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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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榕回了公館,便請廚房做來各色冰點,大快朵頤一番後,方才在小書房的美人靠里打了個盹。

  許是早些時日太過用功,如今考試畢,恰似一根繃緊的弦泄了力,人是懶倦的,只一小憩,竟睡到了酉時。

  吳清之下了班,在玄關處換過鞋子,便徑直回了房中,正把遲榕的睡相盡收眼底。

  天氣炎熱,她睡得不自在,只將領口的扣子全數拽開,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肉,皮下是平軟而微弱的起伏。

  吳清之拍拍她的臉:「遲榕,遲榕?醒一醒。」

  遲榕吧唧吧唧嘴,仍是朦朦朧朧的睡著,更有要翻身再眠的意思,只小聲哼唧道:「……就再睡一會兒……」

  「再睡一會兒,便趕不上聽戲的點鐘了。」

  見遲榕睡得雙頰緋紅,吳清之不由得心生憐愛,在她唇上輕輕吻罷,又要捏一捏她的臉,硬是要把她叫起床來:「遲榕,我今日在戲院包了個廂,晚上帶你去看戲。」

  此話一出,遲榕終於悠悠轉醒,先是揉了揉眼睛,呆愣了片刻,似是在恍著神,這才嘴中含糊著問道:「……看哪出戲呀,好多戲我都看過了……」

  「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話音剛落,遲榕立刻精神抖擻起來,不等吳清之催促,自覺去更衣洗漱,又換了件靚麗的裙裝,在鏡子前照一照,便是一位嬌俏的少女。

  車子駛離公館,二人相依著坐在后座,遲榕滿心歡喜。

  她本就因為私自報考商行招聘一事而藏著話,考完試了,亦無理由與吳清之暢談,只得將情緒壓在心裡。

  而吳清之工作繁忙,遲榕難以開口約他聽戲或是看電影,本以為只能作罷,卻不想竟是吳清之先買了戲票回來,好像他總是能猜透她的心思似的。

  車子一路暢行,最後停在了戲院門口,吳清之扶著遲榕下了車,兩人親密難分。

  可他卻並不往戲院走,而是牽著遲榕進了一家商店,只買來一小盒清涼油。

  遲榕見狀,十分不解:「你買這個幹什麼,家裡不是有嗎?」

  他們站在路燈下,微黃的光芒在吳清之的臉上照出一片柔和的陰影,只見他擰開了清涼油的蓋子,指腹沾了些藥膏,輕輕點在遲榕的腕心。

  吳清之的手乾燥而溫暖,那一點指尖在她腕子上輕揉著,將藥膏推開。

  「你那麼招蚊子,先擦點藥,預防一下。」

  吳清之一邊說著,一邊又蹲下身去,更不放過遲榕的腳踝,定要細細的擦了藥,方才作罷。

  端午節後,岳安雖少了許多娛樂,可看戲的人卻仍是絡繹不絕,畢竟為消遣買單的人總是有錢的主,水患與瘟疫,左右與他們無關。

  故,這戲院門前來來往往的,儘是些雍容的老爺太太們,諸君皆是上流之人,互相之間都略有些面熟,低頭不見抬頭見。

  所以他二人進了戲院,剪過票,正要往二樓包廂里去時,被人叫住,便不算稀奇事。

  「吳老闆!哎呀,這不是吳老闆嗎!」

  吳清之聞聲,調轉過頭來,但見身後之人,卻是眉心一皺。

  只見此人行頭講究,西裝革履,卻唯獨肚腹處的襯衫崩的綻出縫來。

  好作如此打扮的胖子,若不是金老闆金仕河,還能有誰。

  遲榕看清來者,亦是心頭一驚,直往吳清之的身後藏了一藏。

  這好端端的約會,竟然遇上她最是厭惡的金老闆,遲榕仍不忘記此人色眯眯的露骨的眼神,看戲的好心情登時便煙消雲散了。

  可狹路相逢,不打招呼便要被人抓了話柄去,吳清之無奈之下,只得硬著頭皮同金老闆寒暄起來。

  「金老闆晚安,我帶夫人來聽聽戲,散散心,我已定了廂房,便不打擾了。」

  吳清之說話客氣,更帶幾分疏離,怎奈何這金老闆故意置若罔聞,死皮賴臉道:「吳老闆,你這話說的不就生分了嗎!你我既然遇上,便就是天意,今天若不在一個包廂里坐下喝杯茶,我絕不放你們走!」

  說罷,金老闆的眼光直直越過吳清之,黏在了遲榕的身上。

  這吳太太實在讓人眼饞!自從上一回舞會,金仕河被遲榕三碗酒灌醉,在她這裡吃了天大的癟,次日宿醉醒來,金老闆非但不怒,卻是對這嬌幼的吳太太念念不忘起來。

  生著這樣一張清純的臉,竟是個熱辣辣的性子,當真讓他魂不守舍!

  於是金仕河命他身邊的情婦們作女學生的打扮,可這些夜夜笙歌的女人一旦擦去脂粉口紅,便露出一張張蠟黃的臉,教他胃口全無。

  只有這位遠在天邊的吳太太,臉如銀盆,唇不點而紅。

  金仕河想著吳太太,直想得抓心撓,今日竟教他在戲院裡遇到了、逮住了,又怎能放走她!

  遲榕正被這金老闆盯得發怵,卻見一個身姿豐盈的人影漸漸走來,靠近了一看,竟是她的同學彭一茹!

  彭一茹一改白日的打扮,一頭黑髮編成麻花辮子,身著白襖綠裙,清純的有些刻意,在香衣麗影的戲院裡顯得極其突兀。

  遲榕於是喚道:「彭一茹,你也在呀!是和誰一起來看戲?」

  只見彭一茹擰著手絹,臉上無光,神色更是僵硬,她頓著步子走到金老闆的身側,微微低下頭去,極小聲的說:「我……我同金先生一道……」

  話音剛落,不等遲榕詫異追問,竟是金老闆搶先開了口,迫切十分的解釋道:「吳太太有所不知,彭一茹算是我的侄女,她父親沒空,托我帶她出來見見世面!」

  本是垂首不語的彭一茹聽聞此話,定定的抬起頭來,直直看向金老闆,那一雙漆黑的瞳孔驟然一縮,眼中有火光乍現,卻又立刻熄滅。

  遲榕總覺得這氣氛過於古怪,她從未聽說過彭父與金老闆沾親帶故,卻又沒有立場詢問,於是向吳清之遞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吳清之溫柔又堅定的對遲榕笑笑,方才對金老闆說道:「看來彭小姐是我夫人的同學,大概還未婚配罷,那金老闆只管帶著彭小姐看戲,我這個外男不好打擾,便攜夫人告辭了。」

  說罷,便不留一絲餘地,直摟著遲榕的細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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