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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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勇侯府。

  李嬤嬤把梧桐院翻了個底朝天,翻出來的東西加起來都沒有一百兩。

  她把那些放在箱子上面的東西都清出來,送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看著這幾樣東西,直接一杯子摔到了箱壠上。

  「怎麼就這些東西,打發叫花子呢?」

  李嬤嬤低頭不敢言語。

  對於老夫人這種搶了別人的東西還搶得理直氣壯的人,她沒有道理可講。

  「那兩個丫鬟可找到了?」

  「她們被林家的公子帶走了,怕是入了林府。」

  「林家?

  「哼,小小的林家居然敢跟侯府作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讓人把這件事告知暮兒,等有機會,一定要把林家狠狠的踩在腳底下,要讓他們知道,跟侯府作對是什麼下場。

  「什麼東西?真當侯府敗落了,是個阿貓阿狗都要來踩上一腳。

  「這件事侯府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跟他們沒完。

  「去,再繼續找,嫁妝上次還在府中,這不過一個月的功夫,不可能就消失不見。去把白姨娘叫來,她伺候了江清月那麼久,或許可能知道。」

  很快白薇便被帶了上來。

  白薇一見著老夫人,頭都不敢抬,趕忙磕頭行禮。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眼中滿是蔑視。

  半點沒有拐彎抹角,直接便問道:

  「江清月的嫁妝放在了哪裡?」

  白薇低著頭,老老實實的回答:

  「回老夫人的話,少夫人的嫁妝放在旁邊的庫房,鑰匙應該在綠浣手中。」

  今兒,李嬤嬤找東西找得滿府皆知,梧桐院鬧了一場,她也有所耳聞,這會子,一聽老夫人問話,她就能猜出來老夫人的目的,但是她得裝糊塗。

  「除了庫房,還有可能放在哪裡?會不會放在府里的什麼地方?又或者會不會放在她的鋪子裡?」

  白薇一副越聽越迷糊,不知道老夫人什麼意思的表情:「應該不會,少夫人的嫁妝向來都是放在庫房裡頭,以前用了一些在公中,但剩下的也都在庫房裡放著,上回說老夫人把用出去的嫁妝全部都還了回來,還是奴婢親自把那些東西放進庫房中的。」

  「你親自放的?」一想到上回她親自給江清月把嫁妝填了回去,老夫人便一陣肉疼。

  「是奴婢親自放的。」

  「那為什麼現在沒有?」

  白薇看著老夫人怒氣凶凶的樣子,趕忙解釋,大力磕頭:「老夫人饒命,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跟奴婢一點關係都沒有。」

  白薇知道,這後院中,最厲害的就是老夫人,她絕對不能跟老夫人對著幹,耍小聰明,那簡直是自尋死路。

  最好是讓老夫人不把她當回事,她一個小小的姨娘才能安全。

  老夫人看著她這副模樣,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真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你去梧桐院看一眼,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

  「是,奴婢這就去,一旦有消息,即刻來回稟老夫人。」

  老夫人雖然看不上她,但是對於她的態度還是很滿意,隨意的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

  李嬤嬤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站了出來,「老夫人,依老奴看,這嫁妝八成還是應該被運出去了。」

  老夫人冷哼一聲。

  還是不願相信這個結果。

  上回她這樣說,純粹就是為了說給薛非暮聽的,讓薛非暮怨恨江清月。

  其實她心裡並不相信江清月早早做了安排,更不覺得自己會看錯人半點都不知道。

  「好歹毒的心思。

  「居然從那個時候就開始防著侯府了,想來那時候要嫁妝,也定然不是將軍的意思,是她借了將軍的名義,把自己的嫁妝拿了回去。」

  老夫人憤怒的表情溢於言表。

  外頭傳來薛非暮的聲音,老夫人對著底下揮了揮手,李嬤嬤帶著下人都退了出去。

  看著薛非暮進屋,老夫人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這般匆忙?」

  薛非暮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盡才看向老夫人開口:

  「剛剛大理寺發了告示,江清月謀害貴妃,人證物證俱在,再無抵賴,擇日處斬。」

  說到這些話的時候,他心中還有一陣後怕。

  「擇日處斬?」

  老夫人愣了半晌:「是真的?」

  薛非暮臉上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艱難的點了點頭。

  老夫人笑道:「那還真是老天有眼,這和離得可太是時機了,要不然這罪名一定下來,咱們侯府就得吃不了兜著走,好險好險。」

  薛非暮也頗感慨:

  「是啊,就差那麼一點,再晚一日,便麻煩了。」

  老夫人當即囑咐:「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往前頭去湊,只當不知道。若外人提起,便裝一裝痛心疾首的樣子,一副想不到她會幹出這樣的事的態度便罷,其它的一概不要說也不要做,你們已經和離了,江清月如何跟侯府都沒有任何關係。」

  「是,就怕江家怪罪。」

  「怪罪?他憑什麼怪罪,外頭只知道這和離書是江清月提的,他怎麼也怪不到侯府頭上。

  「退一萬步說,怪罪也隨他去了,現在江清月犯了這麼大的事,人人避之不及,他要怪就怪吧,保住侯府要緊。」

  話才說到這裡,外頭薛非暮的小廝進門,匆匆忙忙的來報了消息,薛非暮聽完,又是一陣大驚,表情變幻。

  老夫人急急問道:「怎麼?又發生了什麼事?」

  薛非暮頓了頓,開口:

  「是江府。」

  「江府怎麼了?江府可是要找侯府的麻煩?」老夫人一臉擔憂。

  卻見薛非暮搖搖頭:

  「不是,是江尚書和江清月脫離了父女關係,把江清月逐出族譜,從此江家不再有江清月這個女兒。」

  老夫人聽完鬆了一口氣:

  「不是找侯府的麻煩就好。」

  話落,反應過來,呸了一聲:

  「這江清月就是活該,有這樣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還好你和她和離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怎樣被人笑話呢。

  薛非暮隨意的應了一聲,找了個藉口,對著老夫人拱手一禮,便退下了。

  原本他以為看到這樣的消息,會覺得爽快,但是事實上當他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怪怪的。

  想到江清月那張絕美的臉,此時竟莫名生出一股憐惜感。

  一種很複雜很奇怪的感情,似乎是覺得那樣美的人就這麼死了,實在暴殄天物。

  也覺得江家太不近人情了些。

  從前,江清月畢竟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有一種想要去救江清月的衝動。

  他很想看看,若自己救下了江清月,江清月感激自己的神情,是不是會把自己奉若神明?

  說到底她也只是個柔弱的女子。

  他心中想著事,不知不覺便跟著小廝走到了妙文院。

  瑪瑙一見著他來,對著裡頭欣喜的大喊:

  「姨娘姨娘,世子來了。」

  褚婉兒聞言,笑著出來迎他,挽上他的胳膊,說著一些玩笑話,薛非暮心中剛生起的異樣,似乎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很快沉溺在褚婉兒的溫柔鄉中。

  瑪瑙心領神會的把丫鬟們都遣了出來,悄悄往爐子裡丟了一塊香,然後關上了門,在門口守著。

  沒多久,屋子裡便隱隱傳來一些聲音,聽得她面紅耳赤。

  大理寺牢獄中,江清月靜靜的等著。

  懷中揣著和離書,哪怕再差的環境,都讓她覺得未來充滿希望。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聶千錦要害她,倒也給了她機會,讓她可以逃出牢籠。

  她躺在凌亂的稻草上睡了一覺,等再醒來,也不知今夕何夕。

  她這裡的飯菜,自是比不上府中,但都還算過得去。

  從進來到現在,她沒有受過刑,也沒有受過獄中慘無人道的苦。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她看見了蘇氏和沈氏。

  獄卒打開牢門,放了二人進來。

  蘇氏和沈氏一見著江清月,眼淚便落了下來。

  江清月看著二人,腦中有些發懵,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再看二人的神情,那種不安越發強烈。

  事情……有變。

  東陵厭讓人送和離書來的時候,傳的話說,讓她安心待上兩日,便可以出去。

  但現在……

  她似乎……出不去了?

  若她無罪被放出去,來接她的,應該是兩位舅舅或者是林致遠。

  現在來的是蘇氏和沈氏,還有她們身後的丫鬟手上捧著的水盆和衣裳,她腦子裡一瞬間嗡的一聲巨響。

  「大舅母二舅母。」她輕輕喚了一聲,能感覺得到聲音有些微的顫抖。

  「月兒……」

  沈氏藏不住心事,剛開口,便已經落下淚來。

  她是真的心疼這個外甥女的。

  雖然說她們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但是江清月對她一直都很尊敬,對她的兒女也都很好,更別說上回還救了林闕一命,她對她滿是感激。

  原本還想著下回江清月回林家的時候,她能好好跟她說說話,感謝她一番,她連禮物都準備好了。

  誰能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見她落得這般境地,心中實在難受的很。

  江清月看了二人一眼,深吸一氣,問道:

  「我要死了是不是?」

  她一問這話,蘇氏和沈氏都不約而同的別開了頭去,沒有回答她,淚水洶湧而下。

  至此,江清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有這樣的結果,那定然就是她非死不可了。

  雖然死過一次,現在面對死亡,江清月自問還是不能坦然。

  說甘心是假的,好不容易盼來了新的希望,生命卻要在這裡戛然而止。

  所幸,救了林家,也算是彌補了遺憾。

  而且成功和離,跟薛府脫離關係,也算是了了一樁心愿。

  若不然,葬在薛家的墳里,她怕是都要死不瞑目。

  她看向面前的人:

  「多謝兩位舅母,特意來送我一程。」

  江清月規規矩矩的給蘇氏和沈氏行了一禮。

  「這件事還請暫時瞞著祖母,等以後有機會再告訴她,怕祖母受不住。」

  她若要死,罪名一定小不了,死法也定然難看。

  她不願祖母見著她那般模樣,便還是,等一等吧。

  沈氏此時已經哭出聲來,蘇氏去扶她,點點頭:

  「好。」

  「你這樣的人,哪裡做得出那樣的事?我不懂朝堂上的事,但也知道這是無妄之災,你一定受委屈了,只是我們卻沒有能力幫你得清白,你莫怪我們。」

  蘇氏一邊說一邊落淚。

  江清月搖頭,望著她們笑,只是這一笑,眼中淚水落下:

  「不會,林家有心已經很好了,江家對我不聞不問,侯府巴不得跟我脫離關係,林家待我情深義重。

  「這個時候大舅母和二舅母還願意來看我,送我一程,我心中萬分感激,哪裡會怪你們。」

  沈氏掩面,不敢告訴她,江家已經把她逐出族譜。

  「好好好,不說這些,我們為你梳洗一番,哪怕……,也要乾乾淨淨的。」

  「多謝舅母。」

  有丫鬟搬來了凳子,江清月卻沒有坐下。

  而是拉著蘇氏到了一邊。

  略略思忖,到底還是把林韻的事情說了。

  蘇氏聽完,如遭雷擊。

  哪裡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過著那樣的日子,有過身子,卻沒活生生打沒了……

  她面色慘白,哪裡敢去想,自己放在手心裡寵著的女兒,居然……

  「怎會,如此……」

  江清月:「這樣的事,韻姐姐想瞞著,我本也不願說,但現在,我怕不說以後韻姐姐還是會受傷害。

  「韻姐姐向來報喜不報憂,但是那些欺軟怕硬的人,卻不會因為她良善便對她好,而會變本加厲欺負她。」

  一句「欺負」,讓蘇氏一顆心像針扎一樣疼,淚水洶湧而下。

  江清月又把自己讓大武小武教訓了駱暉的事說了。

  「還望舅母莫怪我自作主張,後頭我讓綠浣去打聽過,駱暉對韻姐姐好了許多,只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蘇氏看著江清月,心中有萬般情緒。

  本就欠著江清月大人情,萬萬沒想到,江清月背後還為他們做了那麼多,她心中的感激無法表達。

  她緊緊的握住江清月的手:

  「怎麼會怪你,我感謝你還來不及,舅母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你為我們做了那麼多,但是我們卻半點幫不到你,我心中……實在愧疚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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