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漢室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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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今天下,劉璋的形勢已經如此。

  孫策便直接對張肅說道:「豪傑並爭,兩雄相持,當此之時,其正是劉璋決斷之際。其若欲有為,起乘其弊可也;若不然,固將擇所從。然劉邦擁十萬之眾,安坐而觀望。夫見賢而不能助,請和而不得,此兩怨必集於其一身。」

  「待孤擊破曹操,然後稱兵以向川蜀,其何能御也?」

  對劉璋的作為,孫策只能說他完全是敗在了心胸和氣度上。

  作為亂世諸侯,他不曾想過要建立霸業,也不曾有一統天下之心。

  他想的就只是如何保全自身,在天下已定時歸附於一位強大諸侯。

  張肅也是印證了此言,他立即說道:「我等深知宋公王者之師,有徵無戰。故為劉將軍計,勸其舉州以附宋公,宋公必重德將軍;長享福祚,垂之後嗣,此萬全之策。」

  「且劉將軍本欲歸命國家,已盡封府庫,以待宋公王師。」

  聽到這個,孫策才微微頷首,寶貨倉庫,國家之有。

  他劉璋如果沒有貪府庫財務,而是將一切都封存在府庫中,等候宋室官員前去清點,那也稍微算是一件功勞。

  綿延的戰亂,使得宋室財貨並不充足,雖不至於像漢初一樣,天子不能具純駟,但財富並不充裕也是現實。

  能夠兵不血刃的拿下益州,並且盡得益州府庫,對宋室的財政而言絕對是一個非常有利的事情。

  所以孫策說道:「可,孤將遣人慰喻劉將軍,其遷往建康,孤必將待以客禮。」

  到了這個形勢,劉璋想擁有杜畿的那個待遇,就完全不可能了。

  孫策肯給他禮遇,都是因為不想再起兵戈,導致生靈塗炭罷了。

  張肅也清楚不能要求更多,再拖下去,劉備就要打進益州了!

  到時候他們再連再降的餘地都沒有了。

  所以張肅連忙說道:「如此還請宋公軍隊早入川蜀,以免府庫封存為劉備所趁。」

  「劉備?」孫策從容的說道:「不用在意,孤已對其有所安排。」

  對劉備的安排,張肅不敢多問,他現在能保全在益州的產業就已經是眼下能夠對達成的極致了。

  至於對劉備的安排,孫策還真不是虛張聲勢。

  只不過,孫策對這一切的安排,並非是直接針對的劉備。

  而這一切體現在了大漢雒陽的皇宮之中。

  宋軍大將朱治擔任光祿勛之後,就連虎賁中郎將都已經更換成了孫策麾下之臣。

  虎賁中郎將是光祿勛所統帥之臣,當初袁術、袁紹正是因為掌控了虎賁軍,才能明晃晃的殺入皇宮之中,將天子威嚴踐踏於腳下。

  如今擔任虎賁中郎將的正是孫策親信將領董襲。

  這位江表虎臣雖然身高雄壯,極其魁梧,但其實謀略、政治亦非常出眾,絕非一員莽夫。

  接到孫策命令之後,他就一臉肅穆的帶兵站在了天子劉協坐榻之前。

  此時劉協臉色鐵青不已,語氣再無一點緩和:「孫策讓朕去建康見他?」

  「讓朕去建康?!」

  「這天下還是大漢的天下!朕還是大漢的天子。朕才是天子,他只是漢室之臣。」

  「君君臣臣,哪有君去見臣的道理!」

  雖然撕破了臉,可董襲還是保持了冷靜,面無表情的說道:「陛下,請莫要讓臣等為難。」

  莫要讓他們為難!

  劉協忿怒的握拳,說道:「讓你為難的是孫策!朕若不同意,你難道還要將朕綁到建康?」

  董襲臉色陰冷,但是沒有出言否認,只不帶感情的再次說道:「請陛下莫要讓臣等為難。」

  劉協瞬間就臉色一白,清楚了董襲的言下之意。

  這是他的通知,並非請求。

  不論他劉協同意與否,都要被送到建康去,與孫策相見。

  劉協這一刻,瞬間就想到了多年前,自己的皇兄被廢黜的一幕。

  天子孤身在朝堂之中,面對滿堂公卿,卻無一人願為他效死。袁隗解帝璽綬,然後扶其下殿,北面稱臣。

  太后鯁涕,群臣含悲,莫敢言者。


  天子雖貴為九五之尊,可彼時完全是一個孤家寡人!

  滿朝文武、天下四方,無一人為其出言者。

  堂堂天子的印璽,被臣子所奪,還要屈辱的跪地稱臣。

  如果他劉協此刻拒不同意董襲所言,這些臣子就敢犯上,強迫將其帶到建康去。

  劉協看著空空蕩蕩的宮殿,殿內的侍從、郎官們皆畏懼的低下頭,不敢多言一句。

  曾經那些怒斥孫策,指責其無人臣禮的漢室大臣,都已經被屠戮一空。

  從朱治上任光祿勛以來,他就很清楚自己的職責是什麼。宋公特意為他保留了漢臣的身份,他就得擔負起為宋公掃清障礙的職責。他入雒陽數十日,已經斬殺大臣、官吏上百人。

  此時殘存者,又有誰敢逆其威?這個時候多說一句,都是白白送死。哪怕被斬首,在史籍上也是籍籍眾人之一,根本留不下一點痕跡。

  看到這冰冷的一幕,劉協只感覺屈辱,而眼眶含淚,問道:「孫策要朕去建康做什麼?他不就是想篡位嗎?朕下詔禪讓即可!」

  「他若還不滿意,朕讓三公持節去禪讓。這已經足夠滿足他篡位之需,何必一定要讓朕去建康?」

  見劉協態度已經軟化,董襲陰冷的表情才方稍稍散去,冷靜的說道:「陛下可能過於悲觀了。就如陛下所言,若只是禪讓,並不需要陛下親自出面。」

  「宋公親自見陛下,可能對陛下而言是一件好事。」

  聽董襲這麼說,劉協的屈辱也稍稍有所緩解,天子播越,流亡四方,對他而言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

  孫策進入雒陽,雖然說對他進行了軟禁,可至少對他該有的禮遇皆一無所缺。

  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孫策應該也不會大開殺戮。

  他已經是四方民心之所歸,各地文武、將校、世家、豪傑都傾向於他登基稱帝,他實在是沒有必要對漢室趕盡殺絕。

  幾經中興有望,幾次沉淪破滅,劉協的雄心壯志都有些消弭了。

  他現在也只想安穩有個終點,因而最終只得落寞的說道:「朕答應了,何時啟程?」

  董襲立即拱手,回道:「今海內初平,路上虎豹綠林大減,我等輕裝減行亦安枕無憂。可以即刻出發。」

  天子喃喃道:「海內漸平,已經路無虎豹豺狼了嗎?」

  曾經豪傑擁兵四起,聚眾營私的天下凌遲局面,已經逐漸消弭?

  難怪天下人心紛紛背漢而向宋。

  一切誠如董襲所言,天子這次出行,並沒有帶多少儀仗,只三千宋軍精銳步騎一路護送,只用了月余,天子就抵達了孫策在建康的昭明宮。

  九月,建康城丹桂飄香,羅綺滿城。

  這裡的繁華以及安定皆遠非雒陽可比。

  天子看著百姓臉上的笑容,心裡反而越發落寞。

  這些江南之民,又有幾人會因漢室天子蒙塵而含怒?

  只是不等天子在長街上多看,繡衣衛軍隊就護送著天子車架迅速進入了昭明宮。

  孫策親眼見到劉協的那一刻,也稍有恍惚,他給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年輕,甚至年幼,以及因此帶來的彷徨和無助。

  可是真親眼見到了劉協,孫策發現,他跟自己印象中的悽苦少帝並不太相同,他已經弱冠多年,嘴角已經精心打理好的鬍鬚,身子也並不孱弱,甚至相反,由於他飲食不錯,頗具漢民族慷慨豪邁的雄壯身姿。

  這讓孫策對自己的計劃更有幾分把握,所以孫策讓女官請天子入席之後,便問道:「陛下平常可常習文尚武?」

  眼下孫策對天子的態度並算不上多恭敬,甚至兩人的坐席也是平等相對。

  孫策沒有說出「陛下何故造反」這種名言,就已經很客氣了,不可能再屈膝向他行禮。

  真見到了孫策,劉協的態度也反而和顏悅色了許多。

  畢竟眼下這個諸侯,是真的能一言決定他這位天子的下場。

  是全族被斬盡殺絕,還是安享晚年,全在他一念之間了。

  劉協以為孫策在試探自己,因而立即回道:「朕自幼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嬌生慣養已久,實在是吃不得苦,對習文尚武之事堅持不住。這往後能做一安樂公足矣。」

  安樂公。

  孫策笑了笑,說道:「陛下才剛弱冠,正當銳意進取之時,如何能坐享安樂?」

  劉協連忙推辭,說道:「這天下有宋公允執其中,實天下百姓之福。朕……朕……」

  孫策一抬手,打斷了天子的發言,說道:「陛下且寬心,孤並非是出言試探。孤只是以為大漢四百年社稷,不應該斷絕。大漢四百年風骨,宜繼續流傳。」

  劉協貴為天子,雖然被孫策打斷了發言,可還是不敢發怒,只得虛坐於席,緊張的看向孫策,問道:「這一切皆由宋公做主,宋公言下之意是?」

  孫策拍了拍手,女官們立即抬著一份巨大的輿圖推到了殿內,巨大的輿圖上盡有四海及遠方。漢室朱紅色的疆域位居中央,而四方灰濛濛的疆域廣闊無垠。

  孫策說道:「孤力請陛下至建康,即是為了與陛下開誠布公的談一談此事。」

  劉協面色稍變,終於有些理解,為何孫策不惜聲名,也要請自己到建康一趟,或許如董襲所言,自己這一趟建康之行,將給漢室留下一個重要轉機。

  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劉氏身家性命,已得安全。

  劉協立即說道:「朕洗耳恭聽,願聞宋公之言。」

  孫策起身,走到輿圖之前,說道:「昔武王伐紂,為天下除暴,而不傷余類。乃封微子於宋,封箕子於朝鮮。」

  「孤即以宋為號位,當不使先賢之德蒙塵。今將繼先賢之舉。」

  「昔箕子率中國人五千入朝鮮,武王因封之,都平壤,箕子教以禮義田蠶,又制八條之教。遂使中原之禮,教化外方。」

  「漢有開拓之烈,有豪邁之風。昔高祖西入蜀中,尚且篳路藍縷,建四百年社稷。因而昭昭有漢,不宜滅絕於中原,孤欲使陛下亦率五千人,教化外方。」

  劉協終於徹底安心下來,有宋公此言,意味著自己再無性命之憂,甚至漢室社稷、宗廟亦不會斷絕。

  劉協乃舒了口氣,問道:「宋公欲使漢室遺民去往何處?」

  孫策對漢室的安排跟曹魏還是稍有不同的,與其分一郡之地給漢室,讓他們在裡面傳承國祚,還不如讓他們走出中原,向外開拓,把漢家文明傳出去。

  就像箕子朝鮮一樣,把帝國的東北納入中原文明圈,把中原文化、禮儀都推廣到當地。

  因而孫策繼續說道:「孤有兩個去處,陛下可自決。其一前往西域,跨過西域,當地水草豐美,且氣候溫和,足以養數千萬人。昔班超在西域內平定諸國內亂,對外抵禦強敵,為政寬簡,吏士團結,人心向附,威信極高。陛下若有雄心,能稱雄於西域,其軍民皆未必弱於中原。」

  聞孫策之言,劉協稍稍意動,尤其是數千萬人的這個數字!讓劉協皤然心動。

  要知道在漢室,治民也不過數千萬而已。

  若他能在西域再治民數千萬,等於漢室從未衰竭,只是將疆域轉到了西方。

  若能再治漢民數千萬,那西方又何嘗不是一個中興的大漢?

  高祖、世祖在天之靈,亦可稍有慰藉。

  而且這一點,目測也是非常可行的。

  西域在漢家的印象中,向來兵弱。

  所以班超區區數百人,即可縱橫當地。

  若他劉協以天子之軀,率漢室遺民西至,統五千人而亡,至少能滅數個小國。

  這就足以讓漢室在當地穩住根基,甚至重開絲綢之路。

  有漢室遺民,能傳諸夏之風,就能在當地耕戰、生產,出售瓷器。

  這至少能保證漢室社稷,不在他劉協手中徹底斷絕。

  只是天子也沒有急於決斷,而是慎重的問道:「宋公所指另一處去處在何方?」

  劉協還是打算在聽完之後,權衡一番再做選擇。(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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