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我,錦帆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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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7章 我,錦帆賊也

  就這樣,甘寧出了成都,穿越廣漢郡,一路向東,往家鄉巴郡臨江縣而去。

  待到了巴郡,甘寧受到了沿途縣中長吏的熱情迎接。

  當了這些年的官,甘寧早就不是當初的愣頭青了,他也知道自己當初被稱為「錦帆賊」可不是什麼好詞。

  受到如此厚待,甘寧心中是有幾分疑惑的。

  只不過這些年他也有了些城府,不至於拉著迎接他的縣長們的手說他不再是那個一言不合就劫掠的錦帆賊了。

  就這樣,又過了數日,甘寧見到了與他同鄉的舊識嚴顏,才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果不其然,嚴顏在一陣簡單地寒暄之後便毫不遮掩地道明了來意——「荀府君早就聽聞過興霸的威名,如今又聞興霸歸來,特意遣我前來拜訪,想要宴請興霸。」

  「就在明日,本縣之中,只是不知興霸是否有不便之處?」

  甘寧對於荀攸的做派很是滿意。

  雖然第一次見面荀攸沒有沒有親自來邀請,但派了嚴顏來也不算失禮。

  當即,甘寧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明日定準時赴約!」

  見嚴顏臉上流露出完成使命的喜色,甘寧忽然問道:「明日之宴,該不會是鴻門宴吧?」

  「那自然不可能是!荀府君出身名門,焉會做此等事?再說了,還有我在呢!」嚴顏正色道。

  甘寧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口中的荀府君是怎樣的人我不知道,但你嚴希伯的話我還信的。適才相戲耳!」

  見嚴顏不笑,甘寧也不覺得尷尬。

  翌日傍晚,嚴顏親自架著車來迎接甘寧,到了縣城中最高的一處樓。

  荀攸早就通過嚴顏的講述了解到了甘寧的性格,對待甘寧彬彬有禮,又不顯得過於疏遠。

  在甘寧抵達時,荀攸已經先一步在樓前等候了。

  以二千石之尊這麼對待一個白身,又不是什麼名士,放到哪裡都是都足以顯得重視了。

  但甘寧對這種重視仿佛置若罔聞。

  他的表現則很單純——他似乎就是簡單地應邀來吃個飯。

  無論是荀攸和嚴顏說起什麼話題,都被他隨口兩句、或是嗯嗯啊啊地糊弄了過去。

  眼中只有宴席上的酒肉珍饈。

  吃起來也是狼吞虎咽。

  對此,嚴顏只覺得有些尷尬,但見坐在主位上的荀攸仍氣定神仙,他也能坦然坐定。

  等到甘寧酒足飯飽,也不管其他人吃得怎麼樣,起身朝荀攸拱了拱手,說道:「公達……」

  甘寧這兩個字一出口,還沒等他再說別的,就聽見宴席間咳嗽連連。

  正是他的同鄉故人嚴顏。

  在巴郡,除了幾位德高望重年紀大的名士,誰敢當面稱荀攸的字?

  真以為所謂二千石乃一地之諸侯的說法是開玩笑的嗎?府君的稱謂正是因能開府的諸侯而來。

  「無礙,興霸願意這麼稱呼,就這麼稱呼!」荀攸依舊錶現地虛懷若谷。

  甘寧見荀攸並不因此動怒,爽朗一笑,看著嚴顏說道:「希伯還沒有我這個第一次相見的人懂公達。」

  荀攸說道:「興霸這回可說錯了,君子和而不同,希伯雖與興霸表現不同,卻一直是知我者。」

  這還是宴席間荀攸第一次駁甘寧的話。

  可素來重視面子的甘寧被駁了卻也如荀攸一般不怒不惱,又說道:「公達,今日這頓飯還吃得不夠盡興,不知公達什麼時候離開,我還想明日帶著一直跟著我的兄弟們再吃一頓。」

  「如此,明日我再在此擺下宴席!」荀攸答應地很乾脆。

  如是者,一連三日。

  荀攸每日宴請,而甘寧每日就空著肚子帶著他的人過來大吃一頓,吃完打個招呼就走了。

  中間除了吃喝啥也不干。

  就算是與甘寧同鄉的嚴顏,這種時候心中也有些遲疑。

  待到嚴顏終於坐不住,去尋了甘寧無果後又找到荀攸,勸道:「府君,我今日午間又去尋了甘興霸,此次應是下官猜錯了,甘興霸辭官背後可能並無隱情。」


  荀攸卻一點都不著急,還有心情安撫嚴顏道:「希伯再等幾日,且觀之。我倒是覺得你之前的判斷是對的,甘興霸辭官背後必有隱情,並且背後的事只怕不小!」

  又一日,甘寧繼續敷衍地前來,而荀攸對待他的態度一如既往。

  甘寧也如前幾日一般帶著手下之人入席吃飯。

  只是這一次,他在吃完飯後,並未如以前一般直接帶人離開。

  而是等到荀攸和嚴顏全都停杯放箸,才起身朝荀攸鄭重地躬身一拜,說道:「這幾日多有叨擾,寧失禮狂悖之處,還望府君莫怪。」

  荀攸說道:「自古以來,驚才艷艷者常有凡人所不解之行,興霸有大才,我怎麼會在意些許小禮呢。」

  旁聽的嚴顏聽完,肅然起敬,不愧是荀府君,換成他一時之間是絕對想不出這句話的。

  但甘寧看起來似乎不為所動——「其實我知道府君這些日子想要的是什麼?蜀郡的確有不為人所知之事。」

  「但是不瞞府君,我在離開時,為了帶著我的人安全離開,曾向帶兵追我的蜀郡郡吏許諾說不會對外說破此事。」

  嚴顏這時已經忍不住有些發怒了,若是早說這話,何至於在此處耽擱這幾日?

  但荀攸依舊情緒穩定。

  並說道:「興霸既是有諾在先,那我便另尋他人了,還要多謝興霸指明了方向。」

  甘寧贊道:「不愧是荀府君,我這些天遣人四處打探,都說荀府君處事公正,有古時賢人之風,以今日之見,傳言不虛。」

  早在入巴郡之初,甘寧便悄悄派人聯繫以前的故人了。

  這幾天,他既是要考量荀攸的氣度,同時,他也需要時間去探聽巴郡鄉人們眼中的荀攸。

  打聽到的結果和和他觀察到的近乎一致,才有了今日的坦誠相對。

  而既然要坦陳,那麼只指明方向還不夠——甘寧繼續說道:「只是也不必去尋他人了……張越,你來給荀府君說一說蜀郡發生的事吧!」

  如此言語就連荀攸也不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儘管很想立刻知道蜀郡發生了什麼事,但荀攸還是先提醒了一句:「此法雖然取了巧,然興霸終究做過許諾,不擔心傳出去有礙名聲嗎?」

  甘寧聞言開懷一笑,算是完全認可了荀攸,回應道:「我甘興霸,錦帆賊也!」

  跟著甘寧蹭了好幾天飯的張越早就得了甘寧的交待,心中已經打好了腹稿,將蜀郡之事緩緩道來——

  蜀郡的蠻夷情況與巴郡又有不同。

  巴郡的蠻族雖多,但在漢人眼中都差不多,都是蠻人。

  但蜀郡有蠻、羌、氐。這三個都是漢人使用的稱謂,足以說明這三者之間習俗的不同。

  其中,尤以蠻羌居多。

  蠻族自不用多說,至於羌人,究其原因,乃是因為蜀郡的西面就是塞外羌中,也即是後世的青海地區。

  從蜀郡通過羌中往西北去,便是涼州的金城、隴西、武都三郡了。

  這裡道路不便,但對於本地人來說,習慣之後卻也難不倒他們。

  自光武帝前後大批羌人因為氣候變化的緣故從塞外羌中地區往低海拔地區遷徙以來,羌中仍留存著不少羌人。

  而又因為益州在接納羌人時從官吏到民間的表現都要勝過涼州和三輔,包括更遠的并州。是以,塞外羌人們若是想內遷,當然更願意前往隸屬於益州的蜀郡、廣漢郡等地,此兩郡又因近水樓台,得到羌人的內遷也是最多的。

  隨著兩郡的蠻夷越來越多,為了減輕治理壓力,在八十多年前的安帝時期,朝廷拆分蜀郡西南設蜀郡屬國、拆分廣漢郡西北設廣漢郡屬國。

  這也是漢家自漢文帝和漢武帝以來逐漸形成的定製了,對於蠻夷眾多的地方設置屬國,允許「循其舊俗」,並設屬國都尉轄制。

  可正如一些漢人看不上蠻人,在蠻夷之中,也存在鄙視鏈,尤其是在蜀郡這種成分更複雜的地方。

  但凡土地夠用,這些多餘的人口在當地的豪族豪強們看來,乃是一塊塊大肥肉。就算土地不夠,豪強們也能想方設法地榨出幾兩油。

  而古往今來,通過扶持白手套來挑動紛爭的方法人類總是無師自通的,所要付出的,只是道德罷了。

  而塞外羌人們,從苦寒之地而來,背井離鄉,往往任人宰割。


  但眼下,羌中的羌人們中卻出了一個硬茬子。

  於是乎,被蜀郡當地豪強鼓動生事的當地蠻族便與從塞外羌中內遷的羌人對上了。

  具體的細節甘寧並不清楚,負責講述的張越更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在兩相對立之下,最終釀成了一場大衝突——羌人、蠻人,還有少部分被波及到的漢人……血流成河。

  死傷者過萬。

  荀攸聽罷,震驚不已。

  他未曾想到,在天子治下,竟也還能發生如此慘案。

  而若非甘寧在此,他竟不可能聽聞。

  也是了,不過是些許蠻夷的命罷了。就算是想要內遷羌人又怎樣?波及到個別漢人又怎樣?有幾人在意呢?

  但荀攸會在意,他知道,陛下也會在意!

  荀攸站起身,目光直視著甘寧質問道:「如此大事,興霸為何不上書彈劾?」

  若是打架,甘寧自不會把荀攸放在眼中,口出狂言要打十個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面對荀攸的質問,他卻硬不起來。

  他嘆息一聲,多日來首次低下了頭:「蜀郡上下一心,沒有證據,光靠我的空口白話能取信於誰?」

  「便是荀府君,聽了我的話,恐怕也得派人去查證後再做定奪吧!」

  荀攸繼續追問:「蜀郡太守?蜀郡監察從事?各縣長吏?」

  甘寧俱是搖頭:「有同流者,亦有莫不關心者。」

  ——蠻夷間的內鬥罷了,漢人官吏憑什麼要負責呢!

  宴席匆匆結束,荀攸正準備將蜀郡發生的惡事上書,卻忽然接到了一封急信,上面說的乃是新稅制的事。

  此是天子命人傳來的,想要讓他提前做好準備,不必等到時候事到臨頭進退失據。

  按照信中所說,新稅制的消息少則七八日、多則十來日應該就會被傳到巴蜀了。

  荀攸看了心中一驚。

  他原本想著,只要將蜀郡之事上書朝廷,只需要天子的一紙詔令,便可徹查此事,懲治罪魁禍首。

  但眼下……有新稅制在,他宴請甘寧的動作也未曾遮掩,瞞不住人。荀攸擔心有人會借著新稅制的改革鋌而走險。

  他必須得考慮到最壞的結果!

  念及此處,荀攸趕緊叫來漢昌長程畿之子程郁,命他去向程畿傳信,要求程畿增征板楯蠻為兵。

  在處理完一應事務之後,荀攸又想到只派出程郁或許不足,遂連同嚴顏和甘寧一道,前往漢昌縣。

  果不其然,在路上遇到了程郁。

  而程郁則向荀攸傳達了程畿的回應——「最初徵召賨兵,是為了維持郡中穩定,如今太守貿然徵兵,若懷異志,不敢聞命!不義之事,有死不為。」

  儼然是懷疑荀攸想要藉助板楯蠻兵去幹什麼不忍言之事,果斷拒絕了荀攸徵兵的要求。

  然時間不等人,荀攸只能加快步伐,親往說服程畿。

  被荀攸心心念念的漢昌長程畿送走彈劾荀攸的奏書還沒半天功夫,正在縣寺後院徘徊發愁,一抬頭,卻見他的兒子程郁竟然領著太守荀攸還有一些武人進了縣衙,而因為他兒子的關係,並未有人阻攔,荀攸如入無人之地。

  程畿認得其中一人乃是曾經聲名狼藉的甘寧,又見兒子心甘情願地當了帶路黨,心中當時就有了不詳的預感。

  待雙方相會,沒等荀攸開口,程畿便說道:「莫要妄想了,我絕不會幫爾等徵募賨兵,助紂為虐,禍害鄉里!」

  荀攸一腦門問號地看向了程郁,很想知道他是怎麼勸他父親的……

  不過眼下不是計較這事的時候,他來到程畿的面前,誠懇地說道:「季然對我誤解太深,且容我先細細道來……」

  在荀攸當著面將這一切挑明之後,他終於說服了程畿這個歷史上跟著劉備在夷陵至死不退的忠臣節士,讓程畿認可他的判斷,得以依靠兩人在賨人中的聲望招攬以板楯蠻為主的賨兵。

  荀攸提前做好了準備。

  若是一切皆安,他不過費些錢糧,可若是事有萬一,他的提前準備至關重要!

  與此同時,荀攸的急報正在被送往雒陽的路上。

  ……

  另一邊,隨著新稅制的消息傳到蜀郡,有賊馬秦、高勝等起事於蜀郡郪縣,合聚部伍數萬人。

  而很巧合的是,郪縣有豪強馬、高兩家,世有部曲。

  叛軍甫一組建,便迫不及待地朝著三蜀之一的犍為郡和蜀郡屬國進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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