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山無邪念水無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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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委會主任對白連平頗有好感:「白連平謙遜有禮,逢人便笑,深受村中諸多女子青睞,只可惜他出身非凡,對村裡的閨秀並無心動之意。不然,這樣的佳婿也是難得。」

  我插言道:「我曾聽白連平提起,陳忠厚的學問似乎更勝一籌。」

  村委會主任微微撇嘴回應:「陳忠厚起初並無明顯過失,只是略顯沉默寡言。然而後來,仿佛中了某種心魔一般,他的目光總是落在別人頸項處,邊瞧邊咂嘴,那眼神叫人頗感不安。」

  「在他逗留村子的那段時日,村子裡頻繁丟失雞鴨。村民們誤以為是遭遇了什麼靈異事件,特地上山祭拜了狐仙。祭拜歸來的人發現陳忠厚坐在一塊石頭上,正在咀嚼著什麼。走近一看,原來陳忠厚頭頂雞脖,手中握著一隻仍在掙扎的雞,正飲其鮮血。」

  「此事傳出,村民們都害怕陳忠厚被惡靈附體,便找到老黃頭詢問對策。結果老黃頭將陳忠厚教訓一頓後將其逐出村子。大約過了兩三年,白連平到來時,陳忠厚卻又回到了村中。」

  「那時,村民們時常看到他倆爭執不休,卻不知他們在爭吵何事。據旁人所聞,似乎是關於誰能成為老黃頭的關門弟子。因白連平在村里人脈甚廣,故而村民多站在白連平一方,陳忠厚因此再度離去。」

  「據說,陳忠厚與白連平本是同窗,但為何走到一起,實難揣測。依我看,陳忠厚過於計較,身為一名裁縫,誰成為關門弟子又有何不同?老黃頭並無特別出眾的技藝,不過是縫紉手藝出色,連白連平對此都不屑一顧……」

  村委會主任的話語讓我聯想到了一點:陳忠厚與白連平之間的激烈競爭,恐怕並非僅為一件衣物那麼簡單,黃田次所掌握的秘密才是關鍵。

  村委會主任說著瞥了眼牆上的掛鍾:「哎呀,都已經快十點了。這一聊起來,我都忘了該送你們過去了,要不你們今晚就住在我家,去老黃頭家還要重新燒炕。」

  「不必了,我們去那邊住會更方便些。」我不敢留在村委會主任家過夜,若白連平他們找上門來,我該如何與他們周旋?

  村委會主任拗不過我們幾人,只得起身帶路前往黃田次家,而我在一路上也在努力整理黃家的隱秘往事。

  假設村委會主任所述屬實,那麼我能初步推斷出,黃田次的祖先可能曾經守護過附近某座山峰。

  山無邪念,水無禍患,鎮山者未現,探海者不至。

  根據村委會主任的描述,山中的詭異之事極有可能源於黃田次祖父母失蹤的那個懸衣樹林。

  依據黃田次的年齡和背景推測,他年輕時正好處於趕山人生存最為艱難的時代。彼時的商品皆追求貨真價實,即便是擺攤做買賣的人都寥寥無幾,趕山人即使得到人參、獸皮也難以出售。黃田次生活困苦倒也合乎常理。

  在那樣的年代,年逾三十仍未能娶妻的人,無疑是貧窮到了極致。

  我猜測,黃田次在極度貧困之時,或許動起了利用先祖遺產的心思。昔日的鎮山侯必然有些財富積累,這些財富隨鎮山侯一同歸於塵土,亦不足為奇。

  黃田次必定在山中找到了某些事物,才使得他由趕山人一躍成為裁縫。

  黃田次揭示了山中的秘密,他自己卻無法駕馭那個秘密,因此需要幫手。這個幫手會是陳忠厚和白連平嗎?

  不對!

  我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黃田次尋找的可能不僅僅是幫手。

  陳忠厚和白連平所學製作的那兩件衣物,很可能正是那個秘密的核心所在。

  在我深思之際,村委會主任已將我帶到老黃家門口:「就是這裡了,你們自己進去吧,屋裡一切都準備好了。」

  黃田次的家不同於一般的農戶,更像是一個小規模的洗衣坊,院內橫亘著三排晾衣架,遠望過去,仿佛在門口和房屋之間築起三堵特殊的牆壁。

  若是在平日,我或許會毫不猶豫徑直走過,但現在我們四人面對空空如也的衣架,都不禁心生退縮之意。

  天知曉,一旦我們邁步向前,那衣架上是否會突兀地多出幾件衣物,是否會懸掛起幾副陰森面孔。

  我回眸瞥見漸行漸遠的村委會主任身影,從身後抽出九星斷月刀:「跟著我走,先進門再作打算。」

  既然對方邀我至此,必定有所預謀,然而,不冒險何以求勝?

  我和艷玲、張晨心呈三角陣勢護衛著劉書義,緩緩朝房門方向行進,衣架上晃動的鐵絲似乎在我頭巾間掠過,我仿佛感到有人手指悄然划過頭頂,一陣冰涼的酥麻感瞬間從頭頂貫穿至脊背,當我幾乎要拔刀反擊時,艷玲在我背後提醒:「你頭頂沒人,先別亂動!」


  我這才稍稍安心,再度朝著房門走去。然而剛走幾步,耳邊便傳來劉書義的聲音:「小師叔,你是否感覺越來越冷了?」

  此刻我才意識到,每經過一個衣架,周遭氣溫就驟然降低幾分,待我靠近大門時,已然如同置身於冰冷的地窖之中,全身上下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大家小心!」我小心翼翼踏入大門並打開門燈,突然間,被燈光照亮的院落中響起一聲冷笑:「許久不見!」

  我猛一回頭,只見三道衣架不知何時已掛滿了衣物,上百件衣物隨風微動,宛如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齊刷刷轉向我這邊。

  「小師叔……」劉書義嚇得腿腳發軟,緊緊抓住我的手臂不肯鬆開。

  「先進屋再說!」我穩步走入屋內,尋了一張桌子坐下:「古語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暫且以主人之茶,敬你一杯如何?晨心,幫忙泡茶。」

  門外忽聞一聲輕蔑笑聲:「這算什麼?打算求饒不成?」

  我點燃一根煙,沉聲問道:「你是陳忠厚吧?」

  門外之人回復了陳忠厚的聲音:「是又怎樣?」

  我輕輕敲擊桌面:「我此行並非來找你動手,而是想與你談談。」

  陳忠厚還未及開口,我便繼續說下去:「在我們動手之前,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

  「首先,我們之間是否存在不可調和的根本利益衝突?」

  「其次,你真正的敵人,是我還是白連平?」

  「再者,你若殺我之後,是否有十足把握單獨對抗白連平和黃田次?」

  「最後,你渴望得到的東西,黃田次是否會拱手相讓?」

  我欲與陳忠厚談判的核心,就在於第一個問題上。

  我曾殺了他的一個御鬼,並傷了其親人,因此我們之間並非毫無恩怨。但陳忠厚是一個重視利益且睚眥必報之人,這樣的人未必沒有爭取合作的可能。

  陳忠厚沉寂片刻後詢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淡然一笑:「我與你並無生死大仇,但與白連平卻有著深仇大恨。我與白連平無法聯手對付你,但我們完全可以聯手對付白連平,甚至是黃田次。」

  「黃田次是我的師父!」陳忠厚的話語中透露出幾分苦澀。

  我不緊不慢地笑道:「他雖是你師父不假,但他是否已將衣缽傳承給你?沒有吧!我聽說黃田次乃鎮山候之後,他所擁有的東西,我同樣覬覦。」

  我話音剛落,門外衣架明顯震動了一下,顯然陳忠厚已動怒。

  我像安撫孩子般說道:「何必激動?行走江湖,不過是為了金銀二字,若非為了錢財,我為何要保護白連平?若非為了錢,我為何要與你拼個你死我活?實話說,若非我殺了白少龍,逼得你不得不對白連平斬盡殺絕,我還真不願涉足這個黃家村。」

  陳忠厚嘲諷道:「既然你要與白連平拼命,那就直接動手便是,何必扯上我?」

  我直言道:「你清楚我是怎樣的人,行走江湖,不必繞彎子。若有良機,我很樂意將他人之財據為己有。鎮山候那裡正好有錢,而且,奪他之財,於法律無礙。你認為呢?」

  「我爺曾對我說過:劫掠活人的財物足以讓我身陷囹圄,而奪取死人的財物,官府則無權干涉。做生意歸做生意,遇到順手的買賣,若不趁機撈一筆,還算哪門子江湖人?」

  陳忠厚低聲詢問:「你真的只要錢?」

  我心中暗喜:機會來了,黃田次那裡果然隱藏著其他的秘密。

  我應道:「除了錢,我還要什麼?要那裁縫秘法嗎?朋友,你視秘法為珍寶,我卻不以為然。我自幼未曾學過裁縫技藝,即便學到,恐怕也會餓死街頭。我只要錢。」

  各行業秘法,都有一個前提,必須先入行。正如陳忠厚和白連平,若他們未曾學習裁縫手藝,縱然得到秘法也無法運用。

  陳忠厚猶豫片刻後問:「你怎麼知道黃田次藏了東西?」

  陳忠厚話語一落,我便明白此刻已到了決定勝負的關鍵節點。

  陳忠厚無疑是在試探我的真功夫,能否說服他,完全取決於我此前的分析準確度如何。若能觸及陳忠厚內心深處,那麼我的策略便能奏效。

  我徐徐地將口中煙霧緩緩吐出:「這有何難?黃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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