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遺情舍宅篇:血海深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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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海地區的夜晚在陰雨天氣是完全看不見的。

  暴雨噼里啪啦地下著,小漁船在海平面上搖搖晃晃,時不時有七八米高的巨浪打上甲板,頗有一番孤舟夜泊的場景。

  船艙的某個房間內,十一個人圍繞著一張碩大的圓桌坐著,頭頂的電燈泡已是強弩之末,忽明忽暗的燈光使得每個人的臉都隱藏在了房間的黑暗中,人與人之間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燈泡下,桌子中央,放著一塊黑色的石頭,石頭有人頭那麼大,表面上坑坑窪窪,有許多深不見底指甲蓋一般大小的小洞。

  「這石頭的效率你們今天下午都見到了吧!」一個左眼戴著黑色眼罩,披頭散髮,鬍子一大把的中年男人說道。

  向開張側頭望著窗外黑壓壓的天空和雨水,輕輕嘆了口氣,這是他這些年不知道多少次在身處這種環境下的漁船中開會了。現在的他根本就不關心圓桌上的那塊眾人嘔心瀝血得到的石頭,他所在意的是,會議室邊上房間裡正在分娩的一位女人,自分娩開始,已經過去六個小時了,但孩子卻遲遲未出生,女人也從一開始聲嘶力竭的慘叫狀態陷入了昏迷。

  「向先生,請您集中注意力,隔壁我已請了專業醫護人員處理,剩下一切還是聽從上帝安排吧。」一位金髮碧眼,滿臉皺紋外國小老頭用蹩腳的中文對他說道。

  向開張望著桌上的那塊石頭,他的大腦是一片空白,沉思了許久也說不出什麼指向性很明確的話,只能喃喃地說道:「石頭裡的東西,很危險......」

  向開張話還沒有說完,一位穿著衝鋒衣梳著背頭的年輕人打斷了他,並且很囂張地把自己的雙腿架在了桌子上說道:「向先生,危不危險我們不在乎,對於您堂兄的離世我們也深感抱歉,您現在的決定關乎到您堂兄的死亡是否有價值。」

  這一番話下來,向開張的情緒一下子不太好了,為了得到這塊石頭,自己的親堂哥在今天下午發生意外去世了。

  懷孕九月半的堂嫂驚嚇過度提前早產了,向開張感到有些無力,只能扶著腦袋說道:「抱歉各位,我暫時沒有更好的想法。」

  說完,向開張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有些事情,堂哥要是不在,自己處理起來的確有些不知所措,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其實有很多事情還是堂哥處理的,剛才自己說的話在這群老江湖面前顯得格外幼稚。

  左眼帶著黑色眼罩的男子說道:「這東西進入血液人就各種會抽搐腐爛,傳聞也許根本就是假的。」

  一聽到假的二字,桌子上唯一的外國佬瞬間不高興了,語氣明顯有些急促:「不可能,東西不可能出錯,這東西可是上帝的命運石!我親眼見過......」

  「我呸!去你媽的上帝!」角落裡一個尖嘴猴腮,身材極其瘦小的男人大聲罵道:「別在老子面前扯這些有的沒的,這玩意花了老子半輩子的心血,要是撈不到半點好處,今天就給你們都弄死在船上!」

  「你這嬌小的身材,怕是連女人都伺候不了吧。」圓桌上一個畫著濃妝身穿墨綠色旗袍的女人淡淡地說道。

  獨眼男人一聽這話就直接哈哈哈哈一個字一個字地笑出了聲音,尖嘴男子瞬間就不說話了,將臉縮在陰影中惡狠狠地望著桌子上的每一個人。

  女人順手拿起自己桌子前的香菸,用火柴點燃香菸狠狠地吸了一口後,嫵媚地對外國男子說道:「這玩意要是真的有用,就不會死人!」女人又連吸了幾口,吐出眼圈,看了眼表情極其扭曲的向開張,「尤其是和他一個姓的人!」

  女人的話不斷刺激著向開張的神經,他一下子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但這個時候,他必須站出來說點什麼。

  這裡的人是自己的堂哥組織起來的,早在很久以前,堂哥就告訴過自己,就算任務成功,也不能讓桌上的任何一個人得到桌子上的那塊石頭,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這是堂哥的遺願自己必須遵守。

  向開張只好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細聲細語地說道:「要不這樣,東西我先帶回去讓家族的人研究一下,一個月後的今天我給大家一個答覆?」

  「當然不行!」身著衝鋒衣的年輕人立刻打斷他:「石頭的洞裡有一種特殊物質,我已經在海外註冊了一家生物公司,只要這東西被研究明白,生物價值所帶來的收益將是巨大的!」

  金髮外國人一聽,連忙接著年輕人的話說道:「沒錯,這東西入體之後,人的各項組織就開始腐爛,時間不超過三十秒,這種特殊物質就應該要被提煉出來。」

  緊接著,會議中的其他人也不斷提出對石頭的使用方法,該如何從中獲利,生物研究,古董出售,方法都千奇百怪的。


  向開張一下子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很蠢,堂哥組織這些人找這塊石頭花了好幾年的時間,自己說要帶回去研究一下,這群人肯定覺得自己要獨吞,向開張剛想狡辯,穿衝鋒衣的年輕人又先搶了步話語權。

  「路易斯先生,我聽說您旗下有很多的藥品公司,前段時間從某種植物的提取物中做出了特定肝炎的特效藥。具有這麼豐富的研究經驗,路易斯先生應該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吧。」

  「什麼重要性?」金髮外國人一頭霧水地問道。

  年輕人看著桌上的石頭,淡淡地說:「當然是樣品數量的重要性啊。」

  「姓齊的,我干你娘!」會議中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砸碎了桌上的茶杯,站起身惡狠狠地盯著年輕人。

  周圍幾個商客一樣的人都睜大眼睛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過來,搞科研需要樣品數量,這年輕人的話直白得很,眾人立刻齊刷刷地盯著年輕人。

  獨眼男人摸了把自己的鬍子,從腰間拔出一把彎刀,放在桌子上,冷冷地說道:「怎麼,齊老闆想獨吞啊。」

  年輕人眯著眼看著獨眼男人,竟然輕輕地點了一個頭。圓桌上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了,向開張也跟著站起來,好聲好氣地說大夥別生氣,有話好好講之類的話。

  好話還沒咋說,角落裡那個尖嘴猴腮的小個子男人忽然猛地站起來,脖子上瞬間青筋暴起,大喊道:

  「動手!」

  話音剛落,房間內唯一的電燈泡一下子就滅了!

  緊接著房間裡慘叫聲,槍聲,金屬摩擦聲不斷碰撞。

  向開張心說不好!

  電光火石間,向開張摸黑站了起來,身子縱身一躍,然後撲向了桌子中央的黑色石頭,可就在向開張跪在桌子上,手剛摸到那塊石頭時,頭上的燈泡又亮了起來,房間裡出現了好幾撥人正在拼殺,而一個身著黑衣的蒙面男人手裡的槍此刻正不偏不倚地對著向開張的額頭。

  不一會兒,拼殺聲不見了,整個房間頓時被鮮血染紅,那個嘲笑尖嘴男人的獨眼大哥已經滿臉是血地躺在桌子上,方才掏出來威脅齊姓年輕人的那把刀正不偏不倚地插在了他的另一隻眼睛上。整個房間瞬間被類似的蒙面人包圍,圓桌上幾個人已經腦袋開花躺在地上,他們手裡都握著武器,看樣子是還沒反抗就結束了。

  尖嘴猴腮男人此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中年男子一邊嘿嘿笑著,一邊走到旗袍女人身邊,像個小嬰兒一樣爬上了旗袍女人的身上,接著伸出舌頭用力地舔了下旗袍女人的鼻尖,女人看了眼周圍的蒙面黑衣人不敢亂動,憤怒兇狠的眼神中流出了一絲淚水。

  尖嘴男人嘿嘿笑道:「眼神別那麼幽怨嘛,你船上的人我已經全部解決了。」說著,尖嘴男人把頭貼在女人胸口上,女人則是一動不敢動坐在椅子上,身後一個蒙面人用槍緊緊貼在女人後腦勺上。

  向開張懷中抱著那塊石頭,眼珠子則是四處轉動了一下,只見外國佬和衝鋒衣年輕人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一言不發,周圍的黑衣人並沒有像對待其他人一樣直接殺掉她們,其餘試圖反抗的人不是腦袋開花就是脖子開了道天溝。

  「把石頭帶走,人也一併帶走!」尖嘴男人惡狠狠說完,便對著旗袍女人的耳朵開始舔舐,女人眉頭緊皺,眼裡透露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厭惡。

  蒙面人的槍從向開張的額頭移動到了向開張懷中的石頭,向開張心領神會,伸出手把石頭遞了過去。而就在蒙面人伸手的一瞬間,向開張拔出了插在獨眼男人頭上的刀直接挑斷了蒙面人的手筋,蒙面人啊的一聲慘叫,向開張回身甩刀砸碎了頭頂的燈泡。

  早在開會的時候,向開張就一直盯著窗戶看,他估摸著大概,起身在桌子上一路助跑,縱身一躍,手肘頂開玻璃,整個人狠狠地砸在了甲板上。

  向開張剛一落地,漁船一側便有五六米的海浪打了上來,直接把向開張整個人掀翻在了甲板上,海面上狂風呼嘯,雨點噼里啪啦砸在向開張的臉上,根本睜不開雙眼,只能一直用手擦拭著雙眼,視野卻是極度模糊的。

  向開張從地上爬起沒走幾步,就感到右腿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向開張立馬朝那個方向踢了一腳。雨聲中,向開張聽到幾聲微弱的女聲,雖然聲音在暴雨中很輕,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對方的聲嘶力竭:

  「開張......開張!」

  向開張捂著眼睛聽了一會兒,頓時汗毛乍起,他朝著聲音的方向撲了過去,在地上摸索了幾下後,他找到了一個躺在地上的女人,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表嫂?」


  懷中的女人摸了一下他的臉,比起剛才,聲音卻微弱了好幾倍:「開張?我就猜是你......活著出來的一定是你......」

  話音剛落,女人的手立刻放了下去,便沒了聲音。向開張心臟猛地一顫,立刻去搖懷中的女人:「表嫂?表嫂!」

  雨水依舊大得睜不開眼,向開張伸手摟住女人的腰想將她扶起來,而就是這個過程中,向開張的手無意間摸到了女人的肚子,一瞬間,他心中只覺得天崩地裂,自己表嫂的肚子是平的,而且不斷有滾燙的熱液流出,冰冷的雨水中混雜著一股極其濃烈的血腥味。

  向開張一下子慌了神,他趕緊去掐女人的人中,一邊又一遍地叫著表嫂,表嫂。

  雨噼里啪啦地下了很久,五六米的海浪打上甲板,渾身濕透的向開張一遍遍叫著女人的名字。

  甲板上不斷有手電光打了起來,向開張下意識地遮了下眼睛。

  借著光,他趕緊看向懷中的女人,女人雙目緊閉,腹部不斷有黑色的鮮血滲出,向開張伸出顫抖的手探了一下女人的鼻息,一下子覺得心臟軟軟的,有些呼吸困難。

  向開張沒有出聲,只是扭頭冷冷地望著手電光的方向。

  雨水重重地砸在向開張的眼皮上,他用手放在額頭上眯著眼看去,十幾個蒙著黑面的男人舉著手電照著他,這堆人中間那個身著衝鋒衣的齊姓年輕人打傘站著,他的懷中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兒。

  年輕人腳邊,尖嘴男人被擰斷了脖子躺在地上。

  向開張又瞄了瞄那些黑衣蒙面人,確認是房間裡那批人後才反應過來:尖嘴男人的手下上船前就被策反了,年輕人已經完全占據了船上的主動權。

  年輕人看了看手中的嬰兒,對向開張說道:「想要你侄兒活著,帶著石頭跟我們走。想要保全石頭,你可以帶著你的侄兒一起跳海。」

  向開張沒說話,強睜著疼痛的雙眼,死死地望著年輕人手中的嬰兒。

  「不好意思,我也想等他自然出生,可是總有人改變我的計劃。」說著,年輕人側頭看了一眼腳邊被擰斷脖子的尖嘴男人,繼續說道,「為了有足夠的籌碼,我只能選擇幫她剖腹產,順便,我也想看看你們家剛出生的孩子是否都如傳聞一樣。」

  年輕人低頭看了眼手中滿身是血的嬰兒,嘆了口氣:「唉,唯一的區別也許是這孩子很乖,出生到現在都沒哭鼻子。」

  向開張依舊冷冷望著,始終沒有說話。

  年輕人嘆了口氣,朝身邊人招了招手,五六個蒙面人手裡提著槍朝向開張走去,向開張咬緊牙關,心中滿腔憤怒,他在做選擇,卻不知道選擇什麼,好像不管選擇什麼,它的下半身都會在愧疚中度過。

  向開張抱著石頭一個勁往後退,海浪和雨水打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蒙面人持槍一步步靠近,他知道再退下去,只有跳海了。

  而就在向開張準備轉身丟掉石頭和蒙面人拼命的時候,舉槍靠近的蒙面人卻忽然停了下來,所有的手電光都照向了向開張的身後,所有人都立刻調轉槍頭,年輕人也皺緊了眉頭。

  不知道為什麼,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侵染了船上的所有人,每一個人都被動得心跳加快,呼吸困難,腎上腺素不斷飆升。年輕人手中的安安靜靜的嬰兒一下子放聲大哭,啼哭聲猶如閃電劃破了這黑暗的夜。

  向開張只覺得胸口急促,心臟開始撲通撲通狂跳,四肢發軟甚至有些站不起來。周圍的蒙面人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都舉槍對著向開張的身後。

  「來者何人!」年輕人大聲喊道,聲音卻不由自主開始有些顫抖。

  向開張沒有敢回頭看,他只覺得這種壓迫感很熟悉,這是一種所有人都會經歷的壓迫感,它的名字,叫做恐懼。

  孩童時期第一次看到蛇,第一次被人用槍指著,那種壓迫感帶來的緊張和現在如出一轍。

  忽然,向開張只覺得身邊有人用手輕輕拍了他一下,這種恐懼感就一下子煙消雲散了,他下意識扭頭望去,一個身穿黑色雨衣,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年擡著頭望著自己,吸引向開張注意力的是:

  這個孩子脖子上所有的血管全部凸起,一直從領口蔓延到了下巴上!而最讓人窒息的是,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年身上暴起的血管全是深深的黑色!並且!向開張已經退到了船舷欄杆底端,這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從海上嗎?他又是怎麼忽然出現的?

  少年又用手拍了拍向開張,後者注意到少年的那隻手也是所有血管全部暴起,顏色也是深深的黑色!


  這少年長得很清秀,一雙冷漠淡然的眼神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向開張,便輕聲開口道:「叔,我成功了。」

  「辰山......」向開張在手電光下看清了少年的臉,睜大著雙眼嘀咕了一聲,雙手一直停不下來地顫抖著。

  這少年扭頭望了望躺在地上腹部全是血的女人,淡淡地說道:「叔,對不起,我來晚了。」

  向開張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這孩子的脖子,驚訝地說不出話。

  少年一聲不吭地走到了向開張的身前,所有的手電光全打在了他的身上。

  黑色的血管從領口伸出來,由脖子蔓延到臉上,身上所有裸露皮膚的部位全都布滿了黑色的血管,在手電光的映襯下猶如一條條惡毒的黑蛇盤旋在全身。

  齊姓年輕人見到此情景,他的嘴唇雖然上下顫抖,眼裡卻透露著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興奮:「果然是真的,石頭裡的東西都是真的!」

  「辰山......」向開張伸出手拉輕輕拉了一下了下這個十歲左右孩子的胳膊,顫顫巍巍地說道。

  小孩兒繼續把向開張往後推,將他擋在身後,淡淡地說道:「沒事的,叔。」

  「抓活的!」

  年輕人興奮地喊道。

  離向開張最近的五六個蒙面人立刻持槍沖了過去,向開張剛想伸手去拉擋在身前的孩子,手才伸到一半,那孩子一個弓步半蹲了下去,右手摸進厚重的雨衣,緊接著,只聽一聲金屬摩擦的聲音,向開張眼前寒光一閃,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一個黑影迅速地閃過,空氣中只有利刃劃開皮膚和鮮血噴涌而出的聲音。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向開張根本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幾個手電筒砰砰落地,那孩子直直地站在離向開張十步遠的地方,手裡握著一把直款長刀,刀身剛被鮮血布滿,又在一瞬間被雨水沖刷掉了,那幾個蒙面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勃頸處的動脈全部被切斷,傷口只有一處,都是一刀封喉!

  小孩背對著向開張,後者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呆呆望著那把被雨水不斷沖刷的長刀,向開張只覺得頭皮發麻,那股熟悉的壓迫感又來了。

  年輕人的雙眼睜得更大了,先前眼裡的興奮蕩然無存,換上的是比向開張眼中嚴重數十倍的恐懼。

  年輕人抱著哇哇啼哭的嬰兒一步步向甲板處的扶手靠攏,那小孩手握著長刀一步步向他走去。

  「還愣著幹什麼!開槍!開槍!開槍啊!」

  年輕人大喊一聲,隨即就把手中的嬰兒丟進了黑漆漆的大海中然後迅速地跑回了船艙。

  雨水依舊嘩啦啦下著,時不時有海浪拍上甲板,向開張趴在地上捂著腦袋一動不動。槍聲和金屬碰撞的聲音在雨夜來回交替。利刃劃破血肉的聲音和慘叫聲連綿不絕。

  「開槍呀!打死他!」

  「那怪物在那邊!」

  「不行,他速度太快了,根本沒法瞄準......」

  大概過了一分鐘左右,那些人的叫聲和槍聲便徹底結束了,向開張還沒反應過來,一雙力量極大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提了起來。

  「叔,這你拿著,我去去就來。」滿臉是血的少年將手中的長刀放在向開張手裡便一個箭步衝到甲板邊緣隨即就翻身跳進了海中。

  這什麼情況?

  向開張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坐在地上,大腦一片口空白,大概就這樣坐了足足有十七八分鐘,那渾身黑色血管的少年遲遲沒有回來,向開張才漸漸緩過了神。

  他趕緊快速爬到剛剛分娩不久的女人身邊,再次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又伸手摸了下女人的脈搏,再三確認了幾下後,向開張又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繼續呆坐著。

  死了。

  都死了。

  向開張不由得感到一股強大的悲傷湧上心頭,自己離家十幾年,剛出來的那會兒,自己連一碗稀粥都吃不起,是自己的堂哥收留了他。

  後來的歲月里,堂哥堂嫂一直帶著向開張這跑跑那走走,現如今陪伴了自己十幾年,保護了自己十幾年的人在一個晚上都死了,生死這種事情在這些年他已經看得很平常了。

  可是當死亡的判官宣布你從今以後得是孤身一人的時候,那股悲傷實在是不言而喻。

  又沉默了些許後,向開張緩緩地伸出手把女人的頭髮一點一點捋順,接著再用雙手捧起甲板上的積水十分細緻地擦乾了女人臉上的血跡,使女人乾淨冷白的臉顯露在雨夜中。


  最後向開張抱起女人的屍體顫顫巍巍地走到甲板邊緣,看著嬰兒被丟進海中的地方,輕輕地撒開手,把女人的屍體丟進了海中。

  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夜晚深海的水流速度和溫度,剛出生的嬰兒根本活不了。

  向開張望著波濤洶湧的海面,淚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轉,自言自語道:「哥,你們一家人在那邊先團圓著,我晚點到。」

  說完,向開張回身撿起了掉在甲板上的黑色石頭向船艙控制室走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雨已經停了,風小了,天開始灰濛濛亮了起來。陽光灑落,甲板上的蒙面人慘狀呈現在向開張的面前,這些蒙面人的死狀不是被刀割斷了動脈,就是被180度擰斷了脖子,個別比較慘的則是腦袋被一刀斬下。

  向開張看了眼手裡的刀,心中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走進船艙的控制室時,天已經亮了很多了,向開張沒有理會這一路上的屍體,這一路上也沒有看到那個姓齊的年輕人和外國老頭。

  向開張不想管,也沒有力氣找他了,他只覺得自己一閉上眼睛就會再也醒不過來了。

  剛進入控制室,向開張就把長刀和石頭丟在了桌子上後就開始檢查控制室的各項設備,準備試圖開動這艘漁船。

  「叔,我回來了。」就在向開張還沒有開始忙起來,一聲淡淡的少年音在向開張背後響起。

  向開張立刻尋聲望去,那個渾身黑色血管的少年面無表情地望著向開張,手裡抱著一件東西,用他黑色的雨衣裹得嚴嚴實實。

  向開張知道那是自己剛出生小侄子的屍體,他轉過身抹了一把湧出來的眼淚,一邊繼續檢查著船艙設備,一邊開口說道:

  「沒事的孩子,丟進海里讓他們一家人團聚吧,這個事你去做吧。」

  短時間太多親人的離世讓向開張從麻木轉向淡然,他不想去看看那剛出世的侄子長什麼樣,他現在只想完成自己沒做完的事,向開張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再大的悲傷也只能砸在這層冰上,他的內心不會有一絲波動。

  「叔,他還活著!」

  船艙控制室鴉雀無聲,兩人都沉默不語。

  就這樣安靜了幾秒後,少年自始至終淡然如水的聲音在這一刻刺穿了向開張的靈魂,他不管這個奇蹟是不是謊話,只是踉踉蹌蹌衝到少年身邊,掀開了雨衣,一個孩子躺在少年懷中安靜地呼吸著。

  更讓向開張興奮並且驚訝的是這個安詳入睡的嬰兒全身布滿了和少年一樣的黑色血管,剛出生的嬰兒竟然張開雙眼,兩隻眼睛有著四個瞳孔!

  向開張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伸出顫抖的雙手摸了摸嬰兒的臉,嘴唇一直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

  少年淡淡地說道:「本來是沒有的,我把他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斷氣了,大概過了幾秒鐘他忽然咳嗽了一下,然後身上長出了這東西。」

  少年忽然擡頭望著向開張,淡然的眼神居然泛起了淚水,順著臉頰划過那些黑色血管:

  「叔,我們要重新制定計劃了,這些人等了一千年的東西現在出現了。」

  向開張伸手打斷了少年的話,顫抖著雙手說道:

  「等等!等等!先不急這些!先告訴我你這段時間怎麼成功的。」

  向開張又哎呀了一聲,打了自己一巴掌,趕緊從少年手上抱過孩子。

  「不對!不對!名字!是名字呀!」向開張激動地吼叫道,「來,來,咱先給這孩子起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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