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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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遲榕藏好了,吳清之方才聲色淡淡道:「稍等。」

  他起身離坐,上前解了門鎖,卻並未親自開門,只又回到辦公桌後坐定。

  那廂,彭一茹分明聽到那咔嗒的一聲,卻仍是唇角一翹,復又敲門,這才推門而入,儀態萬千。

  她權當沒有瞧見吳清之的冷眼,一開口,便是柔聲細語的說道:「吳老闆,這裡有一筆帳出了些問題,還請您看一看。」

  說罷,便從背後捧出一本冊子,欲意遞上前去。

  誰料,吳清之卻微一咳嗽,手指指節輕扣桌面,將她止住。

  「彭一茹君,你的直接上級是蔣興光。」

  吳清之面無表情,繼而不咸不淡的睨了彭一茹一眼,又道,「你可知,此舉乃是越級匯報。」

  語畢,卻見彭一茹不卑不亢,更不退縮,只堅決的將那冊子承上。

  「吳老闆,我自知此番有失禮節,但此事事關賑災物資,茲事體大,我必須向您匯報。」

  彭一茹如此堅定,更加之事關賑災物資之事宜,吳清之便不好再拒。

  於是接過那冊子,略略的翻閱起來。

  只是一眼,便是觸目驚心。

  這帳目中之所記,正是最近預備送往帥府的賑災物資。

  在這其中,一部分本該由商行元老曹老闆供應的皮料,竟然都在帳面上空了白。

  「這是怎麼回事!」吳清之當即沉下眸子,面上覆滿陰翳,「帥府不日便要來開發票,你卻連帳也算不好!」

  彭一茹遭了怒罵,卻不灰心,只搖搖頭,恭敬道:「吳老闆有所不知,此處空白,實乃曹老闆仗勢欺人,不肯交貨。」

  這賑災的皮貨,乃是十萬火急,是要立刻拿去為災民遮風擋雨的,一刻也耽誤不得。

  但皮貨之生產,工期客觀,非人為所能改變,吳清之為能及時賑災,遂決定分期交付物資。

  如今正是訂單貨量最大的時候,曹老闆故技重施,壓貨在手,不是為難吳清之,卻是置災民於水火而不顧。

  吳清之怒火中燒,沉聲道:「……好,我知道了,你且退下罷。」

  彭一茹得令,並不久留,只輕輕一瞥那辦公桌上的小瓷壺,熨帖的問道:「吳老闆,綠豆湯喝著太涼,我帶了金銀花茶,馬上給您泡好了端來。」

  「不必,」吳清之不耐的冷語道,「退下。」

  如此,彭一茹才微不可察的、偷偷的努了努嘴,轉身走了。

  此女甫一離去,遲榕便從盥洗室鑽出來。

  但見吳清之十指相交,下巴輕輕墊在指面上,眉心緊鎖。

  遲榕唇齒打架,只能鈍鈍的安慰道:「吳清之……你、你別急,別生氣……」

  她早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聽得七七八八,此等難關時候,曹老闆向吳清之發難,簡直是暗箭傷人。

  有道是禍福同當,遲榕覺得,在他二人的關係中,她盡享受了好處,而吳清之遇到麻煩,她卻只能無濟於事。

  這滋味實在不好受,遲榕頓時沒了喝綠豆湯的心情。

  遲榕正欲沮喪萬分的垂下頭去,吳清之卻向她招一招手,喚她上前。

  「遲榕,我沒有生氣。」

  吳清之伸長雙臂,輕輕的還住遲榕的肩膀,聲音之中難掩倦色,「我只是覺得國難當前,卻總是有人不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遲榕回抱住他,一下一下的撫著吳清之的背。

  「對不起……我太笨了,我一點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遲榕怯聲道,「但我答應過你的,會陪著你,與你共進退。」

  只此三言兩語,是遲榕不自知的深情。

  吳清之聞言,心中溫暖滿溢,於是更加的抱緊了她。

  兩人相擁片刻,復又分開,各作正色。

  吳清之微一嘆氣,卻是放下公文,一手執起瓷壺,一手拈住瓷勺,柔聲哄道:「快把糖水喝了罷。」

  可遲榕只將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左右不肯張嘴。

  「眼下你憂心的事情這麼多,我哪還吃得下。」

  遲榕脾氣倔,吳清之卻有的是軟化她的辦法。

  但見他把瓷勺一撂,只舉起壺來,作勢要將那綠豆湯一氣飲盡。

  「遲榕,你再不喝,那就一口也沒得喝了。」

  遲榕嘴饞,想了許久的糖水,心中定是有些不舍的。

  於是小心翼翼的眨巴眨巴眼睛,試探道:「你留個壺底兒給我喝也行啊……」

  話音未落,吳清之的唇卻已經先一步覆了上來,那甜蜜蜜的帶著些茯苓的藥味的綠豆湯,便一下子灌進了遲榕的嘴裡。

  竟是兩唇相交,飲盡此湯。

  這般漫長的一吻,簡直要耗盡遲榕的呼吸。

  「你、你還有心思耍流氓呢!你就不想想,現在該怎麼補上這個漏!」

  遲榕面色緋紅的低聲嚷嚷起來。

  那廂,吳清之艷艷的舌尖在唇上輕輕掠過,似是在回味這一吻的餘溫,又像是運籌帷幄,已然成竹在胸也。

  「漏?遲榕,你錯了,這不是漏,所以不需要補。」

  遲榕聽罷此言,一臉茫然的看向他。

  但見吳清之雲淡風輕的一笑,指尖來回點住曹老闆的名字,指甲反覆在紙上刻畫著。

  「我是生意人,便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他曹文憲缺的帳,何德何能要我來補?」

  吳清之愈笑愈深,眸光暗烈。

  「我會讓他心甘情願的,把貨交出來。」

  語畢,一室冷寂。

  明明是酷暑時節,窗外更是蟬鳴切切,遲榕望著吳清之,一瞬不瞬,竟覺出一股冷意。

  到底是她喝了太多的綠豆湯,著了涼,還是吳清之當下的表情過於陌生,把她嚇住了。

  遲榕不知。

  她於是顫顫巍巍的揪住吳清之的袖口,小聲的叫了叫他的名字。

  「吳清之,我害怕。」

  遲榕的聲音也是打著抖的,她縮在吳清之的懷裡,就像一隻被雨淋濕的貓咪,正是六神無主之際。

  吳清之對此甚是受用,於是執著遲榕的手,吻了又吻,輕笑道:「遲榕,該害怕的人……明明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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