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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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修乘坐馬車自後門出府,一出門就被幾個事先等在這裡的百姓堵住了去路。

  「尚書府的人都滾出北都城!若不滾,誰都別想出去!」

  陳嶺問:「爺,如何處置?」

  跑來後門如此囂張的圍堵,一般百姓干不出這樣的事。但不排除有被鼓動失去理智的百姓,這個節骨眼上不好生事。

  裴修把錢袋摘了交給陳嶺,「撒了。」

  「撒,撒錢?」陳嶺沒見識過當年閣主夫人當街撒錢的壯舉,不太能想像那個畫面。

  「撒,但別一股腦兒都撒了。」裴修說完關上了車門帘。

  既然錢主讓撒,陳嶺也就不客氣了,掏出一把碎錢往天上一揚,然後趁著那幾個百姓搶錢的功夫狠抽馬屁,徑直衝出了巷子。

  馬車速度快,巷子外蹲點鬧事的反應更快,驚弓之鳥似的呼啦撲向了馬車,猶如一群餓瘋了的狼。

  「他娘的!」

  陳嶺直罵街,這他娘必定是有人組織的,哪家百姓有這精力死盯著?

  「白夜司辦事越發不行了,居然沒把這些惡民抓了去!」

  陳嶺罵罵咧咧地抽著鞭子,可馬車在街市上快不起來,幾個跑得快的緊追不捨。有一個身手極好,竟然跳上了馬車。

  陳嶺本能地拿馬鞭去抽,卻被裴修出手攔下,「別打出外傷。」

  不打出外傷叫人吃苦頭的法子多了去了,陳嶺立刻收了鞭子,跳上馬車,一腳踢向此人的腹部。

  跳車那人頓時慘叫一聲跌下車去,但他反應極快,手及時攀住了馬車邊緣,囂張大叫:「尚書大人他打人了啊,救命啊,我要被他打死了!」

  「放你娘的屁!」陳嶺揪著他的衣領把人拎起來,又握拳狠錘他的心口,「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打你了?啊?」

  他這拳也不知道是怎麼打的,好像直接錘在了五臟六腑里,疼得人直抽氣。那人不過挨了兩下就疼出了一身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這必定傷得極重,如此正好,不怕他們動手就怕他們打得輕。那人咬牙得意,「你們尚書府仗勢欺人!我要告你們當街行兇!」

  裴修隔著馬車說:「把人帶上。」

  陳嶺得了令,把人用馬鞭捆了放在馬車前,跟自己並坐一起,「讓你跟我們大人同乘,你今日走了大運了!」

  「你們要做什麼!」那人有些驚慌,「我警告你們,敢動我一根毫毛,你們必定後悔!」

  「後悔就後悔唄。」陳嶺無所謂地撇撇嘴。

  那人氣急,扯著嗓子朝大街上大吼:「都來看看啊,戶部尚書大人當街行兇,無故抓人,仗勢欺人了啊!」

  裴修不說話,陳嶺就不理睬他,任憑他嚎了一路。

  待馬車路過白夜司,閉目養神的裴修睜眼道:「把人丟下去。」

  陳嶺明白了閣主的用意,一腳把人踹到了白夜司門口。

  那人被狠狠摔在門前石階上,疼得眼前一黑,可還沒反應過來這裡是哪,就又不知道被誰揪著後衣領給拽走了。

  「救命救命!你們要做什麼!」

  陳嶺:「進了白夜司,你想怎麼訴冤就怎麼訴冤,想告誰就告誰,祝你好運!」

  裴修沒再說話,他精力不濟,除了呼吸,能不動就不動。

  馬車停在宮門口,裴修在陳嶺的攙扶下進了宮,他現在沒有精力裝沒事,病得理所當然。

  「呦,裴大人這是怎麼了?」陳公公見他氣色不好,氣息沒有往常平順,這是大病之兆啊!

  「病了。」裴修如實告知,「病得不輕。」

  「那您慢著點。」陳公公親自給開了殿門。

  裴修頷首:「有勞。」

  陳嶺留在外面,裴修獨自進了鳳鳴宮,意思著見了禮。

  「臣,裴修見過聖上。」

  聖上的精神比他好不到哪去,勉強睜開眼皮,「裴愛卿啊,你怎麼臉色比朕還差?」

  裴修:「臣命賤福薄,身體一貫比不得聖上。」

  眾所周知裴大人是個病秧子,說誰身體比他強,一時也不知道是安慰還是刺激。

  聖上:「你拖著病體進宮可是有什麼急事?」


  「確有急事。」裴修道,「臣來懇請聖上救蜀王殿下一命。」

  聖上皺眉,「他怎麼了?」

  「如今疫病正盛,北都城一夜之內多了許多病患,按說該將病患集中起來與世隔絕,可如此等於讓他們自生自滅,蜀王殿下於心不忍,於是開了自己的家門,自掏腰包讓病患在他府中治療,只是缺醫少人,臣來懇請聖上派太醫前去支援。」

  讓太醫給平民百姓治病?聖上聞所未聞,何況那是疫病,萬一太醫們都染上了,那宮裡怎麼辦?

  「民間就沒有郎中肯去嗎?」

  裴修搖頭,「除了清風堂的牧郎中,無人肯去。」

  「真是胡鬧!就一個郎中他也敢當聖人!」聖上擔憂蜀王。他是如今唯一可堪重任的,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的,那祖宗基業可怎麼辦?

  「聖上說得極是,確實挺胡鬧。」裴修搖頭嘆氣。

  唯一有用的兒子胡鬧,還能如何,聖上只能由著他,「罷了,到底也是為著黎民百姓,陳德發,去太醫院調派人手,給朕留一兩個救急就成。」

  「臣,代北都城的百姓叩謝聖上!」

  「行了,裴愛卿可用午飯了?沒用的話陪朕吃些再走。」

  裴修一點也不想在宮裡陪皇帝佬吃飯,吃不飽不說,還吃不舒坦。但聖意難違,他只能遵命。

  聖上節儉慣了,飯食很簡單,四菜一湯,再加一兩樣水果點心。今日的果子是蜜桃,粉粉嫩嫩的,很是叫人垂涎。

  聖上一直胃口不好,今日見了這桃子,竟被勾起了食慾。他指著那桃子,「給朕來兩塊,裴愛卿,你也吃兩塊,這在宮外尋常吃不到。」

  裴修不能吃寒涼之物,推脫道:「聖上贖罪,臣身子骨兒弱,恐無福消受。」

  「你當朕不通醫食之道嗎,桃子是溫物,少吃兩口不打緊的。」聖上親自把果盤推到裴修面前。

  說到這份上,再推拒就不妥了。裴修只好意思著吃了一塊。

  桃子鮮嫩多汁,確實不是凡品,像是江浙一帶的品種。

  「這桃子是哪裡送來的?」聖上問道陳德發。

  「老奴這就去問。」

  陳公公下去問過了御膳房,回來回稟:「回聖上,是昌樂伯今日才送進宮的,說是寧王殿下特意送來孝敬您的。」

  聽聞如是說,裴修嘴裡的桃子頓時不香甜了。

  昌樂伯跟寧王是疫病的始作俑者,他們這個節骨眼上送生果給聖上吃,怎麼看都沒安好心。

  「陳公公,勞煩您把生果都撤了吧。」裴修做主說。

  聖上不解:「裴愛卿,朕還沒吃夠呢,你這是作甚?」

  「聖上想必也知道了,江浙一代疫病正盛,而這疫病是病從口入,傷及腸道,最好不要生食果蔬,尤其是江南運來的。」

  裴修有意點明寧王跟昌樂伯有問題。陳公公聽懂了,立刻神色大變,「聖上,可不敢再吃了,老奴這就撤走!」

  聖上皺眉,「是不是有點危言聳聽了,這桃子好好的,沒壞沒臭,能有什麼問題?」

  陳公公勸:「小心駛得萬年船,何況太醫也不讓您多吃這些,如今更該注意才是。」

  聖上很掃興,「要撤就都撤了,朕沒胃口了。」

  「您不吃飯這怎麼行?」陳公公看了看裴大人。

  裴修擱下筷子道:「聖上,沒有胃口也多少吃點,人不食便沒有體力精力抵抗外邪,更容易得病,您只瞧臣如今這樣就知道了。」

  聖上一看他那副尊容就感覺自己也快命不久矣了,有了自危感也就不敢不吃,硬著頭皮吃了半碗飯。

  陪聖上吃飯吃不飽就算了,還要哄娃娃似的哄他吃,屬實心累。

  好容易等聖上吃完,裴修正要告辭,昌樂伯那幫老攪屎棍子又來了。

  陳公公拖著長腔,唱書似的說:「聖上,昌樂伯武昌伯等幾位家主在外求見,說是,說什麼來著,哦,說是為著疫病之事。」

  「你這是什麼腔調?」聖上聽他這口吻就煩,哪裡還想見。

  「聖上贖罪,老奴實在是覺得這幾位家主事有點多,三天兩頭來要事這要事那的,比朝臣的摺子還多,按說世家貴族皇親國戚更該體諒聖上您才是,怎麼反倒日日來添堵,老奴這是替聖上您生氣。」


  這麼一說還真是,那幾個老傢伙一來必定添堵。

  「讓他們回去吧,就說朕乏了。」

  「聖上,」裴修插嘴說,「既然幾位家主有要事,硬推了也不妥,不如讓陳公公受累出去聽一聽,若是要事就來跟您說一聲,若不是什麼要事就把他們打發了,免得他們日後還來。」

  「裴愛卿說的也有道理。」聖上打發陳德發,「去,問問什麼事。」

  「哎,老奴這就去!」

  陳公公去了殿外,問道幾位家主:「聖上身子不適,特命老奴來替他傳話,幾位家主有什麼事跟我說是一樣。」

  「這……」昌樂伯遲疑,有些話當面說是一回事,讓人傳話是另一回事,彈劾蜀王這種事肯定是當面說合適,否則聽起來像是來惡意告狀的。

  陳公公沒耐心等他這那的,「若是沒有要緊事,就改日再來吧。」

  改日就不好說了,聖上吃了那蜜桃,一兩日就會染病,到時候哪裡還有力氣聽他們說什麼。今日他們進宮先給蜀王上上眼藥,等聖上染了病,自會遷怒蜀王。屆時他們再進宮點把火,逼著聖上廢了蜀王改立寧王。

  「陳公公,實在是有要事耽誤不得,您看是不是再通傳一下?」

  「伯爺,說句不中聽的,您老幾位多少也該體諒一下聖上,文武百官每日有上百件要事上奏,已經是疲於應對,若沒有事關黎民蒼生的要事,我看就改日吧。」

  「實不相瞞,是事關黎民蒼生的要事。」昌樂伯不得已只好讓陳公公傳話,「如今天下百姓正飽受疫病之苦,這疫病傳聞是松江府晏家紡織作坊從海外引入的,如今蜀王開府門救百姓,看似是義舉,難保不是因果自製,別有用心啊。」

  陳公公垂著眼皮翻白眼,公事公辦道:「老奴明白了,這就去稟明聖上,不過啊……」他轉而又道,「伯爺,有些事呢最好有十拿九穩的證據才好說話,否則啊,容易害己,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昌樂伯一愣,這老東西話里話外的,分明是偏向蜀王,讓他傳話,這還能有好?

  好不好的,只能如此了,陳公公朝幾位家主和善一笑,「您幾位稍等。」

  陳公公將昌樂伯的話如實轉述給聖上:「伯爺說得模稜兩可的,老奴本來不想跟聖上說,可又確實事關重大,不敢隱瞞,還請聖上定奪。」

  前面裴修一番鋪墊惹的聖上正心疼蜀王,此時再聽這些模稜兩可的栽贓之詞就不那麼愛聽了,「這些老東西,果真是唯恐天下不亂!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挑撥離間,哪個別有用心的拿自己的命去自製因果?他們沒有別有用心,倒是也開府門救治百姓去,一分錢一份力不出,就會上朕這裡大放厥詞,讓他們滾蛋!」

  陳公公拖著喜悅的長腔道:「老奴遵旨!」

  裴修心笑,這老東西越發無所顧忌了。

  殿外的昌樂伯等人被滾蛋二字砸得頭暈腦鳴,怎麼就惹了聖上不快呢?就算聖上不信,也不至於發這麼大的火吧。

  「陳公公,聖上他……」

  陳公公:「伯爺,老奴得提醒您,聖上沒有戲言,之所以還允許諸位走著出去,不過是看在老幾位的面子上罷了。」

  昌樂伯眼前一黑,難道還真讓他們滾出去不成?這老東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

  「慢走不送!」陳公公笑請幾位離開。

  昌樂伯再不甘心也奈何不了難纏的小鬼,他現在才想到,當初應該收買一下這老東西才是。如今聖上只信任他,到了最後關頭,這老東西恐怕能左右大局!

  可再後悔也晚了,昌樂伯根本見不到聖上的面。他的心漸漸涼了下去,如果聖上死之前沒有面聖的機會,那寧王豈非一點可能也沒了?

  不行,不能這樣坐以待斃,聖上吃了寧王送來的桃子染了病,必定大怒,寧王別說機會,命都要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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