵變成了煩躁無比。

  「你既然不攔我,叫住我做什麼?」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過去,師傅曾經把自己的某一段寶貴記憶交給了我,讓我保管好,但是又不要再交給她。我守了那份記憶五百年,最終還是失約了,我把它交給了米凱爾……實際上,我並不了解他,師傅的記憶帶有太強烈的主觀色彩,即使不考慮這一點,記憶的內容也只能讓我對他的了解達到管中窺豹的程度……」

  「你到底想說什麼?」

  「很簡單啊。雖然只是管中窺豹,但我看得出,他在某種意義上和師傅很像,既然師傅的選擇是把記憶交給我保管,那他必然也無法狠下心來將其銷毀,而是會交給當時在場的唯一一個人,也就是你。」

  「這……這你都看得出來?」

  「哦,你承認了。那真是太好了。」

  【只是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就把她詐出來了,這樣的孩子要不是超級能打肯定會被人拐到山裡去的吧。】

  「?」

  「怎麼了?」

  「怎麼了應該我來問吧?他是給我了,然後呢?你又找我幹啥?哦——等等……我明白了!老古董給你的任務是,不要把這份記憶交給她,所以你看到我靠近她就急了唄?」

  「並不是。我確實急了,但是是因為你停下了。」

  「啊?」

  「我在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選擇。這份記憶,對於師傅來說是很重要的。你才剛剛誕生,可能不明白一點——想要讓一個人活下去是很容易的,但是如果要讓一個人發自內心地想要活下去,是很難的。過去的師傅,心中起碼還有一個盼頭支持著她,但從五百年前開始,那個盼頭消失了。」

  「……」

  凌霜的陳述讓識之律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白天的時候,老古董明明能更早一些出來制止她,但卻直到最後,直到米凱爾幾乎毫無防備地面對她的太虛劍氣·神韻的那一刻才不得不被逼了出來。

  米凱爾也說過,那個老古董,一度曾經有將身體與名字都交由她繼承的心思。

  不過,識之律者覺得凌霜說錯了。

  雖然她到現在為止,年齡是零歲零個月零四天,但失去活下去的盼頭的滋味,她或許體會過。

  「不論這份記憶能否讓師傅發自內心地想要活下去,但至少我覺得,這一點,需要讓師傅自己來選擇,而不是我們替她做出選擇。再說,將失物交還給主人,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回過神來時,眼前只剩下了斑駁的光點。

  凌霜消失得輕巧,沉重卻要由一個零歲零個月零四天大的孩子來承擔。

  但那個面癱女都說了那麼一大堆了,這個時候偉大的識之律者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自然是選擇了繼續向前,拐個彎就進了老古董的院子裡。

  PS: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我偉大的識之律者女士多說了吧?老古董本來還扭扭捏捏不願意,但我騙她說,記憶已經與我融合,就算給她看,她的感受也就相當於看了個小電影,她就勉強同意了。呃,好像也不能說是騙,因為事實就是這樣。只是吧……有點巧,你也知道,人的記憶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失去的記憶一旦觸碰到敏感點,也有極大的概率被找回——老古董就是這種情況啦。我跟你講,老古董看著看著就開始掉眼淚,她哭得老厲害了,然後……然後的事情你現在也看到了嘛,她假裝跟梅聯繫,實際上詐到了你們的位置,然後就來找你咯。

  PS里的PS:我特意讓她穿了這身,扎了高馬尾,知道你喜歡這種——還不快感謝偉大的識之律者女士?

  ——以上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米凱爾與識之律者視線交匯的零點零零零一秒內。

  一字不落地聽完識之律者的嘮叨,米凱爾木然的目光轉向了華。

  華微微低頭,長長的劉海掩蓋住雙眼,只能看到緊抿住的嘴角。

  當然,她下一刻就抿不住了。

  米凱爾總要開口的,只是她沒想到,識之律者也沒想到,米凱爾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所以,你是來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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