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陪葬的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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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悄然移至陸依涵身邊,低聲安慰:「跟著我,有危險就躲在我身後。」

  陸依涵勉強擠出笑容:「你不怕我才是真正的危險嗎?」

  「刀尖舔血的日子過慣了,何懼危險?你是我的僱主。」我邊說邊將陸依涵移到前方更安全的位置。

  陸依涵聲音更低:「可我並未僱傭過你。」

  我隨口敷衍:「上輩子雇了,這輩子我來還債。」

  陸依涵顯然不信:「術士講究因果,出手一次便了結,過去即過去,哪有後續?你……」

  「因果未了,便要繼續!」風至若已在一座石門前停下:「前面無法通行,門後有斷龍石堵著!」

  我上前查看,果見石門之後已被斷龍石封死。在術道中,稍有常識者皆知,用來封墓的斷龍石重逾萬斤,一旦落下,除非動用重型器械,否則絕難開啟墓道深處。我正對著那扇石門犯愁,琢磨著怎麼破掉那塊斷龍石,心頭突然一陣緊縮:「糟了,那幫傢伙追上來了!風至若,趕緊布陣!」

  風至若二話不說,雙手迅速探入衣兜,拽出八根鐫刻著神秘符文的木釘。他手臂一揮,八根木釘瞬間飛射而出,穩穩落在四周。剛一落地,木釘上的符文瞬間亮起熾熱紅光,緊接著一團團霧氣自木釘上升騰而起,眨眼間便將它們包裹得嚴嚴實實。不過幾秒鐘,霧氣消散無蹤,地面恢復如初,仿佛那些暗藏殺機的木釘從未存在過。

  風至若僅憑這八根木釘,巧妙地將殺陣與幻陣完美融合。剛才那陣霧氣,不過是幻陣啟動時的障眼法,霧散後幻陣成型,悄無聲息地掩藏了木釘的存在。一旦有人踏入這片區域,等待他們的將是致命的殺陣。

  風至若屏息凝神,靜待敵人的自投羅網,然而卻遲遲不見動靜。但我能清晰感知到,那隻吸食我陽氣的紅傘女,此刻就在大約五十米開外,卻像是被什麼阻擋,不敢再靠近半步。

  這時,陸依涵突然開口:「陳滿,我覺得你應該去石門左邊瞧瞧,那兒說不定有出路。」

  陸依涵的建議並非空穴來風。古時修建陵墓,特別是皇家陵寢的工匠們,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他們深知,工程完畢之日,很可能便是自己喪命之時。歷史上不乏御林軍以斷龍石封閉秘葬,強行讓工匠陪葬皇陵的慘劇。為了逃過一劫,工匠們必須為自己預設一條逃生通道。

  我依言走向石門左側,用手一摸,果然發現一道手指寬的縫隙。看來此處曾被人強行破開,而離開時因情況緊急,沒有將開口完全封堵,這正是工匠們留下的生門。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宋思卻厲聲喝道:「陳滿,快動手,陸依涵就是內鬼!」

  陸依涵臉色瞬間煞白:「我不是內鬼,我只是覺得生門應該在那兒,你相信我!」

  她這話是對我說的,但目光卻直勾勾盯著陳三木。陳三木明顯迴避著她的視線,刻意挪到了我身後。我冷冷瞪著宋思:「我做事時,你最好給我把嘴閉牢。沒人有資格在我面前指指點點,別以為你是女人堂的一員,我就對你手下留情。」

  「四當家!」宋思喊道:「你就不打算管管嗎?」

  話音未落,墓道長廊忽現數抹紅影,持傘之人宛如幻影般瞬間立於法陣邊緣,那半遮面容的紅傘徐徐垂落。

  紅傘後的面孔逐漸映入我眼帘,我的心竟不受控地狂跳起來。我確定在某個地方見過她,儘管她只露出一絲額頭,卻讓我感到無比親切。心跳如擂鼓般震顫,我能清晰看到衣襟隨心跳劇烈起伏,頭暈目眩間,我全身乏力,搖搖欲墜。

  「陳滿……」陸依涵靠近想扶我,卻被宋思一掌推開:「你別過來!是不是你在搞鬼?」

  風至若正欲對陸依涵發怒,她已無言以對,只能求助地望向陳三木:「三木,我……」

  陳三木面色陰沉:「你是不是已經死了?」

  陸依涵臉色瞬間煞白,身體微晃後,她迅速穩住情緒,異常冷靜地說:「你說是就是吧!陳滿,護住心脈,對方用了碎心魔影。若不穩住心脈,心臟很快會被震裂。風至若,你得幫他穩住心脈。」

  「別聽她的!」宋思厲聲警告:「陳滿心跳已失控,此刻強行壓制,心臟立刻會碎。陸依涵是要害他!」

  陸依涵淡然回應:「信不信由你。碎心魔影需時間醞釀,等那人的臉完全從紅傘下顯露,陳滿見到全貌,必死無疑。現在救他還來得及。」

  紅傘下的面孔仿佛對我發出某種暗示,暗示某個我認識的女子要取我性命。那張臉越來越像艷玲,又似張晨心、念夢,甚至有幾分池春曉的影子。


  「小……」我突然怒吼:「春孟!」

  白春孟猛地從地上躍起,頭重重撞向我,我仿佛掙脫某種束縛,至少,我的手能動了。就在紅傘女子徹底揭開面紗的瞬間,我身形一晃,右手猛拍胸膛。原本瀕臨崩潰的心臟,在我一掌之下硬生生壓回原位。

  我連退三步,冷汗如注,卻在汗水中直視眼前那張慘白的臉——並非艷玲,而是我不曾謀面的女子,帶著詭異而嘲諷的笑容。

  我指向陣法外:「今日不殺你,我枉為陳滿。進生門!」

  她冷笑不止,眼角瞥向石門邊緣,宋思阻攔道:「陳滿,不能信陸依涵,就算進生門,也得先除掉她!」

  我一巴掌將宋思扇飛:「我再說一遍,我做事時都給我閉嘴。陸依涵,怎麼進生門?」

  陸依涵淡定道:「生門只需推開,入內左轉便是秘閣第一層。」

  「進去!」我指向生門,陳三木率先質疑:「陳當家,那是真生門嗎?」

  我冷言道:「不願進就別進。風至若,你先走!」

  風至若仍猶豫:「還是突圍為好。」

  紅傘女步步緊逼,風至若、陳三木卻還在糾結進不進生門?他們到底在想什麼?莫非認為能無視紅傘女,突出重圍?

  他們中計了。風至若是否認為對手太弱,對他們實力嗤之以鼻?自打紅傘女子現世,我就一路避之不及,她卻如影隨形緊隨我後,儘管始終未曾動手。

  風至若並不認為這女子有何駭人之處,故而屢次主張硬闖重圍。

  秘閣石門遭斷龍石封堵,陸依涵又離奇地指出唯一的活路,這兩點皆讓風至若深感危機四伏。比較之下,她認定突圍的成功率或許更高。

  我一把握住刀柄:「此刻不宜突圍,走活路,快!」

  「成不成,總得試過才知曉!」風至若話音未落,人已凌空躍起,雙掌交織直撲敵方。

  我未料到風至若竟突然發難,欲阻攔卻已遲矣。

  風至若甫一穿越陣法,那雙小巧手掌便爆發出驚人之力,縱橫交錯的真氣激盪墓道,尖銳嘯鳴震耳欲聾,風至若的身影仿佛淹沒於漫天狂舞的真氣之中。女人堂四位當家果真箇個非同凡響。

  對立墓道的女人卻在冷笑間再度舉起紅傘,風至若狂猛真氣與紅傘碰撞之下瞬間潰散,一道道肉眼可見的真氣猶如疾箭撞擊牆壁,石屑飛揚之際,紅傘後方傳來一陣人體遭利爪撕裂的巨響。幾道殘破紅影在傘後紛飛升騰。

  「成了!」陳三木興奮不已,我卻面色陰沉:「風至若小心。」

  在陳三木眼中,風至若已至紅傘之後,雙爪撕裂持傘女子,但我只見如紙片般飄動之物,不見屍體,顯然風至若撕裂的僅是一件衣裳,或僅僅是兩張紙片。

  我警告聲未落,空中紅影翩翩墜下,那兩片撕裂的紅布眨眼間化作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子,各執一傘,面色蒼白,從天而降,左右夾擊將風至若困於中央。

  風至若不待二人落地,迅速抽身疾退,直奔墓道出口。

  兩位女子中,一位步伐閒適追向風至若消失的方向,另一位撐傘含笑與我隔空對峙,直至我和陸依涵步步後退入生門。

  宋思從後拽住我手臂:「陳滿,四當家危急,快救她。」

  「不聽勸告,我為何要救?」我冷笑一聲,反手抓起宋思脖子,將其拋入門內:「陳三木,進不進生門,自己決定!」

  陳三木猶豫片刻,終隨宋思步入門內。

  陸依涵依舊面無表情尾隨我後,對面紅衣女子笑盈盈注視我和陸依涵步步退入生門,直至我們完全進入,她才立於門前,斜倚門框,笑容滿面目送我退回秘閣。

  此時,沖向墓門的風至若已緊貼牆壁停下,她貼近牆壁瞬間,仿佛與牆壁融為一體,外人再也無法察覺牆邊有人站立。

  風至若剛施展偽裝秘術隱匿身形,持紅傘女子便從遠處徐徐走來,徑直走過風至若所在位置。

  風至若亦在其背後悄然伸出一手,悄無聲息按向對方後腰。風至若出手無跡可尋,掌心不見真氣吞吐,但所選位置極其致命,任何人被其手掌按在腰上,必致腰椎斷裂,從此終生無法站立。

  風至若手即將觸及對方後背,耳邊忽聞女子聲音:「你是想折斷我的腰麼?」

  風至若身形一僵,瞬息間肩頭多出一隻蒼白人手:「你動手前,該搞清楚你的目標是否是我的本體。」


  說話間,前方行走的女子緩緩轉身,紅傘之下現出一張蒼白面容。

  「你……」風至若瞳孔驟然收縮:「你是大姐?」

  那女子笑道:「你覺得我是誰,我便是誰?你能隱形,我為何不能易容?」

  女子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拂過臉頰:「臉嘛,不過是個擺設,你想讓它變為何樣,它就能變為何樣?」

  言畢,女子面部五官再次變換,面容變為陸依涵:「瞧,我的臉不就變回來了?」風至若聲音微微顫抖,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會這麼多奇門法術?你們是傳說中的百行術士嗎?」一口氣拋出三個疑問。

  那位女子笑盈盈地回應,仿佛在逗弄稚童:「你猜猜我們是誰呀?」

  風至若眼神充滿期待,努力猜測:「你們是百行術士,或是畫匠、傘匠一類的人物,對不對?」

  畫匠,古時一種專門從事繪畫的職業,與能創作流傳千古佳作的畫家不同,畫匠往往不追求創新,專精於臨摹,甚至批量複製。無論是繪製年畫、裝飾棺木,只需遵循師傅傳授的範本,一絲不苟地描畫,甚至畫中人物的面貌都無需變動。這門手藝的開山鼻祖,正是以繪佛道鬼神聞名的陳道子。

  女子聽罷,笑語道:「你倒是知曉不少。不過,我們要告訴你,我們既非百行術士,更非人類。」

  風至若戰慄著脫口而出:「莫非你們是狐狸精?這裡可是千狐墳?」

  女子再次輕輕搖頭:「此地並非千狐墳,而是秘閣,藏匿機密卷宗的秘閣。此處的確曾有千狐遭戮,我們皆是由狐狸血繪製而成的鬼神,你看我們身披紅衣,便是明證。」

  風至若聞此言,額頭瞬間滲出汗珠:「你們並非出自雲田山莊?」

  女子冷笑:「雲田山莊何足掛齒?當年逃離我們掌控的幾人,我們會逐一尋回,包括雲田山莊中人。該回歸者,終將回歸。就像剛剛離去的那幾位,他們不已經回來了嗎?」

  風至若緊張追問:「你是說陸依涵他們?」

  女子站直身子,手中紅傘輕搖:「如今,不必再逼迫陳滿他們深入。他們一旦踏入生門,便等於步入死地。待會兒我們只消進去收拾殘局即可。此刻,我尚有閒暇,不妨與你聊聊。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開口。」

  她接著解答風至若之前的疑惑:「剛進去的那些人中,有三位屬於應當歸來之列。」

  風至若面色瞬間蒼白:「你說三人?除了陳滿,其餘都是你們的人?」

  女子笑而不語:「我說的是應當歸來之人,而非指『我們的人』。我們這邊,只有宋思一人。我可以透露,宋思混入你們之中,目的就是讓陳三木對陸依涵產生疑心。」

  女子說到此處,稍作停頓,風至若顫抖著聲音追問:「你們為何要這麼做?」

  女子淡然一笑:「原因很簡單,陳三木若信任陸依涵,你們尚存一線生機。反之,他若不信陸依涵,縱使陳滿有通天之能,也無法從秘閣中走出。」

  未待風至若發問,女子反問:「你知道陳三木是誰嗎?他就是當年繪製秘閣第一重天的畫匠,前生名為陳三木。」

  風至若聞言,瞳孔驟然收縮。女子接著道:「原本陳三木應葬身秘閣,但他如那些修建秘閣的石匠般,為自己留了一線生機。然而,這條生路並非為了讓自己逃出生天,而是為了讓魂魄得以離開。」

  「陳三木逃脫了,陸依涵緊隨其後。但無論多久,他們終究要回來,無論如何,我們必須讓他們回歸。這就是陳三木的宿命之劫。」

  風至若沉聲推測:「所以,你們在陳家院中設局,讓陳三木認為身邊女子可能是亡魂?」

  女子得意地應道:「沒錯!我們能輕易變換容貌,為何不能扮成陳三木的舊識?男人嘛,最易先入為主,我們給他種下身邊藏有亡魂的種子,他便會疑心周圍人。再加以巧妙引導,他定會對陸依涵失去信任。」

  女子目光投向空寂的生門:「估計陳滿他們已進入第一重天了,最致命的陷阱正在那裡恭候他們。」

  「其實,我很想去下面瞧瞧,看宋思如何誘導陳三木殺陸依涵。讓陸依涵死在陳三木手中,才是對他最殘酷的懲罰。」

  女子顯然已迫不及待:「罷了,還是儘快送你上路吧!我也好下去湊個熱鬧。」站在風至若身後的人突然伸手扼住了她的咽喉,手指緩緩收緊,而面對風至若的女人卻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仿佛期待著風至若掙扎窒息的場景。然而,風至若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異的微笑,讓那女人大吃一驚。

  「你笑什麼?」女人驚叫道。

  「我笑你中計了!」風至若話音未落,天花板上一把利刃疾墜,直刺向她背後之人的頭顱,那人身上瞬間燃起大片磷火。磷火四濺間,那女人驚恐後退:「你怎麼可能……」

  「我剛才手下留情了!」風至若雙手合十,猛地推向敵人,對方手中的紅色雨傘瞬間展開抵擋,卻聽見風至若說:「沒用的,你破不開這血傘,永遠殺不了我!」

  「誰說我做不到!」風至若的聲音變得深沉有力,下一刻,那人的紅傘被一雙白皙的手從中撕裂。隱藏在傘後的女子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取代了風至若的位置,容貌與風至若極為相似,紫色長髮飄舞,她掙脫鐵鏈的手已穿過紅傘扼住了那女人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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