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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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彭一茹沒有來上班。

  但這天午時,商行各科室的小領導,以及岳安城中諸派名門望族,皆收到請帖一封。

  這請帖乃是用燙金卡紙書寫的,灑過香水,上書粗墨行書,顯得十分不倫不類。

  展信罷,內容如下:

  余,愛侄一茹,花樣年華,正滿十八,特敬備禮宴於公館,恭候光臨。

  署名處,赫然是金仕河三個大字。

  而宴會時間,正定在兩日後,恰逢休沐。

  遲榕第一時間看到這請帖,卻不是在吳清之的手裡,而是在同事之處。

  她方才點完一批皮貨,原是以手為篷,遮著陽站在屋外,看那車馬通行,自是無心與旁人攀談的。

  可那廂,前台女侍竟欣然跑來,只拍一拍遲榕的肩,開口問道:「遲榕,原來彭一茹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怎麼從來沒聽你們提起過?」

  遲榕莫名,正欲分說,卻見那女侍抽出一封請帖,打開來,看罷,這才會意。

  「咱們好多同事都收到請帖了呢!這是我第一次去公館做客!」

  女侍喋喋不休,可往後的,她到底還含混不清的說了些什麼,遲榕卻是一句也不記得。

  午間,遲榕藉口要向老闆報帳,遂踢踏踢踏的跑去了三樓,直奔吳清之的辦公室而去。

  甫一開門,但見吳清之斜倚在座中,眉頭緊鎖。

  「遲榕,你來的正好。」

  吳清之兩指夾住請帖,顴骨緊繃,語氣不善的說道:「金老闆又要坐莊設宴。」

  遲榕聞言,亦是氣急敗壞道:「彭一茹哪是金老闆的侄女!隨便派人打聽打聽,都知道她爹爹上下沒有兄弟姐妹,怎麼還和那個金仕河搭上線了!」

  可縱使千般不願,萬般不肯,此事卻由不得他二人躊躇,更由不得推諉。

  此番聚會,宴邀諸多名門,但凡不應,便是一種罪過。

  遲榕嘴巴一癟,直委屈巴巴的撲進吳清之的懷裡,無精打采道:「我一點也不想去!我討厭金老闆,也不喜歡彭一茹,我想和你一起待在家裡。」

  吳清之聽罷,用手指如彈鋼琴似的在她背上點了點,柔聲道:「我亦何嘗不是呢。遲榕,只能委屈你。」

  語畢,便吻在遲榕的耳廓上,神色幽暗。

  彭一茹此棋,當真是一記絕殺。

  她與遲榕同窗數載,最為明白,遲榕所怕乃是莫須有的指指點點。

  遂將帖子發到吳清之的手裡,遲榕便只得作為吳太太同往。

  更甚一步,彭一茹廣邀同事參宴,自然而然,便能使遲榕身份暴露,使她受人腹誹心謗。

  什麼自學成才的女學生,不過是個幌子,分明是空降的老闆夫人罷了!

  然,事情仍是不情不願的被定了下來。

  這兩日,遲榕總是懨懨難食,吳清之吩咐廚房換著花樣做點心,也難使得遲榕開胃。

  晚間,夜風吹拂,一切正好。

  遲榕與吳清之攜手,在林蔭道上漫步。

  這宴會不僅要去,還要備了禮去,著實惹人心煩。

  彭一茹三番五次的欺瞞與設計,遲榕早已對她沒了好感,只恨不得一別兩寬,江湖不見。

  可面子總是得做足的。

  「送太太小姐的無非是些珠寶裙子,此事教給管家操持也不是不可。」

  相依偎時,吳清之見遲榕憤懣,便不由得出口寬慰道。

  誰料,遲榕卻是搖一搖頭,堅定不移的說:「不行,我得借這個機會把她掰正!」

  恰是此時,不知是走到了誰家窗外,那屋內的收音機,正悠悠的唱著一曲牡丹亭。

  春去如何遣?恁般天氣,好睏人也?

  卻是杜麗娘春夢初醒的那一段。

  這戲文的最後,杜麗娘追戀夢中的愛情,終是憂鬱成疾。

  遲榕倏道:「不如送她一匹紅色的香雲紗罷,顏色喜慶,可以做嫁衣用。我祝她早點嫁掉,別再惦記你了!」

  吳清之調笑道:「夫人所言極是,唯你一人惦記我足矣!」

  一雙粉拳接連錘在吳清之的胳膊上,但見遲榕粉面含春,囁嚅著說:「我才不惦記你呢,你少臭美了!」


  遲榕害羞的樣子簡直過分甜美,吳清之見狀,心癢難忍,遂俯身下去親吻。

  一吻畢,方才垂眸笑道:「遲榕,不管你惦不惦記我,我都是你的人了。」

  他二人笑笑鬧鬧,在林蔭道上追來打去。

  那收音機還在唱著,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於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不日,便雙雙赴宴。

  不知是那天公不作美,宴會當天,竟是暴雨瓢潑。

  一路上,車子的雨刷來回擺動,司機只堪堪的看清前路,遂開得極慢。

  只幸吳清之做事穩妥,他們將出門的時間提早了些,這才沒有遲到,並未失了禮數。

  甫一到了金公館,剛要下車,便立刻有錦衣門童上來迎接。

  遲榕今日穿的是一條藕色旗袍,最見不得雨點污漬,下車時,她正欲扶裙,吳清之卻先她一步,只悉心萬分的將那裙擺攏起。

  「遲榕,你真好看。」

  但見吳清之微微一笑,眉宇間滿是憐愛,「我真不願意別人多看你哪怕一眼。」

  他二人一邊低聲說著情話,一邊相挽著走進廳內。

  廳內樂聲陣陣,樂隊指揮身材格外高大,大概是俄羅斯人。

  仰視屋頂,水晶吊燈上掛著橫幅和氣球,上書洋文:Happy birthday!

  當真是聲勢浩大的。

  遲榕再訪金公館,思及先前的經歷,心中有著說不盡的牴觸。

  於是只緊緊扒著吳清之,寸步不離,顯出難捨難分的樣子。

  遲榕正煩心著那令人生厭的金老闆,卻遠遠見得一位天仙似的曼妙人影,摟著一隻胖手曼步而來。

  定睛細看,那來人正是此次宴會之主角,金老闆那年方十八的愛侄,彭一茹。

  但見她身著白色紗裙,仿佛是婚紗一般的爛漫。

  彭一茹體態豐盈,那紗裙蓋住她的手和腿,唯露出那充滿著肉慾的乳肉,在領口發出瑩白的光。

  彭一茹美得容光煥發,金老闆站在旁的,便很像一隻粗鄙的獸人。

  「吳老闆安,吳太太安。」

  彭一茹巧笑嫣然。

  遲榕乾巴巴的說:「祝你生日快樂,萬事如願。」

  彭一茹聽罷,鮮艷欲滴的紅唇輕輕勾起,道:「……今天,的確是我如願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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