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孤這一生,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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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8章 孤這一生,如履薄冰

  劉恆的聲音並不大,但落在鄧通的耳朵中便如同驚雷一樣炸響。💗✎ ➅➈𝓼нυ𝔵.𝓬ᵒM ✌👹

  鄧通可是太明白自己怎麼樣才有的今日了。

  他是依靠著文帝的寵幸一步步走到現在的,甚至都不能夠算是一步步,而是「一步登天」,當年的文帝能夠給他的東西,如今的文帝完全可以收回去。

  帝王從來都是無情人。

  他連忙跪伏著爬到了劉恆的腳邊,臉上的神色中帶著悲痛欲絕,甚至涕泗橫流,連一個內侍都不如。

  「陛下,陛下——」

  他的聲音中帶著哀苦,鄧通沒有否認自己所做的事情,他是一個聰明人,他知道否認是沒有用的,皇帝今日既然是將他傳喚到了這裡,那麼必定是將他的所有作為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否則皇帝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陛下,臣知道錯了。」

  「請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了臣這一次吧。」

  劉恆看著趴俯在自己腳邊的鄧通,神色冷清:「朕可以饒了你這一次,但你用什麼理由讓朕饒了你呢?」

  「伱對朕有什麼作用呢?」

  當帝王的情誼結束的時候,或許會因為往日的情誼放你一馬,但這個時候你不能夠只憑藉著所謂的「情誼」,因為在帝王的眼裡,情誼是最值錢的東西,也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你需要展示出自己的作用。

  鄧通顯然十分了解文帝,在文帝開口說話的時候,他就在心裡瘋狂的思考著一個問題。

  他在思考著,自己到底有什麼作用呢?

  才能夠讓文帝現在還能好聲好氣的對自己說話?

  他的腦子轉的很快,一瞬間就想到了自己的「罪名」,私自鑄造錢幣!

  什麼?你說之前皇帝允許他鑄造錢幣,所以不算是私自鑄造?

  放屁。

  如今皇帝都把他提審到這裡了,難道還不能算是私自鑄造麼?

  從鑄造錢幣的事情上,鄧通幾乎是一瞬間就聯想到了最近這些年皇帝所做的事情,削藩!

  那麼他對於削藩來說有什麼作用呢?

  鑄幣權.鑄幣權.

  鄧通的眼睛猛的一亮,他抬起頭看著文帝開口道:「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這些年私自鑄造錢幣,實在是違背了朝廷法度,使得這民間黔首苦不聊生。」

  「臣明日願上書請陛下廢除臣的鑄幣權,以全天下黔首之心!」

  劉恆低下頭,看著跪伏在那裡的鄧通,眉宇中瞬間帶著了些許的寬慰:「看來你的腦子還沒有完全廢掉。」

  他輕聲道:「回去吧。」

  「朕只能夠保住你的一條性命,至於你若是還想要繼續活的瀟灑,去求一求陳寺卿吧,或許他能夠給你指點出來一個出路。」

  鄧通連忙叩頭,他當然知道自己會淪落到今天這一步,其中一定是有陳拓的奏疏,但他卻並不會也不敢憎惡陳拓。

  因為他知道陳拓不是針對自己,陳拓或者說陳氏針對的永遠都是讓黔首活不下去的事情。

  「臣明白了,臣這就去。」

  劉恆擺了擺手,臉上的神情中帶著些許頗疲憊:「行了,去吧,朕要歇息了。」

  鄧通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而等到鄧通的人影消失在了這大殿中的時候,劉恆才是tanlekouq,輕輕的看著遠處的方向。

  片刻後,做好萬全準備的他從袖子中拿出來了那兩本從陳彼處帶回來的書籍,隨著歲月的增長、年歲的擴大,他有些害怕了。

  「只是不知道,老師這一次會寫出什麼驚天著作呢?」

  陳拓來到賦稅寺的時候,就看到門口老老實實的等待著一位中年人,眉目俊秀,英姿瀟灑。

  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果然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啊。」

  搖著頭,陳拓往前走著,而鄧通見到了陳拓之後,連忙彎下腰,臉上帶著諂媚的神色:「下官見過陳寺卿,昨夜陛下宣召臣入宮,今日出宮是有要事與陳寺卿商議的。」

  「還望陳寺卿抽出一些時間,聽下官講兩句。」


  陳拓轉過頭,看著站在那裡的鄧通臉上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淡淡的說道:「原來如此,請。」

  長安城,國子監之中。

  陳彼坐在中央,一字一句的講述著自己的「道」,而下面坐著的人則是聽得如痴如醉。

  荀既、孟尋也同樣坐在前方,閉著眼睛仔細聽著陳彼的「傳道」,當只是聽了一個開口的時候,荀既就睜開了眼睛,臉上帶著讚嘆的神色說道:「如今的陳老先生,可為大宗師矣!」

  而當陳彼講述到一半的時候,孟尋也睜開了眼睛,臉上帶著感慨萬分的神色:「不愧是陳老先生,不愧是昔日的陳子,這許多年來,咱們所領悟的東西,竟然不如當年陳子所傳授的十分之一。」

  「當真是令眾生羞愧啊。」

  而當陳彼的口中說出「政治學」這三個字的同時,所有聽的如痴如醉的學子們全都睜開了眼睛,他們的臉上帶著讚嘆的神情。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高呼。

  「陳子!陳子!邱子!邱子!」

  陳彼,字予邱。

  如今的陳彼被在場的所有人共同尊稱為「子」,但由於陳野已然被尊稱為「陳子」了,所以在場的人都稱呼陳彼的「字」,即為邱子。

  儒家的人今時也有人前來聽陳彼講學,但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聽陳彼講學,而是為了觀察一下陳氏有沒有可以攻擊的點。

  當政治學這三個字說出的時候,就連這三個搗亂的人都對視一眼,臉上帶著滿滿的悲痛之色。

  只是這些許悲痛中還帶著些許的「狂熱」。

  悲痛並不是看到陳氏的崛起,而是他們覺著自己前幾十年的日子都白過了,是一種浪費了光陰的悲痛,而狂熱則是很簡單,是對陳彼所講述的「政治學」的狂熱!

  他們只是對視一眼,就看到了對方眼睛中的狂熱,並且同時踏出一步,加入了這一場狂歡。

  長樂宮

  劉恆閉著眼睛,聽著繡衣使者所轉述的關於陳彼的講學,心中也不由得讚嘆了一聲。

  昨日雖然看到了老師所書寫的著作,但卻沒有看到一些其他的見解,心中還多有困惑,而如今他聽到了陳彼講學的內容,終於是讚嘆了。

  「不愧是老師,不愧是陳子啊。」

  他回過頭看著身旁坐著,同樣在沉思著的劉啟,輕聲問道:「你從這其中聽出來了什麼?」

  劉啟微微醒神,看著劉恆,有些猶豫:「父皇,今日安國王所講似乎與在昨日書中所記載的不同,昨日書中的政治學是以君的角度看的,但昨夜兒臣連夜讀完之後總覺著好像差了點什麼。」

  「今日聽完方才安國王的講學內容,心中才恍然明白。」

  「原來兩種角度合在一起,以君的角度去看臣,以臣的角度去看君,跳出兩者之外去看這兩者,這才是至理啊。」

  劉恆聽完劉啟所說的話之後,臉上帶著的讚嘆更濃了:「哈哈哈哈,不錯,不錯。」

  「正是如此啊。」

  他指著劉啟笑罵道:「那你可明白,安國王如此講學的道理?」

  這一次被劉恆所指著的劉恆沒有多猶豫,直接開口道:「想必安國王是只想讓帝王明白這其中的道理,而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吧。」

  劉恆嘆了口氣:「陳氏沒有對不住我劉氏啊。」

  「我劉氏又怎麼能夠對不住陳氏呢?」

  「傳朕詔令,加封安國王陳彼為太傅、太師,追封陳彼之父陳居為「居安王」,列其入太廟,享天下香火。加封賦稅寺少卿陳拓為「左相」,進封為「官渡候」。」

  天子詔令出,既而不改。

  沉吟片刻後劉恆再次開口道:「賜陳氏「丹書鐵券」一瓦,令太史令、宗正記之,其所載,萬世不可改,若改,則不為劉氏子孫,天下共擊之!」

  「丹書鐵券上,便記錄陳氏的所有功勞,以及陳氏的來歷,日後若有陳氏子弟犯死罪,則可免其一死;若陳氏家主一脈犯死罪,無論是謀逆的大罪,亦或者是其他的什麼罪行,皆不可追責。」

  劉啟聽著劉恆所說的話語,臉上帶著驚駭之色:「父皇,這.」

  劉恆只是瞥了一眼劉啟,心中嘆了口氣,覺著自己的這個孩子還有的學。

  陳氏需要這所謂的丹書鐵券麼?


  不需要。

  沒有了丹書鐵券,就憑藉著陳氏的勢力,日後的皇帝敢找陳氏的麻煩麼?

  不敢。

  所以,丹書鐵券的作用大概類似於如今的某個組織,只是為了防止陳氏殺紅了眼,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給雙方一個台階,讓雙方都不會下不來台。

  不至於讓事情發展到最壞的那一步。

  後元十年,秋。

  大雨瀰漫中,天子的詔令傳遍了天下,所有人都在驚嘆陛下的「仁德」。

  而在這一年的秋天,同樣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的寵臣、大漢豪商鄧通上書,奏疏中言明了自己的罪過,並且著重強調了「鑄幣以為權,此權為天子之柄,臣厚言竊之,實為冒犯天威,高皇帝入夢責之,臣惶恐」的話語。

  這番話出爐之後,所有人都明白,鄧通被皇帝警告了。

  也同樣明白,這是皇帝對於「諸侯王」的警告。

  可是諸侯王此時敢裝作不明白這其中所蘊含的道理麼?

  於是,荊王、楚王、齊王、梁王、燕王等人相繼上書,上書請奏朝廷收回諸侯國手中的鑄幣權,言稱這是天子的權柄,他們只是大漢的諸侯王而已,怎麼能夠厚著臉竊取其中的權柄呢?

  隨著日子的一日一日過去,也伴隨著這天空中大雨的一點點落下,幾乎所有的諸侯王全都上書了此事。

  唯有一個人還在硬撐著。

  吳王。

  劉濞在聽說京中鄧通的上書之後,憤怒的將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砸碎了,他的眼睛中帶著怒火,明白這是天子針對自己等人的手段。

  當鑄幣權被朝廷收回去了之後,他想要練兵什麼的,不就麻煩了?

  最開始的時候,劉濞是非常不屑的,他相信不會有任何一個諸侯王願意交出手中的權柄,只要大家都默不作聲,這個事情也就是過去了。

  當第一個諸侯王上書的時候,劉濞的心中依舊是不屑的,因為他覺著只是幾個小小的諸侯王而已。

  當梁王上書的時候,劉濞有些慌,但卻並不是很慌,因為梁王是皇帝的兒子,以後還有可能是皇太弟,這個時候當然要附和皇帝來換取皇帝的寵愛。

  可是,當荊王、楚王、齊王、燕王都上書的時候,劉濞已經是很慌了。

  這幾位怎麼也拋棄了自己?

  可他卻依舊是硬撐著。

  而在後元十年的冬天,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事情讓劉濞再也沒有辦法硬撐著了。

  後元十年,天子夜夢高皇帝入夢,責罵他丟失天子權柄,導致在天上高皇帝、太公皇帝、以及所有劉氏的諸王都受到了上蒼的責罰。

  天子醒來之後,只覺著心中一陣悶痛,而後病倒。

  在病倒之前,令太子劉啟監國,以太師陳彼、大將軍韓信、太尉陳得、左相陳拓輔佐。

  前面的消息並沒有讓劉濞認慫,可是當後面監國輔政的人選不是陳氏中人,就是陳氏的朋友,其中還有兩位大將軍之後,劉濞真的慫了。

  不慫也不行。

  皇帝的意思很簡單了,我不好意思對付你,但是陳氏好意思對付你啊,陳氏對付你那不是手拿把掐?

  於是,後元十一年的春天尚且沒有完全抵達的時候,吳王劉濞終於也上書,請求天子收回諸侯王的鑄幣權,以中央朝廷鑄造的錢幣為天下發行。

  而天子依舊在病重中,所以沒有辦法回復消息,但監國的太子卻表示同意。

  於是,這一年,朝廷開始大肆的回收民間的「銅」,管控著這一礦脈,不許私人擁有,鍛造了新的、統一的錢幣。

  因為錢幣上烙印著「天仁通寶」四個字樣,於是後元十一年也被稱之為「天仁元年」。

  天仁元年,在太子的詔令下,許多諸王全都上書想要進京慰問陛下的身體。

  而太子也寬容的表示同意。

  這一年,在歷史中被稱之為

  「削藩轉折點」

  長樂宮

  終於坐在這裡的劉啟望著面前的傳國玉璽,微微感慨:「孤這一生,當真是如履薄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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