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磷火紅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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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白春孟掙扎之際,車窗處忽然傳來「啪啪」兩聲,如同有人在外敲擊玻璃。

  風至若扭頭望去,只見空曠的水泥地面上,孤零零躺著一把紅色雨傘。

  「好漂亮的傘!」風至若毫不猶豫地打開車門,一手夾著白春孟,蹲在傘旁:「貓咪,你說這傘是不是別人丟下的?沒人要的話,我們撿回去,怎麼樣?」

  風至若與白春孟交談之時,卻全然未覺自己竟將其抱反,白春孟的屁股正對著傘,腦袋則朝向風至若身後,根本看不見那把傘的位置。

  風至若渾然不覺自己的失誤,仍全神貫注地盯著地上的紅傘。

  此時,白春孟的視線中赫然出現一雙紅鞋,如貓一般悄無聲息地朝風至若背後靠近。

  白春孟看得真切,那雙紅鞋離地一寸,凌空緩步而來。

  白春孟幾近崩潰:「傻丫頭,快鬆手啊!鬼來了,就要到你背後了!」

  白春孟無法言語,只能以意念傳遞恐懼,聽起來就像一隻貓在瘋狂尖叫。而那紅影似乎有意戲弄白春孟,竟在風至若身後蹲下,低頭凝視著張牙舞爪的它。

  白春孟與那紅影目光交匯的剎那,身體瞬間僵住,連伸出的兩隻爪子都無法收回。

  白春孟眼中映出一張絕美的臉龐,對方豎起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繼而伸出手撫摸白春孟的臉頰。

  白春孟眼見一隻冰冷的手在自己臉上摩挲,嚇得淚水直流,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這時,風至若舉起那把紅傘,擡頭欣賞著滿目血色的傘面:「好美啊!貓咪,我們要不要留著這把傘呢?」

  白春孟的淚水更加洶湧,風至若將傘舉過頭頂的那一刻,一人一貓周圍仿佛被血色籠罩。

  若是從遠處觀望,風至若仿佛正蹲在一片血泊之中。

  而從白春孟的角度看去,那藏於風至若背後的女子,其白皙的臉龐在傘影的映襯下忽明忽暗,雙眸亦閃爍著血色寒光。

  對方帶著幾分譏笑收回撫在白春孟臉上的手,沿著風至若的脊背緩緩擡起,悄然接近她的頸部。

  白春孟已無力恐懼,只能聽天由命般閉上眼睛。

  「哎呀——」風至若卻忽然嫌棄道:「原來這不是自動傘,太老土了,不要了!」

  白春孟剛欲睜開眼,耳畔便響起一陣猶如帆布被刀割裂的聲音。

  原來,風至若說「不要」並非棄傘而去,而是將真氣灌注傘柄,強大的真氣瞬間沿著傘骨向四周迸裂,硬生生將雨傘撕成碎片。

  蹲在風至若身後的鬼魂只是微微一愣,便有一根傘骨在風至若真氣的驅動下,如箭般射入其眉心,穿體而過。

  遭傘骨穿透的鬼魂並未立即化為磷火,反而如先前的白春孟般僵立不動。

  風至若持著傘骨赫然起身,將這殘破之物當作長刀,轉身向鬼魂頭頂猛劈而下。傘骨裹挾勁風斬落途中,熊熊烈火瞬間燃起,遠遠望去,風至若仿佛手持火焰怒斬鬼魂。

  火光所至,地面鬼魂四散崩裂,團團黑煙隨之自碎裂的鬼魂周遭升騰而起。風至若一把將白春孟甩到地面,厲聲喝道:「快去救陳滿!」話音未落,他倆的身影如同兩道疾電,瞬間掠向公墓頂端。我耳畔響起一陣低沉的悶響,看來風至若已有所斬獲。

  那傢伙受傷了!我心中暗喜,卻發現自己已被陳三木和陸依涵架住。正當兩人準備將我安置到紙馬上,兩側陡然捲起狂風,伴隨著風至若的掌風與白春孟的嘶吼,我再次被拋落地面。

  當我掙扎著睜開雙眼,只見風至若正攙扶起陳三木,一面為他輸送真氣,一面撇嘴嘲諷:「丟人現眼!這種簡單任務也能差點把自己搭進去,你是剛入行的新丁嗎?」他又輕輕揉著陳三木的額頭,「瞧瞧,都撞青了,小哥你這臉蛋多俊俏,竟弄出這麼大塊瘀傷。」

  白春孟在一旁無奈地喵喵叫,顯然對我行動遲緩頗感不滿。

  我強忍疼痛,挺身站起,揭開老劉頭的骨灰盒,果然空空如也。想當年,奔赴雲田山莊的,確是他那具軀殼無疑,否則墳中怎會無骨灰留存?

  我低沉道:「走,先上車再細談!」說著便邁步向山下走去。白春孟緊隨其後,卻突然傳音給我:「陳滿,我覺得剛才那玩意兒不像鬼。我們在山腳擊潰了一名著裝女子,山上又冒出一個模樣相同的。兩隻女鬼如出一轍。我親眼見風至若將其打至魂飛魄散。」

  我悄然回應:「你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情形。」


  待白春孟講述完畢,我又追問:「也就是說,那女鬼被消滅後並未化為磷火,而是冒出黑煙?」

  「沒錯!」白春孟肯定道,「連衣物都未留下,但那把紅傘確實貨真價實。」

  「此物絕非尋常鬼魂。」我邊說邊拉開車門,而白春孟忽地尖叫起來:「快看後面!」

  我急忙轉身,只見一把紅色雨傘從公墓台階滾落,撐開的傘面在空中上下彈跳,最終以傘柄為中心旋轉半周,穩穩立於墓園門口,傘尖直指我們的車門。

  風至若欲上前查看,我卻冷聲制止:「不必了。她這是向我們宣戰,且下一個目標正是我。」

  我再未多看那紅傘一眼,徑直駕車離去。副駕上的陳三木卻頻頻回頭:「陳當家,那女鬼又出現了。」

  我早從後視鏡瞥見那位身著紅衣、以傘遮面的女子,她佇立墓園前目送我們遠去。在這灰濛濛的墓園門前,一抹鮮紅格外刺眼。然而,她只是靜靜站在那裡,別無其他舉動。

  陳三木觀察良久,終忍不住詢問:「陳當家,接下來咱們如何應對?」

  我握著方向盤,語氣堅定:「去你爺爺家。線索需逐步尋找。你爺爺是陳家唯一見識過紅傘女之人,若我推測無誤,他手中定然掌握著某些線索。」

  陳三木搖頭道:「這恐怕不太可能。我爺走得匆忙,怕是不會留下線索。況且,我父親也未曾與張老實提及此事。」

  我反駁道:「你是否留意到一個細節?當你告訴我遭遇邪祟時,你爺爺曾對你父親說過一句話:『你可知道,我為何還要苟延殘喘?』你父親聽罷,便不再抱怨你爺爺。試問,一個術士豈會隨意言及自己為何活著?那是術士的大忌。我猜測,你爺爺早已預知你將面臨生死劫難,或者知曉陳家將遭遇何種災禍,故用某種秘法延緩了自己的死亡時間,只為陳家尋得一線生機。」

  我語氣愈發凝重:「普通人雖也可能被鬼纏身,但他們與鬼魂間並無恩怨,更無深仇大恨。即便被女鬼相中欲攝魂,也不算無法解決之難題,大不了掘其墳墓,挫骨揚灰,找個術士便能辦到。可張老實為何不敢接你這單生意?要知道,那時你們陳家還未收到亡靈請柬。」

  陳三木困惑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張老實並未明確說明原因。」

  我再度發問:「那麼,張雅婷為何會糾纏你?你心中真的一點線索也沒有?」

  陳三木愁眉苦臉:「真的沒有啊!我和張雅婷雖是同學,但幾乎沒怎麼交談過。我哪知道她為何突然纏上我?」

  我沉聲分析:「張雅婷與你同窗三年,直到臨近畢業才突然發難。不論她是人是鬼,守候你三年卻不輕易動手,必有特殊緣由。你好好回想,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

  陳三木抱著腦袋冥思苦想,許久才答:「我真的想不起來啊。」

  我邊開車邊問:「那你爺爺呢?他生前可曾做過什麼特別的事情?」陳三木皺眉道:「我總覺著,我爺絕非尋常大夫。這種感覺很強烈,但具體為什麼,我也說不清楚。」

  不少方士,慣於藏匿身份,我爺亦如此。若非那次偶然的機會,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曉他其實是卷山龍。

  能讓張老實欠下人情,能與張天逕平起平坐,足見陳老先生絕非泛泛之輩。相比之下,張雅婷尋仇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我扭頭對風至若說:「給陳三木念一段清淨咒,幫他清醒一下,好好回想一下。」

  風至若開始給陳三木施咒,而我卻一時不知如何安置陸依涵。思索片刻後,我開口道:「陸老師,這次連累到您,實在抱歉。您的事,我會一力承擔,這段時間您就跟我們一起行動吧,我保證您的安全。」

  「好的。」陸依涵並未顯露出過多恐懼,只是坐在後排輕輕點頭,但我能從她的聲音中察覺到一絲緊張。

  我將白春孟推到陸依涵身邊:「讓這隻笨貓陪陪你,雖然它幫不上什麼忙,但至少可以預警,有危險就先把它扔出去。」

  陸依涵緊緊抱住白春孟:「有你在,我覺得不會有危險。」

  白春孟在陸依涵腿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對我傳音道:「陳滿,你桃花運來了,這傻姑娘喜歡你呢!」

  「你把她捲入這生死攸關的事,她還沒崩潰,顯然是信任你,喜歡你。」

  「滾你的蛋,再胡說八道,我弄死你!」我傳音罵了白春孟一句,隨後加速行駛。

  陳老頭的住處位於公墓附近的鄉下,房屋卻建在離村子約一兩里遠的地方,從他家向東幾步便是進山的路口。山口兩側各植一棵榆樹,從兩樹之間向上望去,恰好能看到一座形似墳丘的山包。


  風至若上前一步,疑惑道:「陳滿,這兩棵樹怎麼像墓門?」

  兩棵樹的枝椏恰好交錯在一起,遠遠看去猶如一道只有框架的大門,配上後面的山包,分明就是一座墳門。

  抵達時天色剛暗,並非最佳觀氣時機,因此無法看清山上是否有陰氣。如若山中無陰氣倒還好,若有陰氣蒸騰,那此山必然是墳墓無疑。

  以山為陵者,要麼是帝王,要麼是鬼神。東北地區的帝王陵墓屈指可數,若此山真是墳墓,其下所葬之物定然非同小可。

  我在陳老頭家門前凝視那座山許久,然後轉向陳三木:「你爺爺為何選在這裡建屋?」

  陳三木同樣困惑:「我也納悶,當年我爺建這房子時,還引起不小的風波。」

  我頓時來了興致:「詳細說說怎麼回事?」

  陳三木邊開門邊講述:「我十歲前一直與我爺共同生活。我爺為人隨和,與村里人關係融洽。然而,我五歲那年,他卻用你現在看到的這三間瓦房,狠狠地打了村里人的臉。」他指向遠處的山,「那座山叫做千狐墳。那年,我爺不知為何,執意要在千狐墳旁邊建房。」

  在我眼中,千狐墳不過是一座大土丘,村民們都說:土丘下埋著上千隻狐狸,陰氣極重,挨著千狐墳建房,房梁都豎不起來。

  我們村上百戶人家,無人敢靠近千狐墳,皆因傳言千狐墳怪事頻發,靠近可能會遭遇不測,更別提建房,無人願意守著千狐墳安家。

  我爺動工挖地基時,便有人勸阻,稱千狐墳旁動土易招災禍,但他全然不顧,堅持要在千狐墳旁邊蓋房。

  我爺上樑那天,全村人前來圍觀,甚至連他請來的瓦工都感到不解,上個梁怎會有如此多人看熱鬧?

  那天,我親眼見到爺爺用斧背在大樑上連砍三下,高喊一聲:「起梁!」幾名瓦工便將大梁往上擡。

  待他們準備落梁時,大梁明顯晃動,眼看就要墜地,上樑的工人臉色煞白。爺爺在下方咳嗽一聲,大梁竟又穩住,穩穩落在房頂。

  爺爺不僅成功上樑,還建起了三間瓦房,狠狠打了村里人的臉。自此,村里人對他冷眼相待,他卻毫不在意。

  我家遷至千狐墳後,爺爺常獨自上山,卻嚴禁我靠近,還在通往千狐墳的路上特意種了一棵樹,告誡我不准越過那棵樹。

  陳三木打開房門,引我們入內,還貼心地燒水泡茶。

  我環顧四周:「這房子平時有人住嗎?」

  陳三木答道:「平時無人居住,但我雇了人定期打掃,水電從未中斷。有時想念爺爺,我會過來住幾天。」

  他目光投向窗外:「我喜歡這裡,寧靜而整潔,來到這裡,仿佛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

  陸依涵下意識地問:「你也會有煩惱嗎?」

  陳三木苦笑著轉移話題:「還是繼續說說我爺建房的事吧。」

  他接著敘述:

  那時我還年幼,對爺爺言聽計從,未曾多問,便跟隨他在千狐墳旁生活了三年。

  直至八歲那年,我才了解到千狐墳的真相,以及爺爺的真實身份。

  那天,我和爺爺在院門口下棋,忽見遠處一群人走來。

  村裡頭,我認得的也就走在前頭那位於德本,他是咱們村響噹噹的大人物,平日裡下巴擡得比別人眉毛還高,從不正眼瞧人。今兒個卻點頭彎腰,緊跟在一個穿唐裝的中年男人後頭。

  這中年人派頭十足,身旁立著一位白髮老者,身後簇擁著二十多號黑西裝、墨鏡加身的保鏢。這般陣勢,我只在電視劇里見識過。

  他們走近,我才聽清於德本說:「劉董,前面就是千狐墳了。」

  「據說當年皇太極為了制一件千狐裘,生生在此剝了一千隻白狐狸的皮。那些剝皮後的狐狸,全被扔進一個大坑裡。因為殺狐太多,坑裡竟被血水填滿……」

  「皇太極為了一件皮草,害死了那麼多狐狸。夜裡,狐狸們在山中哀嚎,那聲音就像一群鬼在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後來,皇太極大概是覺得狐狸怨氣太重,便請來大薩滿修建了千狐墳。」

  劉董聽得津津有味:「這些事當真?」

  「千真萬確!」於德本弓著腰答道:「劉董,自從有了這千狐墳,再沒人敢來這山頭打獵。狐狸們恨透了獵人,誰敢上山,准走不掉。您若在此建座廟宇,超度冤魂,絕對是積了大德。」

  我爺原本對他們視而不見,聽到修廟二字,忍不住破口大罵:「簡直是胡扯淡!在這修廟,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劉董眉頭一皺,於德本面子掛不住,沖我爺吼道:「老劉頭,你沒事亂嚼舌根幹啥?這是你能說話的地兒嗎?」

  我爺根本不理於德本:「連墳里埋的啥都不清楚,還想修廟?別沒超度了冤魂,倒先把自己送上了黃泉路。」

  劉董臉色陰沉:「於先生,你們這裡人都這樣說話嗎?」

  於德本還未開口,我爺已冷笑一聲:「小子,咱回家,記住了,人要尋死,你就別攔。你攔了,他反而當你仇人。」

  爺爺拉我往屋裡走,一個保鏢喝道:「站住,給劉董道歉再走!」

  那保鏢見爺爺不理,幾步上前,伸手就要抓爺爺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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