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把家徽遮了,丟不起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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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雞打鳴,驚起未睡醒的狗兒跟著汪汪兩聲吠。

  神女山腳下的小村莊緩緩甦醒,各家院子傳出主人起身的動靜。

  開門聲,洗漱聲,低低交談聲,伴著灶房升起的煙氣逸散,為清冷早晨注入鮮活。

  林家院裡,林婆子剛給孫女洗乾淨小臉,背上小書包,就聽得外頭遙遙傳來報信聲。

  「金東家!金東家!村口有三個人說是來找你的,你快去看看去!」

  林婆子一聽就聽出來了,笑道,「是你小七哥哥報信來,他家在村口,一來二去的倒成了報信官了。」

  話音剛落,就聽隔壁李婆子扯起嗓子喊,「小七,誰一大早的找上門來啊?你沒問問對方是啥人?」

  「問了,只說是從原州城來的,是金東家的老朋友。那三人半夜就到了,被攔在村口進不來,凍了半宿的。」

  「哈哈哈,那肯定不是金東家的老朋友,要不然不會被攔半宿不讓進。」

  李婆子拍大腿笑。

  林婆子這頭也噗嗤笑開。

  暗處守著他們村子的人頗為神通,找上門的,他們多能分辨好賴。

  若對方當真是村里人親近的親戚朋友,一般不會被阻攔。

  但若被攔下了,那肯定跟要拜訪的人不是什麼親近關係。

  百相眼睛咕嚕咕嚕轉,抻好小書包,裝上自己的小零嘴,招呼上兩個哥哥就噠噠往外走,「阿奶,我上學去啦!」

  「時間還早呢,慢慢走不著急。」

  後頭傳來阿奶叮囑聲,三個娃子已經跑出小路,一路連吆帶喝。

  「雅兒姐,快出來,村口有人被凍了半宿!」

  「小牛!趕緊的,有熱鬧瞧!」

  「多寶,金多寶,太陽曬屁股了!趕緊起來!」

  「狗蛋好像還沒出門,趕緊叫他去!」

  娃子們看熱鬧的隊伍迅速壯大。

  大人們瞧著好笑得不行,有人揚聲調侃,「李家嬸子那點勁頭,全被娃子們學了去,得了真傳啊。」

  李婆子立刻抱著孫子在家院牆冒出頭來,朝外啐道,「就我一個有勁頭啊?有本事你們待會誰都別叭叭這事兒,我看你們忍得了多久!」

  「哈哈哈哈!忍不了忍不了,我現在就瞧八卦去!」

  「走嘞!我也看看去!」

  村口。

  天還早著,太陽還沒升起。

  四周環繞的山如潑淺墨,以天為畫布,在灰白背景下肆意蜿蜒。

  村口一座石橋連接兩頭,橋下流水潺潺,河面上有尚未氤散的淺淺霧氣。

  河兩岸草已枯黃,塌下來粘結在地皮上,用手一抹,便能沾一手沁涼露水。

  秋意漸濃的時節,河對岸那邊綠郁藥地,成了讓人稱奇的景。

  汪海、付鵬遠、卓寬三人各自縮在自家馬車裡,聽著外頭越來越熱鬧的人聲,俱揣著兩手,面無表情,後悔不迭。

  昨晚三人雖然都沒喝醉,但是酒意一定上頭了,要不然干不出連夜出城跑到這窮鄉僻壤吹半夜冷風的事兒。

  哦不,這村子已經不窮了。

  但是不妨礙三人此刻想往自己臉上扇巴掌。

  大老遠的連夜跑來,一腔熱情在村口被腰斬的時候他們就清醒了。

  誰能想到他們這等派頭的人,竟然連個村子都進不去?

  小村子居然有守衛!

  這還不算,來的時候壓根沒想到會連門都進不去,他們也沒帶上禦寒的衣裳跟披風。

  山邊夜晚比府城又要冷上許多。

  他們真是生生凍了半宿啊!

  但是來都來了,作為商人,虧本的買賣肯定不做,絕對不能無功而返。

  就算註定會虧,也得把損失減到最低,要不然實在慪氣。

  至少得讓金家知道他們來表過情了。

  卓寬吸了吸往下流的鼻涕,咬牙切齒,「車夫,把車轅上卓家家徽遮了!」

  丟不起那人!

  可惜晚了一步,車外頭有聲音驚訝響起,「卓?江兒,這個是不是卓字,我沒認錯吧?來的人家姓卓?」


  青年清潤嗓音帶笑,「沒認錯,是卓字。」

  卓寬,「……」

  「誒誒,這兩輛馬車上也有字!這是王……汪?還有這個,付字!沒錯吧!」

  卓寬冷靜了。

  一塊丟人,那沒事。

  「誒誒,我認識我認識!這三輛馬車我熟!」很快,耳熟的咋呼童音響起,「都是原州城來的,汪爺爺,付爺爺,卓伯伯,是不是你們啊!」

  一邊馬車帘子撩開,汪海在里探出頭來,攏著胳膊瑟瑟發抖,「多寶,是我,汪爺爺!你爹呢?你祖父沒出來?快帶汪爺爺進村,這半宿給我凍的……阿嚏!阿嚏!」

  另一輛馬車車窗也探出個腦袋,付鵬遠身上裹著好幾匹布,五顏六色,全是從車廂里扒拉出來的,凍起來哪還顧得上體面,禦寒要緊,「嘚嘚嘚!多寶,趕緊的,熱茶熱飯弄上,付爺爺都要去了半條命了!」

  卓寬在車裡砸腿悶笑,哈哈哈哈,先讓那倆老傢伙把臉多丟一會,他最後出來,注意他的就少了!

  金錢來跟金老爺子得了報信,這時候也趕到了,父子倆被看熱鬧的村民擠在外頭,瞧著這陣仗一瞬憋得老臉通紅。

  有句話用在這裡可能不太應景,但金家父子倆卻覺恰當。

  賤人自有天收。

  汪付卓三家乾的賤事出的賤招可沒少了。

  凍的這半宿,噗哈哈哈,活該。

  把笑意用力壓下去,金錢來才上前出面,把三人帶到茶工坊招待。

  還是進不了村入不了門,汪付卓三人在茶工坊飯堂吃了頓飽的喝了碗熱的,回過精氣神後,氣哼哼的半天沒吭聲。

  憋屈大發了,還委屈。

  最後汪海拍桌打破沉默,「你行啊金錢來!我們仨大老遠跑來,你就這樣對我們?連門都不讓進?面子情都不做了?沒有這麼看不起人的!當我汪海來錯了,我走人!」

  說罷他當真起身走人。

  付鵬遠皺了皺眉,猶豫一瞬也跟著起了身。

  就剩下個卓寬,摁了把鼻涕,左看右看有點為難。

  一個府城,一個商會,相處了那麼多年,他們跟金家就算有不對付的時候,背地裡怎麼出招出手,面子上也沒有給過金家難看。

  這次腆著臉上門來,不過是因為那點兔死狐悲的悲涼,來看看老朋友、老對手。

  可他們過來看似平常,背後也是背了風險的。

  隨時可能被背後豺狼一併清算。

  金家這樣明晃晃踩他們的臉,屬實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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