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谷糧與飛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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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4章 谷糧與飛蝗

  若天降甘霖,劉辯也同馬日磾一樣,樂得一切只做無用功。

  可若當真北方大旱,他必須早做綢繆。

  但天子既有動靜,漢家各處焉能沒有迴響?

  首當其衝的便是谷糧。

  在李儒擔任平準令後,雒陽及其周邊的糧價在他的控制打壓之下,即便是三月也被強行維持在了一百六十錢一石。

  若是平時倒也罷了,可如今北方大旱,小麥歉收已成定局,糧價增長已成必然。

  就算是種氏在此時也不願意按照官方指導價售賣糧食了。

  而在被李儒掀過一次桌子後,早有準備的糧商們自四月以來,便有意的控制了糧肆和糧倉的糧食數量,並借著背後大族的勢力將谷糧分散安置——李儒敢去占糧商的糧倉,但他敢去占士大夫的糧倉嗎?

  李儒再怎麼想要進步,也不敢幹這種事。

  雖然他現在的名聲已經很差了,但真正得罪的人有限,可他若真這麼幹,只怕人人都想著先除他而後快了。

  於是乎,作為標杆的雒陽糧價再也抑制不住上漲了。

  於此同時,雒陽之外,北方各地的豪強們不約而同地加固了院牆,增加了存糧。

  兩相作用之下,時間來到五月,本來是收穫的季節,但糧價已經突破了兩百錢一石。

  而依照過往的經驗,當糧價突破兩百這條線時,便意味著一件事——饑荒。

  為此,劉辯緊急召見了楊彪、袁滂、曹嵩和李儒四人。

  靠著法令強制的手段已經不可復用了,剩下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放任糧價再漲一漲,二是現在便用各處倉庫儲存的糧食平抑糧價。

  只要平價糧還能供應,那糧價就漲不起來。

  但除了楊彪沉默不語,餘下三人皆反對現在出手平抑糧價。

  袁滂說話最直接:「現在便動用國庫之糧,若是繼續旱下去,只怕會不夠賑災的。」

  曹嵩對於糧食轉運最有發言權,他說道:「陛下,此次旱情多局限於北方,淮南雖少雨卻未釀成災禍,至於江南,更不缺雨水。南方有糧,只是此次受影響的地方太多了,北方河運已經受到影響了,而若是再遲遲不下雨,南方的稻米想要運到北方,便是均輸官們日以繼夜,只怕也難以維繫啊!」

  李儒剛剛才被劉辯安慰調控糧價的失敗「非戰之罪」。

  如今臉上仍帶著羞愧之色,卻還是提醒:「陛下,若此時放出平價糧,臣只怕得了實惠的並非黔首。」

  劉辯聞言卻是心頭一動,問道:「若是不以一百五十錢一石為官價,而是以兩百錢為官價,同時限制購買官糧的百姓的資格與所能購買的數量……如家資不足五萬的五口之家,月可購六石,違者重罰,何如?」

  旁人還沒說話,提出了豪族們會趁機占便宜的李儒第一時間領會到了天子的意思。

  當即附和道:「陛下,別處或許不行,但在雒陽,臣斷定此法可行!」

  因為雒陽的鄉吏普遍非常靠譜。

  在劉辯的詢問下,李儒給出了他臨時想出的方案:「可以鄰里作保,以鄉吏為首,共同購買。如此,若是有想要藉機謀私利者,也方便查處!」

  「諸卿以為此法如何?」劉辯問道。

  李儒都已經說的這麼明顯了,天子的心意也這般明確,自無人反對。

  「楊公,此事便由司空府安排下去吧!趁著現在旱情還沒有多嚴重,殺雞儆猴!」劉辯這話沒有避著幾人。

  李儒面露喜色,曹嵩不知在想什麼,袁滂仿佛什麼都沒聽見,至於楊彪,他抿了抿嘴,最終卻也什麼都沒說,只帶頭領命而去。

  右扶風。

  在何顒離開之後,只剩下鄭泰與周昂相依為命了。

  何顒雖然走了,但他留下的名望還在,鄉人們都知道鄭泰和周昂都是與何公交好的賢人,對他們也是一樣的尊崇。

  兩人也很懂,摸著何顒留下的道路過河,和睦相鄰,靠著自身的所學造福鄉人,很得鄉人們信重。

  「鄭公、周公,不好了……去年積水的窪地有蝦子變成蝻蟲了!」

  蝻?

  兩人對視一眼,都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


  別看鄭泰和周昂平日裡喜愛清議,卻也不是只知空談的廢物。

  知道若是放任不管,只怕數日之後蝻就會變成蝗了。

  蝗蟲一旦多了,到時飛蝗成群,就難治了。

  「所謂旱極而蝗,如今無雨不過四五十日,不該啊!」周昂疑惑道。

  「帶我們去看看!」鄭泰一邊招呼周昂同行,一邊解釋說,「約莫是去年大雨,將河中的蝦子沖至各處了吧!」

  在他們的觀念之中,蝗蟲乃是河中的魚蝦之子遇旱所化。

  不過鄭泰雖用了錯誤的方法,卻得出了正確的結論——澇而後旱,的確是蝗蟲繁育最好的溫床。

  鄭泰與周昂兩人跟著鄉人來到了一處窪地,當初右扶風大雨時留下的似這樣積水的窪地不在少數,人力根本排不乾淨。而眼下這片,便是當初的遺留。

  時至今日。因為雨水的減少,這片窪地的水已經乾涸了,可長在此片窪地蘆葦以及其他雜草似乎還沒感受到乾旱的臨近,仍鬱鬱蔥蔥。

  此時,早就有鄉人聞訊而來了,鄭泰剛走過去,就在鄉人們七嘴八舌地介紹下發現了趴在蘆葦葉上和雜草上的蝗蝻。

  鄭泰好歹也種了幾年的地,對於蝗蟲的幼蟲還是能認出來的……只不過,饒是自詡見多識廣,鄭泰望著眼前的蝗蝻,長吸了一口氣——放眼望去,蘆葦之上密密麻麻,數量過於多了。

  震驚之後,鄭泰喊道:「快,快去取木柴來,將這些蝗蝻都給燒了!」

  但他喊完,鄉人們一時之間卻不敢動。

  周昂見狀質問道:「這種時候,還要分誰家的柴?先去我那,去將柴都搬來!」

  有鄉人見周昂怒了,心中害怕,道出了緣由:「周公,小人實在是不敢啊!這些蝗蟲是上天降下的災難,若是將它們燒了,只怕會引來上天震怒,懲罰更重。」

  鄭泰見鄉人們都一臉的認同,心一橫,說道:「是我讓爾等燒的,便是上天要懲罰,也是懲罰到我的身上,與你們無干!」

  周昂忽然意識到機會來了,他當即上前一步,大義凜然地說道:「也算我一個,殺死蝗蝻的災禍,我二人替爾等擋著!」

  見鄉人們還是躊躇不前,周昂又指著蝗蝻說道:「今歲乾旱少雨,小麥本就歉收,若是再等到它們翅膀長硬,學會了飛,爾等今年的麥子便都不要了?」

  這話說中了鄉人們的心事,當即就有人一咬牙跑回了家中。

  此處的百姓大都受過餓,即便田畝再怎麼歉收,能得一點糧食是一點!

  有人帶頭,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眾人拾柴火焰高,不多時,在熊熊的火焰之中,也在鄉人們期待的目光之中,大火吞盡了原本的窪地,只留下一地灰燼。

  「這就了結了?」有人喃喃自語。

  「就怕這只是一處啊!」鄭泰嘆息……

  而事實果然如他所料,火焰剛剛熄滅,被他提前派去別處的鄉人回來告訴他,別處也都發現了許多蝗蝻。

  「諸位若信得過我,那就趁現在搶收小麥!」鄭泰對著還在觀察火場的鄉人們說道。

  「可是……今年的小麥本就長得虛,現在收麥,收穫又少了……不如再等七八日吧……」

  「是啊,是啊!」

  「鄭公明鑑啊,現在收麥,來年可怎麼過啊!」

  「等不得了!」鄭泰高聲喊道,「大家靜一靜……我們這的蝗蝻還不能飛,卻不代表別處沒有能飛的蝗蟲……這蝗蟲一多,便不是人力所能滅的。不過我也沒有完全把握,若是信我的,現在就隨我一同回去收麥!」

  有人選擇追隨,有人遲疑不決。

  終究鄉人們對於名士的敬重占了上風,就算有想著僅先收割一部分再做觀望的,也總歸是行動起來了。

  一日,兩日……就在鄉中百姓在鄭泰的帶領下搶收小麥之際,忽然,有一個鄉人在抬頭擦汗時望著前方一下子愣住了。

  好一會兒他才驚呼起來。

  這時,許多人才注意到眼前的一幕——不遠處的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宛如大片的黑雲正朝這邊飛速過來。

  「我就說是會得罪上天的……這下,災禍來了!」一個百姓被嚇得癱軟在地。

  但組成黑雲的蝗蟲們卻不在乎正在收割的人們怎麼想。

  一大片蝗蟲落入麥田之中,百姓們只聽麥田之中咔哧咔哧作響,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麥田裡的小麥就只剩下光杆了。

  被收割過的放置在田邊的麥子蝗蟲們也沒放過,過境之後,只剩下了被割斷的麥稈。

  有百姓看的牙呲目裂,憤怒無比地想要上去殺死蝗蟲,但他也只能打死他觸手可及的那些,而其餘的蝗蟲只顧著吃,不一會兒,已經吃完了這塊麥田的蝗蟲很快又飛上了天空,再度化為一片黑雲,烏泱泱地飛走了。

  蝗蟲來去如風,只留下鄉人們望著已經沒了糧食的麥田悲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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