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殖民地的制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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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5章 殖民地的制約

  1737年2月2日,下午三時,太平洋航運公司旗下的「福運號」客貨班輪在一艘引水船的指引下,緩緩地駛入長樂島寶源港(今斐濟維提島蘇瓦市)。

  船隻尚未靠岸,碼頭上已經有數十名小販迫不及待地涌了過來,等待即將下船的潛在客戶。

  長樂島是於乾武六年(1648年)齊國探索艦隊根據荷蘭人塔斯曼的航海記錄而「發現」的一座南太平洋島嶼。

  這是一座典型的火山島,一座中央山脈分開長樂全島,山脈中有許多休眠火山,島上的最高點長樂峰海拔超過一千米。

  這座山脈也將該島的氣候一分為二,東南部濕潤多雨,年降雨量3000毫米,西北部較乾燥,年降雨量1800-2300毫米。

  目前,該島隸屬於東洲總督區管轄,與古瀾島(今斐濟瓦努阿島)、尖山島(今斐濟恩加梅阿島)等周邊數十座小島組成了長樂縣,人口規模六千四百餘。

  整個縣的經濟類型主要以種植園、伐木和採礦為主,百姓的日子過得殷實而悠閒。

  當然,這裡的百姓僅為齊國移民以及部分混血居民。

  昔日島上的王國早已被齊國當局解散,國王也遭廢黜,所有的土著也變成齊國海外領地「居民」,為島上一個個種植園和礦場「工作」。

  島上有許多白檀、烏木等珍貴木材,還有優質硬木和松木,在過去數十年裡曾引得無數商人蜂擁而來,驅使著島上的土著大肆採伐,瘋狂掠奪。

  後來,齊國海外殖民事務部於此設立管理機構,組建地方政府,遂阻止了商人們的濫采濫伐的行徑,轉而採取有序開發、合理經營的原則,將島上僅剩不多的珍貴木材予以政策性保護了起來。

  一些紮根於島上的商人和移民眼瞧著上天賜予的財富被政府給圈去了,雖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於是,他們便在島上幾條河流處的肥沃的河谷和三角洲地區開闢了大量的種植園,種植甘蔗、菸草、棉花等經濟作物,以完成「經濟轉型」。

  經過數十年的開發,長樂島上的面貌可以說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島上的土著也從蒙昧落後的原始時代,一躍而進入了現在的蒸汽時代。曾經遍地的茅草屋,被一棟棟漂亮的東方式民居所替代,他們也將身上以樹皮或者獸皮縫製的簡陋「衣服」換成了輕柔的棉布。

  過去他們主要以採摘野果、捕食近海魚類為主要食物來源,現在卻能吃上可口的稻米和各種面制食品,以及豐富多樣的蔬菜和調料。

  可以說,齊國人的到來,將他們從極為蠻荒而愚昧的狀態一下子給徹底解放出來了。

  但是,他們的生活真的變好了嗎?

  「他們的生活怎麼可能變好?」杜瑞圖搖了搖頭,朝身邊這位昭信校尉(上校)軍官說道:「據我所知,在我們大齊將長樂島納入治下前,該島的土著人口估計有三萬到四萬人,而現在嘛,怕是不到一萬五千人了。那麼損失的人口都到哪兒去了呢?」

  李延良對這個問題,心裡是有答案的,但他實在不想跟這位較真的學者繼續討論下去。

  因為沒有什麼意義,不過徒費口舌而已。

  這個時代,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弱小和落後,就是一種原罪,一旦被強大的國家或者族群盯上,覆滅或者被融合,將是它最終的結局。

  「……除了移民帶來的各種傳染疾病造成島上的原住民大量死亡外,那些貪婪的商人、種植園主、礦場主的肆意壓榨和奴役,也間接『消除』了這個島上相當數量的原住民。」杜瑞圖卻是不管不顧,猶自說道:「就拿眼前這座碼頭來說,三十多年前,地方政府為改善碼頭設施,使其能停靠更多、更大的船舶,便強征三千餘島上原住民日夜施工。待工程完工後,參與施工的原住民僅剩下不到兩千人。可以說,這座碼頭的下面埋葬著原住民的累累屍骨。」

  「總不至於要在碼頭下面埋葬我大齊子民的無數屍骨吧?」在一名港務人員的指引下,李延良來到碼頭客運站,準備招一輛馬車前往城中。

  他們所乘坐的「福運號」將在寶源港停駐一天,補充食物和淡水,並添加燃煤,在明日正午十二時才會啟航離港。

  在這種情勢下,他不想待在船上狹窄的艙室內無所事事,便隨著一行旅客下了船,到城中尋一家舒適的旅社,洗上一個痛快的熱水澡,然後美美的睡一覺。

  然而,這位從懷遠港(今舊金山)登船後便一直跟他喋喋不休的社會學家便不斷抨擊帝國的殖民事務是如何損害了太多原住民的利益,又如何破壞了難得的原住民文化,讓他有些煩不勝煩。


  也不知道,這位學者腦子裡都裝的什麼,居然對殖民領地上的原住民充滿了同情和憐憫,認為帝國政府應該像保衛帝國子民一樣,對這些可憐而又無助的原住民施以保護,並加以經濟扶持,讓他們享受帝國的陽光沐浴。

  難道真的是窮生奸計,富長良心?

  這些到處遊歷四處考察的「良心」社會學者開始將注意力從國內轉向了國外,為那些卑如草芥的殖民領地原住民發聲,宣揚什麼「天下大同」、「萬民平等」之類的自由學說。

  省省吧,這麼富有博愛之心,莫如多關心一下我大齊社會底層百姓的民生問題,為他們所遭遇的種種不公,去發聲,去呼籲,去改變。

  四個月前,一份來自本土的調令送到懷遠城,讓李延良將暄州警備司令的一職暫時交由副手暫代,然後立即乘船返回長安述職。

  不過,他當時正帶著眾多參謀軍官在大鹽湖地區視察當地的鹽城堡(今美國鹽湖城)的建設進度,以至於無法第一時間獲悉該份調令。

  直到兩個月後,他巡視至長泰堡(今內華達州里諾市)時,才從當地的電報站收到這個消息,隨即便抽身返回懷遠城。

  待與副手交接了各項事務,又與暄州總督府諸多官員逐一話別辭行,又耗費了大半個月,直到年節臨近,他才搭乘「福運號」班輪朝漢州本土趕來。

  在殷州待了八年,說實話,他對這片充滿無限生機的領地還生出了幾分眷戀和不舍。

  這裡有無盡的森林,也有數不清的礦產,還有眾多勤勞樸實的移民。

  這裡河流縱橫,土地肥沃,更讓人為之欣喜的是,這裡四季分明,跟華夏大陸隱有幾分相似。

  可以毫不客氣地說,若有野心之輩將其占據,那絕對算的上擁有王霸之基,並可成長為當世之大國。

  雖然,帝國將這片海外領地從北到南,劃了三個總督區和一個親藩王國領地,算是將之部分碎片化,以防止地方出現一家獨大的局面。

  但李延良看來,這仍舊不足以保證帝國對這片領土的徹底掌控。

  因為,殷州距離漢州本土太遠了,根本無法做到如臂使指地管理和控制,只能依賴於那些派去的殖民官員能盡職盡責,可以忠實地履行皇帝陛下和內閣政府的意願。

  但,鞭長莫及呀!

  或者可以說是,天高皇帝遠,民少相公多。

  這些年來,隨著疏離和浮誇之風在帝國各地盛行,享樂主義和貪污腐化也伴隨而生,位於偏遠的殷州殖民領地也概莫例外。

  以他一個暄州警備司令的身份和地位,每年政府發下的薪水和海外津貼不過六百多元,但要加上眾多的商人和礦場主趁著年節向他隨禮和孝敬,總收入會高達四千多元。

  就這,還是他不主動索賄納貢的情況下獲得的收入。

  八年任職,他就積攢了近三萬元,這收入水平超過齊國境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群。

  而他,不過是眾多海外殖民領地內的一名中層官員。

  總督、殖民事務部駐殷州代表、殷州海關總署、殷州警備總司令、殷州對外貿易總督查……,等等,諸如此類高官的收入水平,可想而知。

  羊毛畢竟是出在羊身上的,殖民官員這般肆無忌憚地斂財貪腐,最終受到傷害的自然是整個殖民領地的百姓和商人。

  曾有部分殷州出生的學者大膽地發問,「殷州人為何要被本土來的官員騎在頭上,予取予求,而始終保持沉默不語呢」?

  是的,隨著殷州陸續創辦了數所大學,在提升當地科技文化水平的同時,也讓這片土地出現了一股自主思潮。

  這些擁有一定「自主意識」的新殷州人在對本來派來的殖民官員表示不滿的同時,卻對東海岸的英屬殖民領地的管理模式充滿了無盡的嚮往和羨慕。

  那些人擁有自己的議會和自治管理機構,他們還享受極低的賦稅——當然,最近幾年,英格蘭「爸爸」開始加大對北美「兒子」的索取力度,不僅增加了許多稅種,而且還將稅率緩慢而堅定地向上提升——他們可以無限制地擁有更多土地,他們甚至還能決定地方總督和官員的薪酬,可以隨時監督和審查他們的施政過程。

  而且,英屬北美領地在發展了一百多年時間,還陸續擁有造船(英格蘭有三分之一的商船為北美建造)、煉鐵、紡織(小手工業)、釀酒等規模製造業,從而可以向陳國、加勒比地區大量出口商品以換取寶貴的金銀。


  哪像殷州領地,在政府的刻意壓制下,除了木材加工、食品加工、毛皮加工等最為初級的工業產業外,連一根鐵釘都生產不了,幾乎全部的生產和生活用品都要從漢州本土及南洋領地進口,忍受著極為不平等的貿易剪刀差。

  誠然,在殷州殖民領地的居民生活雖然比不上漢州本土,但絕對要比秦國、朝鮮、日本等傳統華夏文明圈百姓要高出許多,最起碼不虞凍餓之苦,也不擔心戰爭之禍。可是,這麼持續被本土壓制和「吸血」,心裡總是不那麼舒服。

  為何本土就不能將我們殷州人當做自己人一樣對待呢?

  眾所周知,殷州殖民領地在建立之初,就是被當做本土流放犯人的主要目的地之一。

  粗略統計,從漢興十年(1680年)到永隆六年(1735年)的五十多年間,本土一共往殷州移送流放犯人超過五萬八千餘。

  你說,這些被送來的犯人以及他們的後代對本土政府會持什麼樣的態度呢?

  另外,殷州的移民組成中,除了本土流放過來的犯人外,大部分皆是來自秦國、日本、朝鮮以及安南等國家地區的無地農人或者受災難民。

  這些移民在初到殷州後,可能會因為齊國救他們於水火當中而感恩戴德,表示一定程度上的恭順和臣服。

  但隨著大量二代或者三代移民逐漸成長起來,他們在竭力維護自己利益的前提下,面對本土這般壓制和剝削,是否還會像他們的父輩那樣繼續向帝國表示順服?

  要知道殷州可不像其他海外殖民領地那樣,要麼是一座座孤立的島嶼,要麼是嵌入某個國家或者地區勢力之間的小塊要津所在,必須依賴本土的保護,不得不接受中央政府的拿捏和控制。

  殷州,乃是一塊面積龐大且資源豐富的大陸,北至寒洋(即北冰洋),南至墨西哥,東到漢河(今密西西比河),方圓數千里,皆無強大勢力存在——在齊國人眼裡,法國於路易斯安娜地區那點人口和零星據點,根本拿不住中部大平原--只要擁有源源不斷地移民湧入,稍加發展,便有成為潛在大國的可能。

  所以,李延良認為,要想徹底將殷洲「抓」在手裡,除了進一步加強對當地的政治、經濟、文化和思想的控制力度外,還要將殷洲再度碎片化,把目前幾個總督區和未來新占之地,另行分出若干總督區。

  若是有可能的話,可以讓皇室再分封幾個藩國夾雜在這些地方總督區之間,大小相制,互不統屬。

  而且,還可依印度和黔州之例,建立殷洲駐屯軍,派往殷州要津之處和港口之地,以為武力挾制。

  殷州,當為帝國之翼,西太平洋之屏護,斷不可輕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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