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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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榕即睡了,吳清之也該起身辦公。

  雖說是公休日,他得以忙裡偷閒,但商場如戰場,教人一刻也鬆懈不得。

  吳清之才談成了帥府的大買賣,更是要提起十二分的精力來應對。

  城北災民居無定所,帥府十萬火急,向吳氏訂了一大批生皮子做物資。

  如今商行內的各門各戶皆是為了供貨加班加點,已然忙得不可開交,貨物調運的事情實在離不開人監管。

  吳清之撥了好幾通電話,都是為了隨時看顧著局勢。

  他最後一次是將電話打給蔣孟光,語氣輕緩:「今日曹老闆可有異相?」

  電話那頭的蔣孟光嗤笑一聲:「他哪敢再瞎折騰?他真要是再敢給咱們下絆子,他就該絕後了!」

  吳清之微一勾唇,明明笑得客氣,卻顯出森森冷意:「那便看好他,他兒子那裡也盯緊些。帥府的尾款匯進來之前,斷斷不可以大意。」

  蔣孟光會意。

  兩人又議論了一些出納上的細枝末節,仔細核對了進出帳,方才掛了電話。

  吳清之的高燒雖是裝出來的,但低燒不是。

  從清晨到晡時,除了午間用飯,他卻是不曾休息過的,忙碌了一天,終究是有些疲憊。

  遲榕在被窩裡暖暖和和的蜷著,並無轉醒之意,吳清之於是從另一側爬上床,向遲榕的位置貼去。

  他把手輕輕搭在遲榕的腰上,沒有狎弄,將她圈入懷中。

  兩人成婚已有時日,縱使已有了情投意合的想法,卻從未做過逾矩之事。

  擁抱是靠近,親吻是坦白,這已是遲榕當下的極限。

  但他有的是耐心。

  吳清之作息規律,他再喜歡抱著遲榕,也不會一直拖著不起床,於是只抱著睡了半晌的功夫,便輕輕的起了身。

  他時間算得實在精妙,才鋪整好床鋪不久,不過片刻的功夫,遲榕也悠悠轉醒。

  「怎麼……怎麼倒是我睡著了……」

  遲榕嘟嘟囔囔的揉著眼睛,遂又想起吳清之高燒的事情,立刻搜視他的臉色,「你怎麼樣!可有好受些?」

  吳清之坐在床邊,從喉間擠出幾聲咳嗽:「服了藥,已沒什麼大礙。你昨夜喝了酒,且再歇息一下也不妨事。」

  遲榕慚愧萬分,吳清之因她再受風寒,如今她來照顧,自己卻先睡了去,還要病號為她守在床頭,實在太不應該。

  於是這一天裡剩下的半日時光,遲榕對吳清之倍加呵護,甚至要親自下廚做一碗薺菜餛飩給他。

  吳清之本不必她如此辛苦,可晚飯時管家來問菜,他為了裝病,便隨口說了句沒胃口,遂將人遣出屋去。

  吳清之本想等著遲榕軟綿綿的來勸勸他,興許再親自餵他呢,可誰料遲榕將此話記得真切,想方設法也要為吳清之做一道能輕鬆入口的飲食。

  遲榕本已同家中廚子打好了關係,可今日前來,身後竟還跟著少爺,這一下子真教廚子們慌了神。

  「少爺!少夫人!想吃什麼傳個話便是,哪還用您二位親自來呢!」

  一個下人鞠躬道。

  遲榕不分什麼上下,手一揮,點住幾份食材:「我今天再來露一手,你們少爺來參觀一下,又不是什麼大事。大家各忙各的啊,不用緊張不用緊張。」

  吳清之也微一點頭,給廚子們些許笑容,算是允了遲榕的意思。

  家中主人溫和知禮,做下人的自然感激。

  得知少夫人要包餛飩,現吃現做的確麻煩些,便有幫傭主動和了面擀皮子。

  遲榕於是備菜。

  細細洗淨了鮮薺菜,鍋中燒水焯過一焯,去了澀味,方才預備要將薺菜剁碎。

  廚子見狀,十分自覺的接下活計。

  薺菜碎備好,肉沫更是不必多說,廚房裡已有現成的。

  遲榕將薺菜碎與肉沫混在一個大碗中,撒鹽、胡椒粉幾撮,芝麻油數滴,最後欲打一枚雞蛋進去。

  她得意洋洋的轉向吳清之:「哎呀,你看著點,我會單手打雞蛋,是不是很厲害!」

  遲榕右手捏握著雞蛋,在碗沿輕輕一磕,手指開合,蛋清蛋黃便滑落進碗中。


  吳清之覺得遲榕實在可愛。

  別人家的太太炫耀漂亮的衣裝,而他的太太向他炫耀打雞蛋的本領。

  吳清之忍不住出言笑道:「的確厲害,我都不會單手打雞蛋。」

  遲榕於是更加得意,筷子飛快的攪打著餡料,不一會兒便拌好了餡。

  皮子和餡料既已準備妥當,剩下的便是上手包餛飩。

  吳清之不動聲色,卻盯住一眾廚子,下巴一揚,自是一副指揮的模樣。

  他雖不作言語,但一雙眼睛已表了態:此處再無他事,還不快走,休要擾我夫妻遊戲。

  廚子們被這帶點冷意的眼神嚇住了,立刻接踵退出廚房,走在最後的那一個還不忘無聲的將房門帶上。

  吳清之非常滿意,閒雜人等皆已散盡,現在便是二人的世界。

  「遲榕,我同你一起包餛飩。」吳清之柔聲道。

  可他哪會包什麼餛飩!

  吳清之年少留洋英國,飲食儘是學著當地人的做法,麵包買現成的,炸魚肉排會煎一煎,這便是他所有的廚藝。

  吳清之要打下手,無非是不願浪費這個親熱的機會。

  遲榕的廚藝是在遲家廚娘陳姨媽那兒偷的師,包個餛飩便像折個紙那般簡單,手上幾個動作,便包出一枚小船似的餛飩來。

  吳清之雖然廚藝不精,但區區一枚餛飩,再不濟也不至於包不成形,可他還是故意包了個露餡的餛飩,執意要給遲榕過眼:「遲榕,我不會。」

  遲榕嫌棄的看了看餛飩,又看了看吳清之:「不要浪費食物。」

  吳清之挨了她柔柔的罵,更是不屈不撓:「那你親力上手教我。」

  遲榕拗不過他,只得抓著他的手一步步的教學。

  餡別放那麼多,扶著吳清之的手用筷子撇了多餘的餡兒去。

  皮子還不好捏麼,又攏著吳清之的手給餛飩皮折了角。

  不過是包個餛飩,竟是難分難捨的,分不開了。

  他們倆磨磨唧唧,到底是吳清之從中作梗,總故意要產生一些肌膚之親。

  遲榕沒有更深的想法,無意間便如了他的願。

  兩碟餛飩包完,下鍋煮罷,天色已經擦了黑了。

  吳清之和遲榕在一樓餐廳里相對而坐,面前各是清湯餛飩一碗。

  舀起一枚,若是奇形怪狀的,便是吳清之所為。

  遲榕感慨萬分:「不錯不錯,第一次學包餛飩,起碼沒煮著煮著就露餡了,值得表揚。」

  遲榕哪知這是吳清之是刻意而為,但她嘆得情真意切,吳清之不好戳穿,只能眉眼帶笑的看著她。

  吳清之慢條斯理的咽著餛飩,鹽味淡了些,湯里也是素的,沒什麼滋味。

  「遲榕,你做的菜真好吃。」

  吳清之說。

  餡里鹽少,湯里不撒蝦米提鮮,吳清之自知為何。

  不過是遲榕怕他病中難食葷腥,蝦米又是海鮮發物,不利於康復。

  「真的嗎,好吃下次再給你做。我看平時炒菜你咽不下去,這些湯湯水水自然好吞咽一些,」遲榕被熱乎乎的餛飩燙了舌頭,正哈著氣,眼裡溢著點點淚光,「唔——下次再換別的餡給你嘗嘗!」

  吳清之伸出手在她眼角一拭:「遲榕,此話當真?」

  「老遲家的人說話算話!」

  他咽下一口寡淡的熱湯:「那我便再等這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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