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涼州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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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乾貨的老闆的年富力強,四十歲上下,他養的兩個夥計也是年輕力壯,力氣大的很。

  門口豎了一塊牌子,上頭寫著麵粉的價錢。

  麵粉十文錢一斤,大米十五文錢一斤。

  許婉寧要買十斤麵粉,哪知道劉老闆根本不搭理她:「那麼點不賣。」

  這是嫌棄許婉寧買少了。

  沒辦法,許婉寧又只得再多買一袋麵粉,三袋米,一共五十斤,劉老闆才讓夥計給她稱重。

  五十斤的米麵,光靠白鴿是搬不走的,沒辦法,就在街上叫了一輛板車推著。

  白鴿給錢的時候,看了眼劉老闆的虎口,厚厚的繭子想藏都藏不住。

  另外兩個夥計也是一樣,虎口上的繭厚厚的。

  許婉寧又去了集市。

  快到晚邊上了,集市上的人已經很少了,賣菜的也不多,肉攤子還有幾家在,許婉寧一眼就看出其中那個體格最大,聲音最洪亮的。

  「老闆,我想買塊豬肉。」

  朱四餅抬頭見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沒有出口不遜,「夫人眼光真好,我這肉,是整個集市上最新鮮最好,都是當天殺的豬,絕對新鮮。你要多少?」

  「兩斤五花肉。」

  「兩斤?」

  朱四餅放下手裡的刀,大聲跟其他攤位吆喝:「她買兩斤肉,哈哈哈……」

  許婉寧不慌不忙:「我是買兩斤肉,怎麼,你不賣?」

  「我這肉都是十斤起步,兩斤我不賣!」

  「這麼多豬肉,我一時半會也吃不完啊!」許婉寧為難地說道:「家中就我與相公,還有幾個下人,買太多吃不完,肉都得壞了,不如先買現吃,吃新鮮的多好。」

  「我說夫人,你剛來涼州吧,涼州的規矩你不懂啊!」朱四餅見眼前的女人雍容華貴,也不敢得罪。

  許婉寧挑眉:「哦,什麼規矩?」

  「這涼州入了冬,物價就要漲,一天一個價錢,今天這肉二十文錢一斤,明天說不定就漲到三十文,後天就漲到四十文錢了,你不多買一點囤著嘛!」

  「豬肉這麼貴了嘛?」許婉寧不相信,「那一般的老百姓家庭,一次買十斤,一斤就二十文,買肉就要花兩百文,一般的老百姓哪裡買的起啊!」

  「他們買不買得起關我什麼事,買不起就不要吃肉嘛!」朱四餅渾不在意地說:「你買不買,不買就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許婉寧怕節外生枝,「買買買,稱十斤。」

  她讓白鴿給了錢,白鴿不經意地掃過朱老闆的手,同樣地,在他的虎口上,發現了繭子。

  買好了麵粉,買好了肉,太陽也落西山了。

  「走吧,我們回家。」

  推車的是個普通的老百姓,四十歲上下,身上的襖子補丁打補丁,寬大的襖子空蕩蕩的,看得出男子身形消瘦,眼窩深陷,一看就像是許久沒有吃飽飯的樣子。

  白鴿扶著許婉寧,走在板車的前面,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後頭的男子眼睛不離前頭的兩個女人,眼裡都是掙扎。

  在岔路口的時候,男子終於不掙扎了,瞅准了前頭的女子沒有回頭看他,推著板車迅速地竄進了另外一條巷子裡,推著板車在巷子裡狂奔。

  白鴿聽到車軲轆碾壓地磚的聲音,回頭一看,板車已經不見了。

  「夫人,真跑了。」

  主僕兩個剛才看到了男子的眼神,白鴿就猜測,這人估計會趁著她們不備,拉著米麵和肉跑掉。

  果然!

  「追吧。」許婉寧不想將人想得太黑暗,可事實卻如此!

  白鴿一個飛身,就越上了圍牆,站得高,看得遠,看到了男子推著板車離去的方向:「夫人,這邊!」

  男子拉著板車狂奔,白鴿在圍牆上飛奔,很快就落在男子面前,「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搶我們的東西。」

  男子見是女人,剛開始還很囂張,「你們打不贏我的,把東西給我,我饒你一命。」

  白鴿冷笑,「饒我?我謝謝你啊。」

  她快步上前,一把將男子按住了,「還要不要饒我一命?」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啊。」


  男子哭喊著,「實在是家中太困難了,窮的揭不開鍋了,老人孩子都等著吃飯啊,孩子們都餓了好多天了,再餓我們都要死了啊。」

  白鴿按著男子,看向許婉寧。

  裴珩和陳望都回來得很晚。

  兩個人同一時間到的家,許婉寧正陪著裴珩吃一碗餛飩時,陳望挑帘子進來了。

  看他進來,白雀立馬又重新燒火,「我給你下一碗餛飩,你等一等,馬上就能吃了。」

  陳望說了聲謝謝,就站在裴珩跟前,將今日謝正淵的行程說了。

  「他一大清早出的門,先去了知府衙門,待到了正午,後來又跟著隋今風去了董宅,一直待在董宅,一直到晚上才出來,出來之後他就回了王府,我又等了半刻鐘,見他沒動靜,我就回來了。」

  「這倆日碰到王興民了嘛?」

  「王興民是沒看到,但是我看到了蘇毅,蘇毅也在盯著謝正淵。」

  裴珩吃掉最後一個餛飩,「明日你不要去王府了,你與白雀換一換,你去街上問物價,白雀盯著王府。」

  「是。」陳望和白雀異口同聲。

  裴珩又說:「你不用盯著謝正淵,你盯著王府的女眷,還有,想方設法跟黃晉聯繫上,這兩日我要見他一面。」

  「是。」

  回到屋內,許婉寧問黃晉是誰。

  「他是我安插在宣平王府的內應。」裴珩並沒有隱瞞:「涼州人,原本家境還算殷實,只是有一年下大雪,壓垮了他父母所住的屋子,人倒是沒死,只是留下了殘疾和後遺症,一到冬日就犯病,治了許久,散盡了家財也沒有將的父母給救回來。他父母去世的那一年,也是冬日,他因為大雪封門,被堵在家裡差點餓死,我救了他,並且幫他將父母厚葬,從那之後,他就跟著我了。我也給他許過承諾,我一定替他報仇雪恨!」

  「謝正淵真的是激起了民憤!」許婉寧嘆道:「可山高皇帝遠,知府又是他的人,老百姓的民憤別說去京都了,就連涼州城都出不去,這些年,可憐他們了。」

  「你以為璋和帝不知道嗎?」裴珩苦笑。

  許婉寧一怔:「璋和帝知道?那他為什麼不管?」

  「我連著兩年收到從涼州城去的密函,還特意來了一趟涼州,摸清楚情況之後,就呈上了一道秘密的奏摺,原本以為璋和帝看到奏摺之後會管一下涼州城的事情,可我等了許久,他就像是沒看到這封奏摺一樣。」裴珩分析道:「璋和帝知道,可他不管。」

  「一個明目張胆,一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許婉寧嘀咕道。

  「這江山是謝家的江山,百姓也是謝家的百姓,他坐上那個位置,連老百姓的生死都不管,我們又如何能管。」裴珩不是不想管,而是他也鞭長莫及:「我什麼都不能做,知道卻當作不知道,就以為無事發生。」

  璋和帝知道涼州的事,可他就是不管,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無人猜得透,也無人敢去猜。

  裴珩那個時候是璋和帝的左膀右臂,既然提過這事情,璋和帝不管,他也就只好放手,順從璋和帝的聖意。

  他何嘗沒問過自己,眼睜睜地看著黎民百姓受苦,他忍心嗎?

  許婉寧聽出了裴珩在愧疚,在怪罪自己,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心繫天下,可誰又曾問過他難不難!

  「誰說你什麼事都沒做的。」

  許婉寧從身後,圈住裴珩的腰,臉靠在他的後背上,「你也沒有放任涼州不管啊,你也安插了個內應在宣平王府,把謝正淵繩之以法,只是時間問題了,阿珩,你已經做夠多了。我們不是玉皇大帝,管不了天下,能盡我們的綿薄之力的,救一個兩個就足夠了。」

  「阿寧……」

  「你不要內疚,你之前是璋和帝的心腹,你肯定事事聽從他的旨意,你的忠心耿耿沒有錯,你憐惜蒼生也沒錯,錯的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

  經過許婉寧這一安慰,裴珩心情好受了些,「也就只有你,會這樣想。」

  「當然,人活一世,若是只考慮別人和責任,活得有多累。很多時候,停下來,多想想自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我們活得好,我們才能盡更多的責任,考慮更多的事。」

  這是許婉寧重活一世悟出來的不算道理的道理。

  「人有時候要自私一些,多想想自己。你先是你自己,才會是其他人。」


  「好。」裴珩拉著許婉寧的手,轉個身,將許婉寧圈在自己的懷裡:「阿寧,有你真好。」

  從來沒人跟他說過,他要自私一些,要多考慮考慮自己。

  從小到大,他接受過的教育,都是要心懷天下,忘我無私!

  因為他是鎮國公府世子,是鎮國大將軍的兒子,以後也會是鎮國公,更有可能是鎮國大將軍。

  他以後也是要上戰場的,要保家衛國,要保大越安寧,要保百姓平安,要保社稷無憂。

  他的肩膀上有太多太多的責任,為天下,為百姓,為社稷,為家國,想的太多,背負的太多,卻從來沒人跟他說過,你可以自私一點。

  你先是你自己,才會是其他人。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不亮,裴珩就出門了,這一次,他沒有喊醒許婉寧,也沒有在家吃早飯,外頭北風忽忽地刮著,打開門時,刺骨的北風颳了進來,他連忙跨了出去,轉身將門給關上了。

  涼州真冷啊!

  裴珩緊了緊身上的棉襖,將兜帽帶上,從廚房裡拿了一籃子,迎著呼呼的北風,出了門。

  前面是一條只能容納一人過去的小街,街上此刻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地只有北風在狂嘯。

  等穿過小巷子,到了大街上,人也漸漸地多了起來,多的是街上的小攤販,正在支攤子,有早來的,攤子已經支好了,就連火都已經生好了。

  鍋里正冒著蒸騰的霧氣,一看就暖和。

  裴珩來到一處麵攤子前,「老闆,來一碗麵。」

  正蹲在爐子前烤火的老闆站了起來,先是掃了眼裴珩,目光落在他身上穿著的棉襖。

  人長得是不錯,個頭也高,只是這身衣裳。

  補丁打補丁的,雙手還插在袖口裡,臂彎里還挎著一個空籃子,裡頭裝著不少從山上挖來的番薯。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襖子不暖和了,不停地跺腳哈氣,一看就是個窮人。

  「你要吃麵啊?」老闆又問了一句。

  「嗯。面有湯,吃一碗暖和身子好幹活去。」裴珩小心翼翼地笑,抖了抖身上的籃子:「挖了一籃子番薯,正好去集市上賣,聽說番薯的價錢又漲了,能換幾個肉錢。」

  麵攤老闆嗤笑一聲:「小哥,我建議你還是去買個饅頭吃吧。」

  「為什麼?饅頭吃了暖和不了。」

  「可饅頭便宜啊!」麵攤老闆笑著說。

  雖說是笑著的,可眼底卻充滿了輕蔑,「饅頭五文錢一個,便宜。」

  裴珩怔了,一張略微黝黑粗糙的臉焦急得很:「饅頭五文錢一個了?昨天不還是三文錢一個嘛!五文錢都能買一個肉包子了。」

  「你也說是昨天的價錢了,今天肉包子已經七文錢一個了。」麵攤老闆皮笑肉不笑,輕蔑地打量了裴珩一眼:「我說小伙子,你要是連五文錢的饅頭都舍不吃呢,我勸你還是回家自己煮著吃吧,我這面,你也是吃不起的。」

  黝黑粗糙的面龐爬上一抹紅暈:「為,為什麼,你的麵條不加肉不是二十文一碗嗎,我,我吃得起!」

  「都說了那是昨天的價錢了,不加肉的麵條今天已經是三十個錢一碗了,加肉的已經是四十個錢了。」

  裴珩驚呆了,站在麵攤前,侷促地揉捏著身上打著補丁的襖子:「你,你們這價,價錢也漲,漲得太快,太快了。」

  「沒辦法啊,小伙子。」麵攤老闆笑眯眯的,眼神中滿是不屑,嘲諷道:「要不你去集市上看看,你的番薯今天有沒有漲啊,要是漲了,你不就有錢吃麵了嘛!」

  打雜的夥計也跟著笑:「你今天吃不起,以後更吃不起咯。這入了冬,所有的東西都是一天一個價錢,吃不起就趕快走吧,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哈哈哈,連五文錢的饅頭都吃不起,當想吃我的麵條,我看你番薯也不要賣了,回去吃番薯吧。」

  麵攤的兩個人指著裴珩哈哈大笑,連帶著其他攤子上的男人也跟著鬨笑,那是輕蔑、嘲諷的笑,一般人只能落荒而逃。

  裴珩現在也「落荒而逃」了。

  他挎著籃子,離開了大街,拐進了另外一條巷子,那是往集市去的方向。

  集市外頭停了不少的板車,不少板車空空如也,有一輛板車上頭堆滿了一筐筐的菜,那是大戶人家推著車出來採買物資的。


  都是一車一車地買回家。

  裴珩走過去,走到那滿噹噹的車前,「小哥,買這麼多菜啊。」

  「是啊,這天越來越冷,主家說多屯點物資,眼看著這價錢是一天一天的漲,早買早省錢嘛!」

  「有錢人家也這麼想啊!」

  「那可不,有錢人比沒錢人更摳門!」小哥跺腳哈氣,「摳門的了,這菜價越來越貴,還扣掉我們的月錢,說是我們在主家白吃白喝,現在都漲價了,還是不要我們的錢,但要我們少拿點月錢!你說摳門不摳門。」

  「真是摳門的。」裴珩跟著他說:「你說有錢人都這樣想,咱們窮苦人家可怎麼辦啊。」

  「能怎麼辦,保證冬天不凍死就行了,還能怎麼辦!」小哥嘆道:「咱們就保證不被凍死,不被餓死,就要燒高香咯,其他的想都不要想,哪裡有錢娶媳婦生孩子啊,這冬天這麼冷,物價這麼高,自己都養不活,還怎麼養活媳婦孩子!」

  「確實難活,官府也不管。」

  「怎麼管?官官相護,我跟你說,我聽我家主子說了,這物價飛漲得這麼快,就是官府授意的,物價越高,官府收的稅就越多,沒聽說過一句話嗎,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照這樣的物價,別說十萬了,二十萬雪花銀都不成問題!」

  「聊什麼呢,還不快過來搬東西,又在偷懶,小心我告訴主子,逐你出去!」

  「來了來了,您可千萬別告訴主家,我這就來了。」小哥都沒來得及跟裴珩說話,就三步並作兩步跑去搬東西了。

  如今天冷,有一份穩定的活計,能挨過這冰冷的冬天,還有銀子可以賺,沒人敢不珍惜!

  小哥飛快地跑了,裴珩也沒有停留,挎著籃子進了集市。

  集市上,賣菜的多,買菜的也多,耳邊充斥著討價還價的聲音,裴珩在這喧鬧聲中,找了一個只能容納一人位置蹲下,將籃子放在面前。

  還沒有開始吆喝,就有一人站在了他面前。

  「你這番薯什麼價錢啊?」

  裴珩收回手,抬頭看了看站在他攤子前的人。

  一個男人,五大三粗的男人,滿臉橫肉,凶神惡煞,裴珩裝作一副害怕的樣子:「十,十個錢。」

  「十文錢一斤,你怎麼不去搶啊!」大漢蹲了下來,抓起番薯拋來拋去:「你瞅瞅你的番薯,個頭又小泥巴又多,四文錢到頂了。」

  「不是,我剛才看那邊那個攤位,他的番薯比我的番薯還要小,他都能賣十文錢一斤,我的比他的還大!」

  「你聽錯了吧,人家賣四文錢,我說年輕人,年紀輕輕的,怎麼耳朵也不好使了,是四文不是十文!」

  裴珩還在說:「我沒聽錯的,明明就是十文。」

  「我說你聽錯了你就聽錯了!」大漢突然面色一冷,手往下用力,一個番薯被他摔在地上,摔得粉碎:「我說四文錢就是四文錢,你賣不賣?」

  「我……」

  大漢一把抓著裴珩的衣領,恐嚇道:「想清楚了再回答,你不賣給我,這番薯就是爛了,你也賣不出去,信不信!」

  裴珩「嚇」得瑟瑟發抖:「大,大哥,我賣,我賣!」

  「這才聽話嘛!」大漢鬆開裴珩的衣領,指使身後的人,丟給裴珩十個錢,拎著籃子走了。

  裴珩撿起錢,數了數,又喊:「大哥,不對啊,我那籃子有十斤番薯,你應該給我四十個錢!」

  他快跑幾步,抓住了大漢的衣袖:「你要給我四十個錢!我這有十斤番薯,你少給我錢了。」

  「我去你娘的!」大漢轉身,抬腳就朝裴珩肚子踢過來,裴珩身子微動,變了個角度,假裝承了大漢那一腳,然後故意摔倒在地,「你不給錢,你還打人啊!咳咳咳……」

  「就打你了,怎麼了!」大漢上前還要一腳,裴珩立馬後退,躲過了一劫:「老子買你的番薯是你的福氣,還不快滾,再不滾,我打你打的醫藥費都不夠!」

  裴珩抬眼看了看周圍看熱鬧的人,他們都沉默不語,似乎早就已經看慣了這個場面,他立馬爬了起來,在大漢鬨笑聲中跑了。

  「你個廢物,也不去打聽打聽,陌生面孔怎麼敢到集市上來賣東西,也不瞧瞧這現在是什麼地方!」

  「哈哈哈哈哈……」

  集市里傳來哄堂大笑聲,眾人根本沒有發現,已經跑了的裴珩,脫掉外面那件破舊的襖子,將臉上的黑妝清洗乾淨,改變了裝束,又重新回到了集市。


  「這個番薯怎麼賣?」

  他尋到了他的籃子,正放在一個男子的面前。

  他的面前放著幾十樣東西,都用籃子裝著,這樣一點,那樣一點,裴珩如果猜測沒錯的話,應該都是跟奪走他的籃子一樣,奪來的。

  男子三十多歲,體型巨大,面目可憎,聽到有人問番薯的價錢,他坐在椅子上沒動,瓮聲瓮氣地回答:「二十個錢一斤。」

  「這麼貴?剛才我聽說都只要四個錢一斤。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二十個錢了。」裴珩故意問道。

  「四個錢?你去搶啊!」男子嗤笑:「你去集市上打聽打聽,現在哪裡還有二十文錢以下的菜,番薯算是最便宜的了。」

  「那行,二十個錢就二十個錢吧,給我稱兩斤。」

  「兩斤?不稱。」男人擺手:「我這東西都是一籃子一籃子賣的,你買就全拿走,不買就走。」

  「我走遍了集市,也就只有你家現在還有番薯賣啊!」裴珩為難不已:「我也想多買一點,可你這籃子,估計也就十來斤番薯吧?我想要三百斤,你有嗎?」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在朱八餅面前掂了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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