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這就是你守護的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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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譯最開始的目標是我,但由於龍玦總陪在我身邊寸步不離,他根本沒機會下手,所以才會退而求次,去吸食人類與妖靈的精元。

  宋譯是人族之皇,他還用人族的氣運來供養謝沐瑤。最近人族大運之力頻頻削減,再這樣沒有節制的被他吸收下去,陽界不知又要枉死多少無辜生命。」

  「這個軒轅明奕真是畜生!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視自己的子民為草芥!」

  我意味深長地望向他:「你說得對,一個女人而已,他連自己的初心職責都忘記了,著實可恥。

  人活一世,所追求的永遠不止於情情愛愛。身為男人,當有鴻鵠之志,而不是局限於私情。」

  他聞言不禁心虛,別過頭不敢看我,半晌,才自嘲一笑:「是啊,換做我,還不一定做的比他好呢!

  若說這些年活得最通透的,當屬姐姐……當年姐姐雖然沉淪於情愛苦不堪言,變得不像自己,但姐姐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沒有忘記自己的初心,姐姐在私情與蒼生之間,果斷選擇了蒼生,舍一人,成全萬萬生靈。」

  「玉魄,你是仙,為仙者就是要庇佑弱小,照察人間為眾生消災度厄。永遠不能為了私心,對不起自己神仙的身份。」

  他哽了哽:「我……我現在已經不是仙了,我連妖都算不上,我就是個異類。」

  我揣著小窮奇想了想,「進來喝杯茶吧。」

  他好奇問道:「龍玦呢?」

  我說:「他出遠門辦事去了。」

  他忍不住陰陽怪氣:「他倒是真放心將你一個人留在家裡!」

  我笑道:「我恢復了一些法力,有自保的能力,所以他才放心離開。」

  他要跟我進屋,但突然又想起來:「對了鱗宸,你知道,桃泠訂婚了麼?」

  我僵住,立即轉身詫異問他:「訂婚?和誰訂婚?昨天不是剛相親失敗嗎?」

  他惆悵道:「我剛回來,也是在路上聽劉大伯說的,說是桃泠父親和長青村姓劉的人家是老朋友,兩人前一陣子就說好了,等劉家兒子從部隊回來就讓兩個人相親。

  昨天晚上姓劉的回家了,老劉特意喊了桃泠全家去吃飯,好像桃泠和男方都挺滿意這樁親事的,所以今天中午就在劉家擺了訂婚宴,算是兩家把這門親事給定下來了。」

  不是那個冒牌油膩男,是姓劉的男人……

  才見一面就訂婚,桃泠怎麼能這樣草率對待自己的終身大事呢!

  「我打探過,那個劉強是當兵的,什麼都好,就是前一陣子在訓練時摔斷了腿,留下了永久性創傷,現在是個瘸子……而且,生育方面可能……」

  我更驚訝了:「你連人家這種事都打探出來了?」

  陸錦年臉紅的咳了咳,不好意思道:「這事在他們村不是啥新鮮事……他今年都三十二了,之前相親失敗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對了,他還是二婚,前面一個媳婦據說是……不甘寂寞,跑了。」

  「二婚、三十二,都快比桃泠大十歲了!」

  她也太胡鬧了。

  聽陸錦年說完這件事我還是沒控制住找到了桃泠,問她到底想做什麼。

  桃泠彼時正站在自家豬圈前拌糠餵豬。

  「我沒有作踐自己,我這個條件,要學歷沒學歷要收入沒收入,他能看上我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和他聊過天,他是個正經人,沒有傳聞中的那麼難堪,為人耿直品性也不錯,雖然從小就有隱疾,但勝在老實憨厚。」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再等等那個人了麼?」我沉聲問她。

  她莞爾一笑,眼神卻是無限傷悲:「等?等得到麼,我現在連他長什麼模樣都記不起來……與他的過往忘得一乾二淨,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宸宸你說我還能等到他嗎?」

  我一時語塞,無言應對。

  是啊,桃泠都訂婚了,也不見他出現,他倒是挺沉得住氣!

  只怕他這口氣沉得太久,真會沉著沉著一生便熬過去了。

  「宸宸,你還不打算告訴我真相嗎?」

  她趴在豬圈的圍牆上,看著裡面三條大肥豬搶食,魂不守舍:

  「我們先訂的婚,等爸媽他們選好了日子,就能嫁過去,對方家裡很仗義,願意出八萬八的彩禮,還說等我嫁過去就和劉強單獨搬到新樓房裡去住,不和長輩住在一塊,避免婆媳矛盾。


  他爸每個月還會拿兩千塊錢生活費給我們,我爸挺贊同這門婚事的。」

  對於一個農村文化水平不高的女孩來說,這個待遇的確算不錯了,可如果她真的嫁了,土伯與她的這一世,就又得生生錯過。

  「如果記起來會讓你傷心呢?」我問。

  桃泠神情懨懨:「記不起來,我可能會遺憾一輩子。記起來了,凡事都需要一個解決辦法不是麼,放下亦或是繼續執著,我至少有得選。」

  她這話說得有道理,記起來了至少她可以自己選擇銘記或遺忘,記不起來,那就是強行抹除她的記憶,連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桃泠,我相信你能想通……不過土伯這個人的存在可能夾雜一些你不敢相信但卻是事實的事跡。」

  我索性開門見山地告訴她:「龍玦不但是龍王爺,他還是陰間的酆都大帝,土伯是酆都大帝身邊輔佐侍奉的陰間神官,土伯和你上輩子就相識。

  上輩子你是冥界的一株桃樹成仙,年幼便父母雙亡,土伯和你母親是結拜兄妹,所以你打小就和土伯很熟,特別喜歡跟在土伯身後粘著他不放。

  你父母去世后土伯就將你接到了身邊教養,久而久之你就喜歡上了土伯,你成年以後向土伯表白,可土伯卻礙於你們的關係不肯接受你的愛意。

  後來你為冥界辦事意外身亡,魂飛魄散之際是土伯抓住了你的一縷元神將你放進輪迴道,給了你轉世投胎的機會,所以你這輩子才能轉世成桃泠。

  土伯放心不下你,就來人間陪伴你,可這一世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對土伯動了心。

  半個月前土伯為了給你采治眼睛的仙草,前往蓬萊山和看守仙草園的鳥仙做了交易,用半顆命珠來換能令你復明的仙草,仙草送回來,他的任務也完成了,便回了冥界。

  你失憶是因為他給你的這條碧玉蓮花手串,這手串能令你一點點忘記與他的過往……你想恢復記憶,把這條手串扯斷就是。」

  「桃仙轉世?舅舅……原來都是這條手串……」

  桃泠突然苦澀大笑出聲,得知實情後有幾分不知所措,緩了緩,趕緊去扯自己手腕上的那條蓮花手串,可任憑她怎麼拽,那條手串都牢牢束縛在她的腕上,扯不斷也摘不下。

  我看不下去地伸手幫她拽,指腹攜著靈力往手串的繩結上猛地一拉,手繩瞬間斷裂,碧瑩瑩的蓮花珠子噼里啪啦全掉在了她腳下的水泥地面上。

  碧玉蓮花碎裂,屬於她的記憶終於化作縷縷粉煙重新鑽回了她的靈台里——

  她捂著腦袋踉蹌一步,痛苦的一手撐頭,一手攥在豬圈的磚頭圍牆上。

  擰緊眉心渾身打顫的緩了許久,才總算淚眼朦朧地昂起頭,丟失的記憶全部歸了位……

  我見她已經恢復了記憶,自己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她捂著腦袋傻傻站在原地發呆,遲遲說不出半個字。

  深受打擊的閉上眼,無助地趴在圍牆上哽咽哭了起來。

  我拍拍她的後背,深深吸了口氣。

  現在就全看她自己的想法了……

  ……

  天色漸沉,農曆八月份的傍晚六點天都已經黑的五米之外人畜不分了。

  我提著一盞竹燈籠從桃泠那回家,剛走到我家門口,就又看見門外圍了一堆人。

  和早晨一樣,都是些聞訊過來找我解毒的鄉親。

  這會子磨盤不在家,我爸和白長安去了隔壁鎮找醫生針灸也到現在還沒回,大門落了鎖,故此那些老頭老太太只能帶著人站在我家門口堵……

  絮絮叨叨的聲音我隔十幾米都能聽見。

  「這都晚上七點了,白家那丫頭怎麼還沒回來?她不會是故意躲起來了吧!」

  「嘖,咱們這些人又不是她的親戚家人,她肯定不著急!」

  「我家那口子在鎮上盯著呢,店裡也沒瞧見那丫頭身影。」

  「說不準是被早上的情況給嚇怕了,說到底也是個小姑娘,肯定怕。」

  「呸,她既然當了龍娘娘就該保佑我們桃花鎮的人!這是她的義務,她怕有什麼用。」

  「我家這口子都已經中毒三個多小時了,臉都紫了,那死丫頭再不回來我家這口子小命就沒了啊!」

  「都別害怕,再等半個小時,要是還不見人我們就去街上堵磨盤!磨盤肯定有找到她的辦法。」


  「我看她就是不想治我們,大傢伙都聽好啊,這次她要是耽擱了我們家人的搶救時間,我們就把棺材搬到她家門口,坐她家門檻上哭!」

  「這不好吧,人家姑娘願意救人是她善良,又不是她的責任……沒人說她必須要救人啊,我們求醫就要有個求醫的態度。」

  「呸,用得著你來說風涼話?是你婆婆中毒了不是你男人和兒子,你當然說得好聽!」

  刺耳的話聽得我心底發涼,果然,這就是人性,救人不會被感激,別人只會覺得你是理所應當。

  一群人嚷嚷得正熱鬧時我提燈走近,出聲打斷了那些面朝我家大門的人:「你們都在幹嘛呢?」

  眾人聽見我的聲音立刻閉嘴不再嘈雜,下一刻,一群人如猛獸般撲過來就跪倒在我腳下,上演著上午那一幕,哭哭啼啼,喊叫聲傳十里:

  「龍娘娘救命啊,救救我家老頭子啊!我家老頭子大白天在太陽底下就被蛇咬了……」

  「龍娘娘救救我家兒子,我兒子門都沒出就被蛇咬了……」

  「龍娘娘,先救我老伴,我老伴!」

  「龍娘娘啊,您大慈大悲,就給我們一點血吧。」

  我被他們吵得頭大,加之今天本就沒有精神,便稍稍安慰了他們幾句:「好了我都知道了,我去取血,你們等著。」

  外面那些人頓時轉哭為笑,趕緊跟著我擠進了我家院子,毫不吝嗇的說著恭維奉承話,激動的只等我拿血出來救命。

  我去廚房,心累的用水果刀又朝胳膊上劃了一道口子,忍著心底翻湧焦躁想作嘔的不適,取滿一碗,給他們。

  「一人只需要一滴就能解毒,這碗血你們拿出去分分。」

  我剛把血碗端起來,就有一張陌生面孔興奮的把碗搶了出去,歡歡喜喜的向眾人喊:「血來了,血來了!大家有救了!」

  我見大功告成,就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腦子,渾身無力,發熱且冒虛汗,艱難的從口袋裡摸出幾張紙巾,按在泛著刺痛的傷口上。

  可還沒等我把血止住,一老太太就端著空碗著急跑進來:「丫頭啊,沒有了!」

  我愣了下,質疑道:「怎麼這麼快就沒有了?是一人一滴麼?」

  我放了整整一碗血,早上也是這個量,那時候不但來的中毒人員多,血還被人弄灑了一部分,可磨盤一滴一滴的餵完還綽綽有餘……

  今晚我剛才粗略看了下,頂多只有三十來個傷員吧。

  我放血過多已經有些聲音打顫了,想開口再問些什麼,誰知那老太太竟不耐煩地直接扯過我受傷的那條胳膊,粗魯掀開我蓋在傷口上的止血紙巾,趁著血再度湧出來拿碗上去接,口中厭煩念叨:

  「是一滴是一滴,誰沒事還能昧你血嗎?一碗不夠就是不夠,再來一碗都不一定……」

  這不是開玩笑麼,再來一碗我人都得休克!

  血流半碗,我的小腹突然抽痛了起來,嚇得我陡然提起精神。

  孩子!對了,我肚子裡還有個娃呢,它可經不起這麼折騰!

  「夠了!」

  想起我和龍玦的孩子我立馬清醒了,甩開老太太的手東倒西歪地退後了一步,陰沉著臉色發怒:

  「你們要我這麼多血也沒用,一滴和十滴的功效完全一樣,喝多了當心血液中毒!」

  老太太端著碗這才罷休,扁扁嘴給我甩冷臉子,傲嬌扭頭帶著我的血又出去了,「你看她小氣的,要點血跟要命似的!還龍娘娘,呸,要不是看在龍王爺的面子上,誰管你龍娘娘狗娘娘!」

  我捂住發悶的胸口猛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頭暈目眩,魂都像是在飄的,重新拿鍋台邊上的毛巾按住傷口,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愈發模糊了,好在肚子裡的小傢伙沒再鬧騰,孩子算是脫離危險了……

  傷口裂開了兩次,這回無論我怎麼用毛巾按都沒用,不過幾秒鐘整條毛巾都被血染濕了。

  我清楚不能再讓血這樣流下去,想用法術修復傷口,可我現在站都站不穩,根本沒有用法力的力氣……

  我捂著血淋淋的胳膊走投無路只好掏出手機,手指發抖地按通了陸錦年的電話。

  電話撥打出去,陸錦年很快就接聽了:「宸宸……」

  我啞著嗓子痛苦和他說:「有、止血藥嗎……幫我、幫我……」


  電話那頭的他很快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勁,不等我說完就著急安撫我:「你別害怕,我這就去!五分鐘就到!」

  五分鐘……還好,五分鐘不至於血流乾死掉……

  我沒再拿起手機,只是走路分不清東南西北地往門口去。

  我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搞什麼!

  肩膀撞到廚房大門,我借著房內灑出去的燈火,視線模糊地昂頭。

  不久,我就聽見耳邊除了自己的急促喘息聲外,多出了幾道陌生且冷酷的聲音:

  「你家又沒人中毒,你灌那麼多血去幹啥?」

  「你懂啥,這叫防患於未然!萬一她以後不給了咋辦。」

  「嘖,還是你聰明!」

  「給我也灌一點,我家五口人呢!」

  「慢點慢點,太多了!」

  「你緊張個啥,這血不值錢!先灌一點備用,等過幾天咱們再來要。」

  「這血不會過期變質吧。」

  「怕啥,缺了,再來要。反正血而已,她身體裡多著呢!」

  我迷迷糊糊聽見這幾句話,氣得胸口悶疼心臟都要窒息憋裂了,後背涼津津的。

  終於明白我的血為什麼不夠用了,原來她們求醫是真,貪心地偷血也是真。

  不知為何,突然想笑,我昂頭,看著夜空里零碎成點的星星,捂住已經快沒知覺的手臂,無力低喃:

  「后土,你看見了麼,這就是你所守護的蒼生,這就是所謂的人性,貪婪又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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