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卷山龍,坐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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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爺這人有多狂?

  那是敢在我們這片十里八地橫著撒尿的主兒,就算是東西山那些個占山為王的土匪綹子都得瞧著這老爺子的臉色。

  他其貌不揚,瘦瘦小小,看起來極不起眼。

  初來乍到的心比天高,總想試試我爺的成色,他們搞不明白就是這麼個看起來一個蔫了吧唧的小老頭兒到底有啥通天的能耐能壓得住那些土匪綹子裡橫行無忌的土霸王。

  可惜敢去試膽的,沒一個能囫圇個走出來。

  我爺有兩把刀,一把卷山龍,一把坐地虎,一長一短,是陰陽雙刀。

  長的卷山龍三尺七寸,身如月牙,雙面開刃。

  短的則是坐地虎,長一尺三寸,且沒有刀把,但凡有點能耐的都清楚,我爺的一身本身都在這兩把刀上。

  可惜的是,

  我從沒見過。

  因為打小我爺就不讓我碰,任憑我哭嚎打鬧,就算是牙花子都瞪出來了他也從不讓我瞧上一眼,要是被我搞得煩了,他總會摸著我的腦袋瓜子吧嗒吧嗒的抽著旱菸袋。

  他告訴我。

  「娃啊,不是爺不叫你看,實在是冷風刀過卷山龍,旱地拔蔥坐地虎,爺這兩把刀有說法,出刀得見血,揚鞘必斬邪。」

  「這兩把刀啊,註定是要跟爺一道進了棺材板子裡的,平安是福啊。」

  狗屁的平安是福。

  當時我年紀小,不懂其中的道理。

  只是不管不顧的沖著我爺發脾氣,說爺啊,我到底還不是你親孫子啊,否則的憑啥爺你有這麼大的本事,這兩把刀寧願帶進棺材裡也不交給我?

  但無論我一哭二鬧三上吊我爺都不理我。

  不過後來,我見過我爺出過一次刀,也是打我出生起唯一的一次。

  那是一個夏天,我們縣鬧了旱魃。

  往年雨水豐沛的安平縣不知道招惹了哪路邪神足足旱了有一年,縣裡人都傳是有旱龍王出世,是旱龍王占了東西山。

  這事兒不知道咋的就傳到了我爺耳朵里。

  他本來不想管。

  架不住啊,這縣裡的鄉紳求上了門,烏央烏央的一大群人個個有頭有臉,單獨拎出一個都是縣裡頭頂牛的人物。

  可他們又是托人情,又是送禮,甚至許諾了天價懇請我爺出手。

  可我爺呢愣是沖著唾手可得的金山銀山看都不看一眼,瞧的一邊兒站著的我直麼著急,當時我十五歲,正好是考學的年紀,我心裡暗道爺啊,咱見好就收就得了,有了這些送上門的真金白銀,何苦您老還得為了我的學費發愁?

  可我爺卻理都不理。

  這些人里有些眼皮子淺的,暗地裡嘀咕我爺不識擡舉,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物真心實意,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怕是也得下凡了。

  可這話兒沒人敢說出來。

  還是後來這些達官顯貴們請動了縣裡的族老,一百多歲的老爺子比我爺的輩分還大三輪,剛進我家的院子噗通一聲就給我爺跪下了。

  「小曹,就當叔伯們求你,這安平啊要是再不下雨,就是要丟認命了啊。」

  我爺沉默的站在原地,心安理得的受了族老一禮。

  然後轉身回屋,丟出了三個條件。

  這第一,真金白銀得給,不多不少,只要八萬八千八,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取。這就不少了,要知道,那年月剛過了亂遭的年代,家家戶戶也就是剛能吃飽。

  就連鈔票最大面額都是十元一張的大團結,八萬八千八可謂天價。

  可族老眉頭都沒皺一下就答應了。

  而第二條,我爺則是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他上山的當天,必須要有九個青壯年的漢子,滿足陽時陽刻陽間的出生八字,九個人擡著他上山。

  我看著我爺,有心想阻攔。

  因為古往今來,有八擡大轎,可九個人擡的那可是棺材,我爺這上山一趟難不成要把命送出去?

  我慌了神,一向膽大包天的我喊了聲爺,我是著實不想讓我爺涉險。

  可我爺沒理我。

  自始至終,他都沒提出第三個條件,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我,他們眼神隱晦,藏著不明的意味,我捉摸不清。


  當天晚上,我就見到我爺磨刀。

  兩把刀,一長一短,長的叫卷山龍,短的叫坐地虎。

  然後我爺被九個彪形大漢給擡上了山,具體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到現在也沒人知道,只知道我爺下來的第二天,一場突如其來的洪水爆發衝垮了六座橋。

  「爺,你砍了那頭旱龍王了嗎?」

  我問我爺,可我爺卻搖搖頭,但什麼也沒說。

  可我啊總是覺得我爺自東西山上下來之後,緊繃的老臉上總有撥不散的愁雲。而隨之而來的,我卻是越來越好奇我爺藏著掖著的那兩把刀。

  我很想知道,那裡頭到底是藏了什麼玩意,才叫我爺敢九人擡棺上山巔戰上那一場悍龍王。

  但我爺從來都是刀不離身的。

  正常來說我想碰也碰不到,畢竟,誰都知道活到了八十歲的我爺身體棒過大小伙子,而一身的本事更是通天。

  就算我敢頂著我爺的怒火半夜去偷也沒轍,但不知道咋的,自打我動起了那兩把刀的主意之後,這心思就愈發強烈了起來。

  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的耳邊也總有一個聲音在低語。

  它在我的耳邊呢喃,讓我的心躁動,忍不住想要去打那兩把刀的主意,於是,我動起了心眼。

  因為我知道,素來到不離身的我爺其實每年是有例外的。

  那就是圓月十五的時候,

  旁人只知道圓月十五是中秋,闔家團圓的日子,可我卻明白,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我爺都會祭刀,多年來從不例外。

  子時祭卷山龍,丑時祭坐地虎,雖說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跟在我爺身邊的我卻明白這是我唯一能接近這兩把刀的機會。

  因為上半夜祭卷山龍的時候,我爺總會跑到半山腰上。

  而另一把坐地虎則會懸在房樑上。

  當時我壓根就沒有多想我爺為何會這麼做,只是單純的被心中的聲音蠱惑,憑藉著本能,當天晚上,我早早的躺下卻沒睡。

  我坐等右等,等到半夜11點的時候,我側耳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隨即便是我爺的離開的腳步聲。

  我一股腦的從床上爬起來,等到確認我爺離開,我這才忙不疊的跑進西屋。

  房門被上了鎖,但這難不倒我。

  我從兜里熟絡的掏出一根曲別針在老鎖頭上捅咕,沒費什麼功夫就捅開了西屋的門,前腳進屋,我一擡眼就瞧見了房梁吊著的那一把坐地虎。

  刀長一指三寸,且沒有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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