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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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城夏夢到美院的時候,還沒等走到陳教授的辦公室,就聽到裡面的爭吵,隨即就見李萬千氣沖沖摔門出來,看到肖城後,李萬千臉上怒氣還沒有收,一瞬尷尬,但還是喊了一聲師兄。

  肖城有些擔心拉了他一把,「怎麼了。」

  後者也沒說什麼,直接跑出去了。

  肖城往前走,聽到他們院的導員和系主任的聲音,「他那個脾氣,真當自己是明星了,不過是在網上譁眾取寵,離大師還遠著呢,現在就敢和院裡叫板?當初怎麼就找了這個魔星轉世的回來。」

  系主任氣的聲音都在抖,一邊是導員安慰的聲音,「您別和他一般見識,他年紀小。」

  「年紀小也成年了,該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你看看他剛才說的什麼話,是在拿自己前途賭氣嗎?他以為自己有什麼能力,不過是個網紅。當我看得上他嗎,他比肖城差遠了,我就說院裡別收這些上不得台面的,你們偏不聽。」

  導員無奈的安慰著,「萬千他年紀還小,他這人怎麼說也算重情義,當初在南方時,要不是謝瑩,他也來不了美院,他心裡念著謝瑩的好,這是好品質啊,知恩圖報。替謝瑩說幾句話,都情有可原,您說是不是,這孩子有天賦,就是缺少管教。他不想看著謝瑩開除,所以才多說兩句。」

  「他那叫多說兩句?拿自己的前途威脅也就算了,沒他還有別人。可他竟然威脅院裡,還說什麼要是開除謝瑩,他就上網揭露美院什麼醜陋一面,我們有什麼醜陋的讓他揭露?讓他去,還敢說不去國外參賽了。我看他就是失心瘋了,被那個謝瑩灌了迷魂湯。當初就不該收進來,現在你看看那謝瑩整天曠課,作業也不交,整天也不在學校,這像學生樣子嗎。」

  「您消消氣,謝瑩是家裡出了事。」

  「家裡出了事可以休學,她不休學,還不來上課,這都不重要。現在謝瑩是出了大事,給人家畫假畫倒賣暴利,這都要算詐騙了,真是讓咱們美院丟臉,現在都爆出來了,人家找到院裡來了,能不開除嗎。

  幸虧我喝出老臉保住了李萬千,他那麼聽謝瑩的話,保不齊也參與了。我這也是沒辦法,開除謝瑩保住李萬千。咱們院裡你們也知道,這幾年才出一個肖城,現在行業競爭大,學畫的本就少,這要不出幾個,咱們美院名聲在全國就要下滑。

  而且這個李萬千現在摻和在肖城的畫展里,肖城這畫展是咱們院這一年最重要的事,中間我不允許任何人出岔子。」

  系主任氣的咳嗽,似乎越說越著急,「陳教授,那一個兩個的都是你的學生,我在這說半天你一句話不說,你到底想怎麼辦。」

  就聽辦公室里,一直沉默的陳教授嘆了口氣,「我說老白啊,你這麼大年紀了還跟個孩子斗什麼氣,李萬千我會看著辦,搞藝術的,大家都知道啥脾氣。你又不是沒年輕過,大小伙子正是血氣方剛,感情用事的時候。

  就是年輕不懂事,再過個十年八年,不,再過個三五年就知道現在為了女人放棄機會多傻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這也沒多大個事,當務之急擺平李萬千讓他別鬧,很容易啊,謝瑩學校都不來了,可見開不開除對她來說不重要了。她出去給人家弄假畫,不就是缺錢?她家裡的情況咱們也知道。所以啊,給她錢擺平,還顯得咱們院大度。

  李萬千就聽謝瑩的話,你擺平了謝瑩,不就擺平了李萬千?」

  陳教授的話,讓導員和系主任都愣住了,半晌導員,「那謝瑩能好控制嗎?」

  「她倒賣假畫,說是自己不知道,可臨摹的都是名家作品,她能不知道這是詐騙?這事院裡幫她壓下來了,還給她錢,她沒個不聽話,又不叫她幹嘛。不過是讓她勸著李萬千。她是聰明人,要是敢鼓動李萬千鬧事,她馬上就要吃牢飯。

  還有那個李萬千,警告他一次,要是不聽話,趁早滾蛋。他以為自己有天賦,就他那浮躁的樣子,若是院裡不出點人給他指點,不去打探大賽評委的喜好,他能出頭?院裡捧他,他才是大師,不捧再有才華有什麼用?

  他以為憑著自己能獲獎?時代不同了,就算是過去,一個人一個欣賞水準,怎麼評價作品好壞?大眾喜歡,加上院裡擡舉,才是現在出頭的唯一機會。捧出一個不容易,這個李萬千要不是網紅,院裡會把他找來?這些事他就不明白。

  他要像肖城那麼老實聽話還好,要還這麼特立獨行,就趕緊捲鋪蓋滾。天賦是天賦,不聽話就沒出頭之日,還藝術家?誰給的名頭?大眾不給你名頭你屁都不是。

  整天弄自己那點,有什麼用?打不開知名度,大眾欣賞不來。別覺得這話世俗,現在大環境就這樣。


  要純玩藝術就別想著吃飯,窮家出身的,要想出頭,就必須聽話。你看看肖城,天賦好,可那平淡的勁,怎麼出頭啊?若不是院裡幫他打點,能走出國嗎?

  他以前不也是悶頭畫自己那些東西,若不是院裡指點,讓他慢慢的改過來,能獲獎?

  李萬千啊,沒想到他脾氣這樣,當初以為年紀小聽話,沒想到他是個刺頭,讓他改的他不改,讓他收斂風格不收,竟畫些不入流的。

  這培養啊,還是要像肖城這樣的,從小潛移默化,大了的有自己主意,肯定不聽。」

  系主任和導員在一邊附和著。

  「這話雖然難聽,但是這個理。天賦再好,多少年也出不來一個大師,現在不全靠院裡?但這話沒法和他們本人說,搞藝術的都有股子傲氣,尤其年輕時候,等過幾年自己啥啥還都不是的,自己就明白了。」

  肖城聽不下去了,在門口臉通紅,手指都在發抖,回頭看向夏夢,張嘴想解釋,可瞬間心裡像是什麼塌了,再也支撐不住。

  他聽不下去了,更多的是難以置信,傷感,丟人,憤恨,五味雜陳的情緒湧出來。

  一直到下樓,肖城才敢一拳打在牆上,發出一聲悲鳴。

  酸澀是因為悲切,又覺得可笑。自己一直以來,最敬愛的最尊重的陳教授,他人生里最重要的導師。

  他不敢相信,他不能相信剛才那番話是從陳教授嘴裡說出來的。

  他對陳教授的印象一直是眼光獨到見解獨到的老藝術家,是大師,不到二十歲就獲得伯樂杯銀獎,年輕時是個桀驁不馴很有才華的人物,少年時走南闖北,為了寫生一個人去過沙漠,為了找到最真摯的繪畫情感,可以在雨夜的山上待幾天。

  肖城記得在唐家,第一次看到唐父引薦的陳教授。

  肖城那時還是少年氣,陳教授第一眼說出他畫中所表達的情緒,從此以後肖城當他是知己是今後繪畫道路上最重要的人。

  這些年陳教授因為學院事忙,漸漸走上行政崗位,很多年沒作畫了,來往於各種贊助商的局,很少談起繪畫的事了。

  肖城知道他在這些俗世里做過各種各樣的事,在院裡被人詬病,說他滿身銅臭,不配藝術家的稱號,哪怕陳教授有時喝醉了當他的面說出那些市儈的話,可肖城從未覺得陳教授真的是那種人。

  他只覺得教授是隱於世的大家,是沉浸於世俗但骨子裡不肯跪服的強者。因為他一直覺得陳教授是最懂他的人,最懂得他畫中深意,是出自真心欣賞他的人。

  因為教授一直鼓勵自己,在自己迷茫的時候也是陳教授給予的方向。

  他從未想過,也許自己一直是被溫水煮熟的青蛙。是他們眼中有點才華又聽話的傀儡。

  肖城想到那些自己曾想堅持己見的瞬間,陳教授潛移默化的引導。肖城突然苦笑,原來如此,他的畫之所以到今天,和曾經的自己判若兩人,根本不是什麼蛻變。

  而是被徹底淪為符合大眾審美的傀儡。他早就失去了自我,他所獲得的獎,不是對他才華的認可。而是對一個大眾教學出來四不像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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