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讀書人,心真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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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9章 讀書人,心真髒

  不得不說,歷代喜歡使用板楯蠻兵不是沒有理由的,這些人生活在山林水澤之中,生活習慣決定了他們天生善斗,是合格的兵員。

  尤其是其在作戰時的那一股猛勁兒,與甘寧甚是相合。

  說起來,趙瑾上次來巴郡平叛,平的就是板楯蠻,如今再度入益州,反而要和板楯蠻兵並肩作戰了。

  而在趙瑾率軍到來之前,新的天子詔書已經率先抵達了巴郡。

  早已經準備好的荀攸得了詔令,一刻也不再耽誤,已經抵達充國縣的他與甘寧一起,帶著以板楯蠻兵為主的郡兵,直入廣漢郡。準備借道此處入犍為郡。

  而此時,以桓典和種拂為首的州郡兵仍然還停止在廣漢郡,籌備糧草,整備軍隊,還未有開赴犍為的跡象。

  荀攸從嚴顏處得知這一消息了,遂率軍與之合兵一處。

  此時,叛軍的兵鋒已經直指資中和武陽兩縣,要是這兩縣再被叛軍拿下,半個犍為將會落入敵手,而尚未陷落的犍為南部以及更南邊的數郡,也會因為道路不暢而在事實上脫離掌控,一如當初的河西四郡。

  桓典想出兵平叛嗎?當然是想的,否則他也不會來回奔走組建大軍了。

  但他與種拂相商,率軍前往犍為平叛前,需要做好萬全準備。畢竟任岐兵敗在前,若是此次平叛再度兵敗,只怕糜爛的地方不止受到叛軍襲擾的犍為等地了。

  之後天子任命西園校尉趙瑾為中郎將,前來益州主持平叛事宜,且以荀攸為副貳的詔書內容已經通過公文的形式傳至此處。

  桓典和種拂更願意保守地等到趙瑾到來。

  荀攸抵達平叛大軍駐紮之地時,所見的便是這麼一幕。

  根本沒人提即刻出發平叛。

  荀攸理解他們的保守做法,但理解不等於認同。

  桓典等人對於荀攸的到來並不算意外,他們想著荀攸,只是副貳,在趙瑾到來之前,這裡應當還是由他們說了算。

  與去年在刺史巡察治下各郡國時已經同荀攸見過一面的種拂不同,桓典還是第一次見到荀攸。

  他心中對於荀攸的觀感頗有幾分複雜。

  對於在今年年初荀攸在巴郡組織的蠻人開荒種田一事桓典並非一無所知,上任不過半年荀攸就推動了他數年沒有推動的事情,足以顯示其能力。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樣不就顯得他無能了嘛!

  只是大家都是豪族出身,桓氏還是在袁氏、楊氏之前的頂級閥閱,桓典倒也不至於心胸狹隘到因此記恨荀攸。只是要對荀攸有多熱情,那是不可能了。

  而荀攸甫一抵達大軍集結之地,便請求他們立刻領軍出發,不算不與叛軍交戰,大軍只要朝著犍為郡動起來,那麼對叛軍便是極大的威懾。

  荀攸見他們裹足不前,就差罵一句豎子不足與謀了!

  就在荀攸與他們合兵的次日,關於是否出兵的爭論便在桓典的軍帳之中展開。

  作為巴郡人的趙韙對於荀攸在巴郡的作為早有不滿,對於上司桓典心中對荀攸的複雜心理也有幾分琢磨,面對荀攸的要求,他毫不客氣地質問荀攸道:「荀太守終究只是副貳而非主將,如今主將未在,亦無軍令傳來,自然該當聽從安西將軍之令!若是貿然出兵,如任岐那般貪功冒進,兵敗之後,誰來負責事小,又該如何向這期間無辜而死的將士家小交待?」

  其實如趙韙這些本地派很多巴不得馬秦高勝兩人鬧得再大一點,最好鬧得新稅制推進不下去,反正現在叛軍們沒有襲擊到他們家的莊園田畝。

  只是這種心思只能算是彼此的默契,不足以為外人道也。

  當然,家在被叛軍襲擾之地的官吏們都是支持立刻出兵的,不然難道要讓他們寄希望於叛軍對他們的家產族人秋毫無犯嗎?

  亂兵哪有這麼好控制。

  只是比較巧合的是,這些支持出兵的官吏要麼沒資格出現在軍帳之中,便是在,說起話來也沒什麼聲量。

  荀攸說道:「任太守雖敗,固然有過,然我亦敬他忠於王事,敢於與賊人交戰,而非叛軍當面,裹足不前!」

  「非也,焉能效任太守之所為?」賈龍反駁道。

  ……

  一時間,軍帳之內,荀攸以一敵多,卻絲毫不落下風。

  爭執之間,忽有門候來報,說是中郎將趙瑾的使者來了。


  桓典與種拂聞言不敢怠慢,立刻叫停了帳內的爭執。

  尤其是桓典,他作為安西將軍本就能掌益州軍事,可天子還是派了趙瑾負責平叛。如果說荀攸入益州只是天子在暗戳戳地表達不滿的話,那麼趙瑾的到來便是天子明晃晃地質疑了。

  桓典不怕天子質疑他的德行,因為他對此很有底氣,可若是因為能力不足而丟官去職,損害了桓氏的名聲,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可天子明發詔書,他不得不從。

  軍帳之中,眾人安靜地等待趙瑾使者的到來。

  很快,使者自稱東郡顏良,為中郎將趙瑾麾下軍假司馬。

  在驗證了文書和身份憑證之後,桓典遂請顏良落座,位置僅在荀攸之後。

  顏良卻並未急著入座,直接說明了來意:「吾奉中郎將之令而來,乃有公事通報!因入蜀道路艱難,是以中郎將特意命我輕裝前行,以傳中郎將軍令!——在中郎將率軍抵達之前,暫以巴郡荀太守之軍令為主!」

  說罷,顏良將軍令取出,交給了桓典查看。

  此言一出,軍帳之中一片安靜。

  尤其是方才還在和荀攸爭辯是否要出兵的趙韙、賈龍等人面面相覷。

  想到他們先前反駁荀攸的言論,其中有一條便是趙瑾的軍令……後悔,總之就是非常後悔……

  後悔之餘,他們也不禁茫然,趙瑾為什麼就敢這麼信任荀攸?將大權全都託付給荀攸?明明他才是平叛的主將啊!一旦荀攸作戰失利,趙瑾勢必難辭其咎。

  但沒人會向他們解答。

  坐在主位上的桓典震驚地看著手中的軍令,軍令和顏良的身份都是做不得假的。

  他抬頭看向帳內眾人——顏良昂首挺胸地站在帳中,無有畏懼,有屬吏低著頭躲避他的目光,趙韙則回望著他似乎在表達支持,而種拂則在沖他微微搖頭。最後,他看了一眼面容平靜不悲不喜的荀攸。

  桓典緩緩起身,站直後對著荀攸說道:「既有軍令,公達,你該坐次主位,發號施令,萬勿推辭!」

  說罷,他毫不留戀地走開了。

  能力已經被質疑了,若是德行再出了問題,他當真無顏做人了。

  如今這樣果斷些好歹還能稱得上有長者之風。

  荀攸此時也不故作推辭。

  他起身朝讓位的桓典拱了下手,沒有讓桓典在原地尷尬,而是幾步坐上了主位。

  種拂則讓出了他的次座,自己坐到了荀攸的座位。

  荀攸並不在意這些,他坐到主位之上後說第一句話:「顏司馬既然是受趙將軍之令而來,如今趙將軍未至,顏司馬便代表著趙將軍,代表著陛下!」

  「現下營中兵馬號令不一,漢蠻兼有,吾昨日至此,便見了數起違反軍令之事。今當以顏司馬兼任軍正,以正軍法!不知諸位可有異議?」

  桓典與種拂皆閉口不言,荀攸的行為有天子的詔書和趙瑾的軍令背書,他們是決計不願違逆的,至少在明面上是這樣。

  而兩位主官都這麼做了,其他人就算心有不滿,可瞧著平叛的主將和副貳明顯一心,荀攸還給出正當理由,還能多說什麼?

  只能聽令了。

  敗壞軍法的名頭誰也擔不起。

  而顏良也不給人反應的時間,聽到荀攸的任命後立刻以軍禮拜道:「謹遵軍令!」

  「且入座!」

  顏良這才入座。

  隨後荀攸又藉助嚴顏、甘寧、顏良三人控制住了主要軍權,他雖是第一次指揮軍隊作戰,但卻安排地井井有條。

  唯有一直旁觀著的甘寧見到這一幕心中腹誹——府君看著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耍起計謀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

  對其中內情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顏良根本就是和送詔書的朝廷使者一同前來的。

  荀攸本可以在一開始就就讓顏良現身,卻非要鬧這麼一出,甘寧雖然明白荀攸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去儘量看清不同官吏的立場,可還是忍不住要感慨一句——「這些從小讀書的人,心真髒!」

  像他這種半道讀書的當然不在列。

  次日,大軍便開始朝著犍為郡進發。

  桓典和種拂這些日子也不是毫無作為,如今此地共聚集著兩萬餘大軍,還有足以供給大軍的糧秣。


  如今正方便荀攸施為。

  他將大軍總體分為兩部。

  由甘寧領五千以板楯蠻兵為主體的前軍,率先出發,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考慮到郡兵孱弱的戰鬥力,這支賨人占了大半的軍隊戰鬥力在平叛大軍中絕對屬於上乘。

  荀攸則與桓典、顏良、嚴顏等人共同坐鎮中軍,刺史種拂與廣漢太守則留守廣漢,作為後援。

  甘寧作為曾經的錦帆賊,活躍的地點不僅限於巴郡,對於犍為郡的地形亦有所了解,這一點還要勝過嚴顏。

  而荀攸在與甘寧相處的這些天,包括看著甘寧訓練板楯蠻兵,這個過程中甘寧的能力得到了他的認可,是以甘寧才得以為先鋒。

  甘寧也沒想到自己前腳才辭了蜀郡郡丞,如今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居然都開始領兵作戰起來。

  這五千郡兵雖然比不上正統漢軍精銳,但數量級在這了,甘寧對自己的現狀很滿意。

  也就是六百石以上的官員任命需要得到皇帝准許,不然甘寧帶這麼多兵少說也得是個別部司馬。

  就這樣,在主將趙瑾到來之前,平叛大軍已經朝著犍為郡進發了。

  犍為郡,資中縣。

  攻城之戰仍在繼續。

  叛軍驅趕著一路上裹挾而來的本地百姓,毫不留情地將他們朝著城牆的方向驅趕。

  昨天之前,資中縣外圍的護城河已經有多處被填平,今日,曾經被迫背土填河的百姓們又不得不去蟻附城牆……

  城牆上飛出雜亂的箭矢,射入人群之中,讓人停步不敢向前,可後方沾著血的刀槍卻不給他們停留的機會。

  他們,沒有選擇。

  但城中人也沒有也沒有選擇。

  為了拿下資中縣,馬秦與高勝合兵一處,因為地形的緣故,他們對資中的重視勝過了犍為郡的郡治的武陽縣。

  可也正因為地處交通要道,資中縣人口眾多,為大縣,與人口少且缺乏防備的南安縣截然不同,城牆也更高些。

  縣令李升早就聽說了叛軍的消息,也知道了太守戰敗,是以他早早地做了防禦準備。

  叛軍在南安縣本就暴行連連,李升很敏銳地在縣城內外替叛軍揚名,其中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但也的確有從南安縣逃來的南安百姓現身說法。而叛軍裹挾百姓的做法,更是印證了其在南安的惡行。

  事實證明,李升的決定是非常明智的,成功激發了資中士民的同仇敵愾之心。

  三蜀分開多年,正如同來自蜀郡的叛軍不會在意犍為郡百姓的死活,資中士民也不會把蜀郡人視為同鄉。

  縣令李升立在城牆上,命令著臨時徵調的兵卒們張弓射箭,心頭卻在滴血。

  城下的,不乏他治下的百姓。

  城外,馬秦與高勝觀察著戰況,對於戰事的進展並不算滿意。

  馬秦正要說些什麼,忽有人帶著密信來報。

  他接過密信,又交給了高勝,說道:「廣漢郡的大軍已經朝這邊趕來了,算算時間,眼下應該已經入了犍為。」

  「此城是來不及攻下了,不過城中喪膽之輩必不敢再出城了,我等先去應敵,待到擊潰這所謂的荀攸,資中將如探囊取物!」

  馬秦發出了豪言壯語。

  高勝同樣因為連日的勝利信心倍增,在他心中,資中縣負隅頑抗,卻也只能阻擋他一時。

  他建議道:「可以告訴下面人,擊潰資中縣援軍後,待破城,許他們劫掠三日!」

  「甚好!」

  當即,二人鳴金收兵,準備與州郡的平叛聯軍來一場面對面的戰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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