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老師與弟子【二更,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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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老師與弟子【二更,求訂閱】

  君王的寡恩從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日久天長的。

  嬴稷將陳慎的奏疏放下,轉而看向了遠處的方向,那是文安君府邸的方向,也是安國君陳野墓葬所在的方向。

  安國君死後,按照先王嬴駟的交代與之同葬。

  這超越了一般臣子的規格,當時一時之間被稱為「美談」,安國君與惠文王嬴駟之間的君臣情誼則是被所有人讚嘆。

  但只有嬴稷自己只知道,君王的懷疑早已經出現。

  為何他方才親政沒多久,就開始推行「三公」「三師」的職位,並且開始分化陳氏人手中的權力?

  畢竟陳氏一直表現得十分「忠誠」,或者說不是表現的忠誠,而是真的忠誠

  這樣的陳氏即便嬴稷的猜忌心思再多,也不應當是在這個時候,在剛剛即位的時候表現出來的。

  ——至少要在完全掌握了權力後。

  可他依舊這樣做了。

  因為這是先王的交代,惠文王在臨終前,在陳野、陳慎等人抵達宮中之前,就已經將後事交代好了,有且僅有嬴稷一個人知道。

  嬴稷現如今依舊記得那個場景。

  他的父親拉著他的雙手,讓他一定要提防陳氏,避免如同齊國那般的事情發生。

  但在提防的同時也不必害怕。

  因為只要陳野、陳慎在一天,或者說陳氏的第二代在一天,那麼陳氏永遠都是秦國最大的保障。

  他擔憂的是陳氏的之後。

  所以,要收回權力,但要在陳野、陳慎、陳瞻三個人其一活著的時候。

  嬴稷為何一親政就開始做這件事情?

  因為陳野已經故去了,陳慎的身體不太好,陳瞻又是一名武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戰死沙場。

  之後再收回權力的威脅就太大了。

  所以,要現在來。

  嬴稷站了起來,走在這宮殿中,他的心緒十分複雜,覺著自己有些無顏見自己的老師了。

  或許,人在害怕什麼事情發生的時候,什麼事情偏偏會發生吧。

  大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內侍走了進來,平緩了自己的聲音後道:「啟稟王上,太師陳守求見。」

  嬴稷蹲在那裡,他老師來了?

  猶豫了幾下後才看著那內侍:「快請。」

  說完這話後,他坐在書案後,看著手中的奏疏,臉上雖然依舊平和,但眼眸深處卻有一抹愧疚,手中忙碌著不知道什麼事情,只是來來回回的放下東西再拿起來。

  「踏踏踏——」

  一陣腳步聲響起,陳守走了進來,第一眼他看見的就是坐在那裡假裝自己很忙碌的嬴稷。

  他搖頭輕嘆。

  事實上,在今日那「家族會議」的後半段上,所有人都清楚的明白,要提防陳氏的、要瓦解陳氏的並不是嬴稷,而是「惠文王」,所以他們才會一遍遍的感慨「君王多寡恩」。

  他看著面前的弟子,心中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日後自己的這位弟子也會和先王一樣麼?

  提防自己的老師?

  在自己臨死之前給自己的兒子交代好後事,其中之一便是處理了自己這個老師?

  他不知道。

  而坐在書案後假裝自己忙碌的嬴稷有些心慌,他低著頭看不清大殿中的情況,也不知道現在的陳守站在那裡是在思考什情,他只是聽到腳步聲停止後再也沒有響起。

  他開始在腦子裡面腦補,自己的老師是不是用一種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

  良久後,陳守那依舊平靜的聲音才在大殿中響起。

  「王上今日這麼忙碌麼?只是不知是否有時間,聽臣嘮叨幾句?」

  嬴稷抬起頭,手中的動作依舊在忙碌的掩飾著自己的焦慮以及尷尬,只是輕聲道:「老師,您來了?」

  「請坐。」

  陳守看著嬴稷的這樣子,突然笑了。

  他不知道日後的嬴稷是否會變成嬴駟那般樣子,但此時的嬴稷顯然不是那個樣子的,他會因為「陳氏」忠誠卻被瓦解而感到愧疚和尷尬,會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這個老師而裝模作樣。


  這是正常的。

  陳守搖頭嘆氣:「好了,不必裝模作樣了。」

  他的語氣脫離了方才的疏離,重新變成了嬴稷熟悉的樣子,他笑眯眯的說道:「王上應當是看到了大兄的奏疏吧?」

  嬴稷微微點頭,聲音有些沉頓:「文安君乃是秦國之柱石,身軀出現問題,孤一定是要關切的。」

  「孤已經派遣了太醫令前去,一定能讓文安君康復。」

  陳守笑著,說出的話語卻如同刀子一般銳利:「王上真的覺著大兄是「病重」麼?」

  嬴稷沉默。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陳守卻沒有再留情面,繼續說道:「大兄的告病不是是給王上,也給陳氏一個體面罷了。」

  「我們知道這不是王上的意思。」

  聽到這裡,嬴稷猛的抬起頭,眼神中帶著驚訝,他沒有想到陳氏竟然能夠知道這件事情

  陳守繼續說道:「大兄會告病,再過兩年,等到張儀能夠接受他的事務的時候,就會上書啟奏回封地。」

  「昭兒也會請辭司寇的位置,表明自己想要周遊列國,完成我父親未曾完成的「著書立傳」,這是要完成先祖遺願的事情,所以希望王上能夠同意。」

  陳昭也要走?

  還沒等嬴稷反應過來說什麼,就聽到陳守繼續說道:「陳安同樣會上書,請辭上卿之位,表明自己只想追尋先賢的腳步。」

  他嘆了口氣說道:「莊子已然答應收三哥為弟子。」

  陳守繼續說道:「大兄唯有兩個孩子,一個昭兒,一個方才出世的孩子,昭兒只能離開,而那個孩子不能夠離開母親,所以便一同離去。」

  「我和五弟會留在咸陽城,與此同時,二哥的長子會從官渡來到咸陽城,三哥的長子同樣會留在咸陽城。」

  他看向嬴稷:「我和五弟就不說了,我們兩個留在咸陽,孩子自然也會跟著留在咸陽。」

  「陳氏其餘的人,會回到官渡。」

  「王上覺著陳氏的這個提議,是否合適?」

  此時的陳守不再是太師陳守,不再是嬴稷的老師,而是陳氏的四子「陳守」,他所代表著的是陳氏的利益。

  年輕的帝王看著陳守,語氣中帶著些許惆悵和無奈:「我知道老師是害怕我愧疚,但老師啊,你我之間一定要走到這一步麼?」

  他沒等陳守回答,便是開口道:「我同意老師所說的。」

  「但老師和武安君的孩子就不必留在咸陽城了。」

  嬴稷自嘲一笑:「想必此時陳氏所有子弟的心中,咸陽城已經成為了龍潭虎穴吧?」

  「既然如此,何必留下呢?」

  「我不是昏庸的君主,也不需要陳氏留下「質子」才能夠放心。」

  他看向陳守:「只是我想知道,陳氏真的甘心麼?文安君真的甘心麼?」

  陳守神色不變,他知道這是這位君王的最後試探,只是笑著說道:「陳氏沒有什麼不甘心的,當初父親不過是一個乞者,後來遇到了商君才得以青雲直上。」

  「之後,歷經孝公、先王、王上三朝,爵封安國,更是軍功抵達二十等,封徹候。」

  「這樣子的輝煌,已然讓陳氏知足了。」

  他的聲音輕柔,在回憶著往昔:「而今時,陳氏一門三封君,三師三公之中更是占據了一半之數,這樣子的輝煌,古往今來有哪一個家族能夠達到呢?」

  「至於所謂的失去,陳氏並不在意。」

  陳守看著嬴稷:「父親在世的時候曾說,陳氏所求的不過是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問心無愧於己罷了。」

  「如今陳氏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富貴乃過眼雲煙。」

  嬴稷聽著陳守的一番話,心中感慨萬分,此時的陳氏與當初他父親臨終前所說的一模一樣。

  他當即從書案下拿出一封詔書。

  「不,不是一門三封君。」

  陳守一愣,一門三封君?

  他接過詔書一看,上面寫的赫然是為自己封君。

  陳守神色複雜:「王上,臣之功,怕是不足以封君吧。」


  嬴稷洒然一笑:「這可不是孤的詔書,你瞧瞧這是誰的詔書?」

  陳守低頭看去,這才發現,這竟然是惠文王的詔書!

  其上寫明,封陳守為官渡君!

  之前,陳野加上陳慎、陳瞻的封地,已經算是占據了半個官渡,而這一封詔書則是將剩下的半個官渡也直接給了陳氏。

  從此之後,只要秦國還在,官渡便永遠是陳氏的官渡。

  當然了。

  百年之後,只要陳氏依舊在這一片土地上,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就會逐漸的習慣有「陳氏」的存在。

  對於他們來說,「陳氏」便是「國君」。

  無論朝代更迭,再也沒有人能夠觸動陳氏的存在了。

  陳守微微嘆氣心中感慨,寡恩最是帝王,但同樣念及舊情也是帝王啊

  他俯首行禮:「臣代陳氏,謝過王上。」

  昭襄王九年冬,右相國陳慎上書告病,一應事物暫由張儀代之。

  昭襄王十年春,右相國陳慎上書告病請求還家,上三拒之,遣太醫令前去為文安君治療,太醫令回來之後說文安君的身體是因為勞碌過度導致的。

  若是繼續這般勞碌下去,恐怕會影響到他的壽數。

  而聽到了這個消息後的嬴稷再也沒有理由挽留陳慎了。

  昭襄王十年夏。

  文安君、右相國陳慎第四次上書告病請求還家,歸於封地,秦王嬴稷終於允許了。

  同年秋。

  司寇陳昭請辭,言當年安國君陳野離世的時候曾經遺憾於自己未能著書立傳,他身為陳野的孫子,需要完成自己大父的願望,所以想要周遊列國。

  然而身上有重擔在,不能輕易離開。

  因此請辭。

  王再三挽留,終究不得。

  陳慎請辭的時候人們還沒有看出來什麼,而當陳昭也請辭的時候,人們終於從中聞到了些許「味道」,那是一種錯過了「大戰」的惋惜。

  昭襄王十年冬,在右相的位置空缺了小半年之後,嬴稷下詔書,進張儀為左相,遷蘇秦為右相。

  昭襄王十一年春。

  太尉陳瞻告病,言明自己的身體無法處理太尉的事務了,希望嬴稷能夠允許自己將一部分的事務交給軍司馬白起處理。

  他則是繼續擔任「太尉」的位置。

  嬴稷允許了。

  短短的兩年時間,秦國的天就變了。

  昔日裡輝煌無比的陳氏,突然之間好似如同大樹坍塌一樣而敗落,昔日裡三師三公占據一半的陳氏,如今在朝堂上只剩下了一個沒有實權的太師陳守,以及交出了大多數權力的「太尉」陳瞻。

  而雖然安國君府、文安君府依舊在那裡,但陳氏的弟子已經大多數都離開了咸陽城,回到了他們的封地,官渡。

  相府

  張儀神色複雜,成為相國他本來應當開心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卻開心不起來。

  「陳氏的敗落,竟然如此迅速。」

  蘇秦瞥了一眼張儀說道:「你覺著陳氏敗落了?」

  張儀一愣,難道不是嗎?

  蘇秦感慨似的說了一句:「若這種便算是敗落了,那麼我希望日後的蘇家也能夠如此的敗落啊。」

  「文安君他們已經離開了咸陽城,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中。」

  「在封地中如同君主一般。」

  「陳氏也沒有完全的遠離朝堂,而是蟄伏了起來。」

  「雖然看似表面上敗落了,但其實無論是底蘊還是人脈關係,一個都沒有少。」

  「上有太尉、太師兩位在朝,中間有陳氏的無數門生學子在,而後還有官渡作為封地托底。」

  「自此之後,陳氏已然有可以綿延百年之氣象了!」

  延續百年之氣象?

  張儀一驚,然而心中仔細想想好似的確是這樣。

  思及至此不由得感慨:「原來如此啊。」

  他搖頭輕笑:「這恐怕也是安國君想要看到的吧?」

  蘇秦放下手中的杯子說道:「焉知這不是安國君一手安排的呢?」

  趙國,邯鄲城。

  趙惠文王一臉的驚訝與驚喜:「伱說什麼?」

  「陳氏離開了秦國?」

  台下那人一臉尷尬的說道:「王上,陳氏沒有離開秦國,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官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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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襄王十一年,陳氏往官渡,自此,官渡陳氏以立。」《華夏書·官渡陳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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