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孤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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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長風以為文人家的姑娘知書達理,性情溫婉,或許會好講話一些。哪知這位學士小姐理智到了極點,她跟蜀王互看不上,知道不會有幸福可言,便將婚姻當作安身立命的活計來經營。

  只是,還未過門就先跟夫君搞對立,不讓夫君心愛之人進門,多少有些不夠聰明。

  晏長風沒有順著她的話答應,只說蜀王私事她不便多言。學士小姐跟夫人見從她這裡撬不開嘴,也就不再費勁了。

  傍晚,盛明宇來院裡吃飯,晏長風把學士府的態度告訴了他。

  「反正我是一點餘地也沒摳出來,學士府看中未來皇后之位,看起來不會妥協放棄。」

  不讓小柳進門,盛明宇笑了。他原本還想著想個折中的法子,如今看來沒這個必要了,這婚不可能成。

  「我仔細想過了,有得有舍,大不了就背一背罵名罷了。」

  「你背個屁!」裴修毫不客氣地飆髒話,「沒背上的時候都有勇,背上了能壓死你,別的不說,朝臣若有半數以上不同意,四大家族有一塊牌子湊不齊,你就別想上位!」

  「我大周朝的朝臣若只憑著黨朋立場立君,不顧朝局,不顧君主賢明與否,那這位不上也罷!」盛明宇也有了火氣,「我上位只管盡心理政,娶誰不娶誰又有什麼關係?我娶了那能代表天下文人的翰林小姐,眼下是可獲利,以後呢?佛爺似的供上一輩子,為累為贅!」

  晏長風從未見二人互嗆,可見這次是真的為難。裴二想讓蜀王走一條更順遂的為君之路,但蜀王覺得這條順路有違己心,想博一條險路。

  兩難之局,誰站在這裡都不好抉擇。但理智之外,晏長風覺得蜀王能有這樣的血性是為難得。

  裴修揉著額頭沉默許久。他想給蜀王鋪一條好走的路,但今後的路畢竟是盛十一自己走,或許他自己的選擇才是更應該考慮的。

  「受制於人的君主誰也不想當。」他沉默後,道,「如果你能永保清醒,走一條孤軍奮戰的路,不妨去試一試。」

  盛明宇猛地抬頭,「裴二……」

  晏長風亦是心頭一震。孤軍奮戰,意味著拋開君臣,拋開各方勢力的約束,裴二這是暗示蜀王必要時可以用強硬手段奪位。

  如今的局勢還沒到這一步,但已現端倪。自從裴修開始勒緊皇族世家的褲腰帶,反對蜀王的聲音就沒斷過,如果今次再得罪了文人的筆桿子,再惹了聖上不快,蜀王就是眾矢之的,絕無上位的可能。

  這世道需要一位明君,但各方勢力需要的是一位順心的君主,他明不明賢不賢一點都不重要。既然這各方勢力各為各利,尿不到一壺裡,那就壓,強壓,壓住了就老實了。

  「但你不能為了婚事去博。」裴修道,「為了女人這只會顯得你昏庸。」

  「我知道。」盛明宇雙手扣住裴修的肩膀,深吸一口氣,「我不可能讓小柳受世人詬病,兄弟,多謝,謝你的體諒,謝你的支持。」

  裴修看了眼媳婦兒,拂開他的手,「我家掌柜還在呢,你注意點距離。」

  「你大爺!」盛明宇哈哈大笑,憋了這二十多年,這次笑得最暢快。

  「行了,該吃飯了。」晏長風吩咐如蘭上菜,「我方才又仔細琢磨了一下公孫紓的話,我覺得她不是蠢人,貿然跟我說那樣的話,或許有什麼用意。」

  裴修看著她,若有所思。

  盛明宇:「能有什麼用意,難道不是婦人爭寵的把戲?」

  「是爭寵不假,但聰明人不會現在就爭,也不會爭在明面上。」晏長風說,「那公孫姑娘聰慧得體,怎麼也不該第一次見面就擺出那樣的姿態,或許是故意借我的口說給你聽的。」

  盛明宇思索道:「說給我聽,我聽到的只有威脅,如果不是,難不成她想跟我講條件?」

  裴修手指敲了下桌子,「大概就是如此。」

  晏長風福至心靈,「會不會,公孫紓也有意中人?」

  裴修:「夫人很可能真相了,回頭我叫人盯著學士府,看看這學士小姐到底是個什麼餡的。」

  盛明宇忽然興奮了,「若是如此,這婚事或有轉機啊!」

  晏長風叫如蘭去拿酒,「我看今日表哥恐怕要不醉不歸,剛好廚房存的酒快擱不下了,多拿些來。」

  裴修就知道媳婦兒又犯酒癮了,自有孕來她滴酒不沾,也是為難她了。

  「你不用看我,我不喝。」晏長風對上裴二的視線就知道他心裡想什麼,「我不喝酒,只想多討要幾根肉乾,行嗎裴大人?」


  裴修失笑,「你啊,我看回頭誰拿點肉乾就能把你騙走。」

  晏長風笑,「能天天供我肉乾吃的一定非富即貴,被騙走了也不錯。」

  「什麼肉乾?」盛明宇成日來吃飯,沒吃過什麼肉乾。

  「是她打牙祭的零嘴。」裴修語氣寵溺,「姚二姑娘從蜀地送來的,口味辛辣,她孕期就好這口。」

  「說得我都想嘗嘗了。」盛明宇道,「二妹妹,能舍我幾根嘗嘗否?」

  「別說幾根,我若有,幾罐都給你。」晏長風瞥了眼某人,語氣充滿了怨念,「都讓他鎖起來了,一天就給我幾根兒,餵貓似的。」

  「這就是你摳門了啊裴二。」盛明宇替自家妹子鳴不平,「媳婦兒有孕,那還不是想吃什麼吃什麼,一天就幾根兒哪成,好歹給十幾根啊。」

  晏長風還以為他真給自己鳴不平呢,敢情是打趣她,「我謝謝你啊!」

  惹得裴修笑不停。

  可很快,晏長風就後悔自己這樣大方了,盛十一吃了一口肉乾就上癮,竟整整吃了她將近一罐!

  盛明宇今日高興,又有肉乾下酒,不知不覺就喝多了。離開時醉得腳底打晃,勉強認得出府的路。

  他仗著對這裡熟悉,就沒叫人跟著,一個人蛇游似的走著。路過後花園子時,眼前忽然冒出個人來,冒冒失失地撞在了他身上。

  「啊!」

  這聲輕呼嚇得盛明宇酒醒了大半,他手腳並用地把撞在身上的姑娘推開,「裴姑娘,請自重。」

  撞上他的正是裴妤鳳,她紅著臉退開半步,「妤鳳見過,見過蜀王殿下,妤鳳走路不仔細,衝撞了蜀王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盛明宇抬手掐了掐眉心,心裡有點膈應。他原先常年混跡醉紅塵,免不得跟姑娘們有肢體接觸,從不覺得有什麼。可自從心儀小柳,他就再也忍不得別的姑娘近身。

  這裴妤鳳對他又存了些心思,他就越發不喜,也就看在裴二的面子上站在這裡應對她兩句。

  他刻意說得不客氣,是為叫她知難而退,「看在你堂哥的份上,今日這事就算了,不得有下次,天都黑透了,快回去吧。」

  裴妤鳳聽出蜀王殿下不是很待見她,心中十分委屈。她咬著嘴唇點點頭,「多謝蜀王殿下。」

  盛明宇見她不再有什麼逾越的動作,心下鬆口氣。好在這姑娘還知道好歹,沒有對他死纏爛打,否則他還真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裴家的姑娘,打不是罵不是,委實不好辦。

  他沒再多說什麼便離開了,連表面的客套也十分敷衍。裴妤鳳覺得自己是被嫌棄了,卻不知道是哪裡討了人嫌,越想越是委屈。

  蜀王離開片刻後,裴延喜打花園的花叢里出來,搖頭嘆氣道:「你看吧妤鳳,我就說蜀王殿下對你無意,只憑著你們偶爾接觸根本沒戲。」

  裴妤鳳點點頭,「三叔說得是,殿下甚至很討厭我。」

  「可往後就不一樣了啊,我給你的香液會起好作用的。」裴延喜嘿嘿笑,「你且等著吧,以後你再見他就不是今日這般境況了。」

  裴妤鳳到現在還是將信將疑。

  今日三叔忽然給了她一瓶香液,說這香有奇效,只要這香味染在男子身上,就能讓男子對她死心塌地。

  恰好今日蜀王來府上,裴妤鳳早早等在此處,趁著蜀王醉酒沒有防備撞在他身上,將香液灑在了蜀王的發梢上。

  據三叔說,這香味可一月不掉,下次再見時再想法子灑一些,就可以一直有效。

  「三叔,這香到底是什麼,怎麼會這麼神奇?」

  裴延喜賤兮兮地笑,「你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告訴你也無妨,這是青樓里姑娘們的把戲,是你小三嬸兒給我的,這可是好東西,就你灑那一下,好幾兩銀子呢!」

  裴妤鳳的臉倏地紅了,「這,這,這不妥吧?」

  裴延喜:「有什麼不妥的,你不就是想嫁蜀王麼,只要能跟了他,什麼法子不能用?」

  這倒也是。自從蜀王賜婚後,秦氏的臉色就越發不好,裴妤鳳每天都要聽她絮叨,若是能儘早入了蜀王的眼,倒也是好事一樁。

  這種香幾乎沒有味道,還沒有盛明宇身上的香包味兒大,因此他毫無察覺。也沒有什麼異樣,只是在一兩日後出現困頓症狀,好像總也睡不夠。

  他沒當回事,天一熱人容易睏乏,加上公事多,困頓也正常。


  又過一兩日,他又出現頭暈之症,倒也不嚴重,只是偶爾起猛了或是練武時有不適。但這症狀很煩,時不時暈一下,很是誤事,倘若哪天在戰場上忽然來這麼一下,那就危險了。

  他抽空去找太醫診脈,太醫說他身體康健,打死兩頭牛不在話下。

  再過了幾日,他又出現頭疼之症,他心裡發慌,生怕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便找了幾個民間郎中瞧病,又是針灸又是吃藥的,倒是緩解了一二。

  這日他又去裴二院裡,將這些時日的異樣跟兩口子講,「我他娘這不會是什麼不治之症吧,聽一些郎中說,這可能是頭疾,最終會疼得死去活來,沒有什麼好法子醫治,只能是等死。」

  晏長風跟裴修對視一眼,皆有懷疑,「好好的,你怎麼會得什麼不治之症?怕不是對小柳日思夜想鬧的?」

  「日思夜想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從未這樣過。」盛明宇搖頭,「我覺得不是。」

  「表哥糊塗了不是?」晏長風笑道,「是不是的,你去信問問啊,把你的症狀如實告知。」

  「對啊!」盛明宇沒想到這一層,如此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打擾小柳了,「二妹妹,快借我紙筆!」

  盛明宇滿懷激動地寫完了信,把什麼不治之症都丟到了臭水溝,想的全是小柳知道他不舒服後噓寒問暖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興奮過了頭,寫完了信他從座椅上起身時,一陣眩暈感猛地襲來,他支撐不住,又跌坐回了椅子上。

  恰在這時,裴妤鳳來了。

  「堂哥,堂嫂?」裴妤鳳端著一盤點心過來,「這是我暇時做的點心,特意拿來給堂哥堂嫂嘗嘗。」

  她一邊說著往屋裡走,垂首偷偷往蜀王身上瞄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蜀王殿下看她的眼神似乎比往日和善了些,好像還笑了。

  盛明宇根本就沒看清來人是誰,頭暈頭疼之時,他的視力是模糊的,聽力也模糊,只是憑著本能裝作若無其事,對進來的人笑了笑。

  「妤鳳你還會做點心呢?」晏長風打開食盒看,「呦,還像模像樣的,像是外頭買回來的。」

  「那不能跟外面的比,我做的還差得遠。」裴妤鳳莞爾一笑,「堂嫂別嫌棄才好。」

  「嫌棄什麼,喜歡著呢。」晏長風叫如蘭收起來,又拿了兩樣回禮交給裴妤鳳,「謝謝你的點心了,今日有客,我就不留你了。」

  裴妤鳳又偷偷看了看蜀王,她本想找機會再靠近他灑一些香液,可看起來今日是沒有機會了,「是我叨擾堂嫂了,那我就回去了,改日再來。」

  晏長風笑說沒事,「如蘭,快去送送妤鳳姑娘!」

  待裴妤鳳走後,裴修看著盛十一那臉色道:「你臉色差得很,你最近可接觸過什麼平日沒接觸過的東西?「

  盛明宇剛剛從頭暈目眩中緩過來,額頭滲出了一層汗。他方才有那麼片刻煩躁非常,很想摔東西打架,是咬牙生忍住的。

  他搖搖頭,」不記得,最近與往日無異,吃喝拉撒睡,沒接觸過什麼特別的,因為頭暈頭痛,我連酒都不敢喝,也沒什麼食慾。「

  這倒是奇怪。晏長風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中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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