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鏖戰河東(五)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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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7章 鏖戰河東(五)4000

  呂婆樓專程前來提醒苻堅,可苻堅全然不當回事。

  他滿不在乎的說道:

  「朕知宇文鮮卑故事,慕容垂亦知慕容翰故事。」

  畢竟慕容垂可是親眼目睹了父親慕容皝是如何兔死狗烹,逼死了伯父慕容翰,苻堅不認為慕容垂會重蹈覆轍。

  呂婆樓見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只得再勸道:

  「陛下,此事關乎社稷危亡,怎能心存僥倖!」

  苻堅見呂婆樓這般堅持,知道今日不與他解釋清楚,自己必定要被他糾纏,只得耐心道:

  「廣平(呂婆樓字),你認為慕容垂的才幹如何?」

  呂婆樓儘管不贊同苻堅招攬慕容垂,但也不會去刻意詆毀他:

  「慕容垂征戰近二十年,未嘗一敗,此人軍略,不下桓熙、慕容恪。」

  說著,呂婆樓還要繼續闡述自己反對招攬慕容垂的理由,卻被苻堅抬手打斷。

  苻堅語重心長道:

  「其人才幹如此,倘若有朝一日效仿其伯父出奔,投在桓熙麾下,豈不是如虎添翼!

  「朕今日招攬他,他若野心勃勃,朕大可不用,但也絕不能讓他在梁、楚為將!」

  如果慕容垂想要出逃,天下之大,他能去的地方不多,高句麗與代國分別是燕、虞兩國的附庸,新羅、百濟更是蜷縮在了半島南部,實力弱小。

  慕容垂能夠投奔的唯有苻堅與桓溫、桓熙父子,至於晉室,不過是桓家父子手中的玩偶罷了。

  苻堅的意思很明確,他可以放著慕容垂不用,但絕不能讓他成為桓家的鷹犬。

  至於苻堅此前當著慕容垂的面賭咒發誓,自司馬懿違背洛水之盟後,誰還會把誓言當回事。

  呂婆樓聞言,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原來陛下早有成算在胸,微臣倒是在杞人憂天。」

  苻堅拍著呂婆樓的肩膀道: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朕還是離不開廣平的查漏補缺。」

  說罷,二人相視而笑。

  河東郡,解縣。

  自虞軍由絳邑縣南下時起,石越就已經快馬向桓熙報信,桓熙自然也知道了前線的戰事一觸即發。

  他並不急於趕去聞喜縣,自然是要讓石越固守城池,磨一磨苻堅、慕容垂的銳氣,畢竟聞喜縣的五千精兵可不是紙糊的。

  桓熙走出帥帳,找到謝玄:

  「幼度,隨我出營釣魚去!」

  謝玄現在開始領兵了,自然不能再稱呼其乳名。

  他雖然只有十五歲,但出征之前,其父謝弈已經為他提前行了冠禮,由謝安為其賜下表字。

  謝玄酷愛釣魚,原時空中,《全晉文》收入他的十篇文字,其中四篇與釣魚有關,甚至被人取笑為吳興溪水中釣魚的羯奴。

  桓熙過去是沒有釣魚癮的,只不過在長安時,與謝玄結伴往渭水邊釣了幾次魚,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釣魚佬。

  如果是在關西,謝玄肯定欣然前往,但這是在河東,謝玄遲疑道:

  「梁公,大戰當前,此舉是否太過懈怠。」

  桓熙笑道:

  「幼度呀,我今日還有閒情逸緻前去釣魚,軍中將士見了,豈不是認為我已勝券在握,從而信心倍增。

  「否則,此時我應該在營中殫精竭慮,哪能與你前去垂釣。」

  謝玄聞言,雙目一亮,姐夫所言確有道理,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梁公可是當真有了破敵之策。」

  桓熙卻眨著眼道:

  「還未交兵,哪來的破敵之策,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縱使此時一無所獲,也並不影響我今日垂釣的興致。」

  說罷,桓熙一時興起,吟詠道:

  「既來河東興事業,也羨釣叟泛漁舟。」

  便也不顧謝玄願不願意,帶上小舅子在軍營附近尋了一條小溪釣魚。

  此事,當天就在軍中傳開了,桓熙過去是以足智多謀且不失謹慎而聞名。


  如今大戰在即,他卻跑去釣魚,正如桓熙所斷言的那樣,所有人都誤以為他早已思得破敵之策,故而,軍中士氣高昂,就盼望著能夠早日上陣殺敵立功。

  穩贏的仗為什麼怕打。

  然而,梁軍將士並不知道,在他們眼中無所不能的桓熙,其實自己心裡也沒底,哪能那麼容易想到對策。

  他目前只有一個計劃,便是找機會離間慕容儁與慕容垂,待燕軍偏師陣腳大亂之時,再找機會與苻堅、慕容垂決戰,先易後難,待解決了聞喜縣的麻煩,便可心無旁騖的與燕軍在東垣縣一較高下。

  但是,這其中還有許多細節需要去完善,桓熙此時去釣魚,不過是給外界釋放一個信號,不僅是做給將士們看,也是給苻堅、慕容儁看,讓他們投鼠忌器,去猜測自己是否真的成竹在胸。

  小溪旁,桓熙與謝玄坐在了一起,謝玄屢屢得手,而桓熙卻始終不見魚兒咬鉤。

  「姊夫!看!我又釣上來一條!」

  謝玄抓著一尾魚,顯擺道。

  這裡不是軍營,沒有梁公與將軍,只有姐夫與小舅子。

  桓熙嗤之以鼻:

  「我來此不是為了釣魚,而是享受等待魚兒咬鉤的過程。」

  桓熙的魚餌已經撒了出去,就看慕容儁這條大魚是否會咬鉤。

  「莫笑將軍斷一齒,禍福相依應讖言;鮮卑兒,坐東南,真龍困在淺水灘;風雲際會自有時,掙脫樊籠上九霄」

  一首童謠很快就在東垣縣流傳開來,甚至傳進了燕國的軍營里。

  此時,慕容儁已經來到了東垣縣的境內,只是距離東垣縣城還有二十多里的路程。

  慕容恪最先聽說這首童謠,他知道,這一定是桓熙在搞鬼,因為這首童謠的指向性太強了,就差沒有指名道姓的在說慕容垂才是真命天子。

  畢竟慕容垂不僅斷了一顆牙齒,而他如今的名字也是字應了讖言的結果,甚至那鮮卑兒,坐東南,也讓人聯想到他的吳王爵位。

  什麼真龍困在淺水灘,不就是在說慕容垂飽受猜忌,桓熙這分明就是要置慕容垂於死地。

  其心可誅。

  然而,慕容恪也清楚,偏偏自家兄長最信這些東西。

  當年慕容儁在稱帝之前,甚至還不忘暗示各地官員獻上祥瑞,為自己造勢。

  不過,慕容恪並沒有隱瞞這首童謠,他知道,這件事早晚會傳到慕容儁的耳朵里,瞞不過去的,與其讓兄長從別人那裡得知此事,倒不如自己親口告訴他。

  東垣縣,燕軍大營,皇帳內。

  慕容儁聽說慕容恪求見,立即讓人將他迎了進來,以為是有什麼軍情稟報,哪知慕容恪卻道:

  「陛下,軍中有人妖言惑眾,臣請嚴懲此事!」

  慕容儁聞言一驚,好奇道:

  「究竟是何妖言?」

  慕容恪當即將那首童謠道出,不等臉色陰沉的慕容儁表態,慕容恪便為此事定性道:

  「這必定是桓熙妄圖離間手足至親,故而差人傳唱。」

  慕容儁冷哼道:

  「朕聽人說,桓熙有句話頗有道理,便是蒼蠅不抱沒縫兒的雞子。

  「雖然吳王不定是要圖謀不軌,但到底是有些影兒,人才說他,否則怎麼不見桓熙離間朕與太原王(慕容恪)。」

  說著,慕容儁臉色恢復了正常,語氣平靜道:

  「換將吧,讓吳王回來,由悅綰代理主將一職。」

  慕容恪大驚失色,慕容儁真要是因此將慕容垂召回來,即使慕容垂能夠僥倖逃過一死,也必定會被棄用,慕容恪趕忙勸說道:

  「臨陣易將,此兵家之大忌!陛下,臣以性命擔保,吳王絕無不臣之心,這都是桓熙在構陷他!」

  說著,慕容恪不惜下跪叩首,請求慕容儁能夠收回成命。

  慕容恪磕得腦袋砰砰作響,甚至把額頭都給磕破了,流出血來。

  慕容儁見狀趕忙上前阻止:

  「玄恭!怎能如此!」

  慕容恪哭諫道:

  「強敵在側,虎視眈眈,陛下明知這是桓熙的奸計,卻執意要將吳王撤職,骨肉至親,尚不可信,三軍將士誰又敢奢望得到陛下的信任!」


  此時,他的臉上已經分不出血與淚了。

  慕容儁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長嘆一聲,反問道:

  「玄恭,朕與吳王的矛盾由來已久,你也是知道的,即使今日朕相信他,不為童謠所動,可吳王是否也會相信朕?」

  慕容恪聞言啞然。

  信任是相互的,儘管慕容恪可以說服慕容儁,不去動慕容垂的主將之位,可一旦讓慕容垂聽說了這首童謠,他又會作何感想。

  慕容垂當然不敢因為一首明顯是桓熙編出來,用以陷害他的童謠,而生出要當皇帝的心思,但他是否能相信慕容儁真的會放過自己,不會秋後算帳。

  桓熙這首童謠能夠在慕容儁、慕容恪、慕容垂之間引起這麼大的反應,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慕容儁與慕容垂之間的不信任。

  倘若桓熙是要陷害慕容恪,別說一首童謠,就是把玉璽、龍袍塞進慕容恪的懷裡,讓慕容儁撞個正著,慕容儁也不會對他信愛有加的四弟生出疑心。

  而桓熙搗鼓出來的這首童謠,肯定不會只在東垣縣傳唱,待慕容垂聽聞,怎麼可能會安心,只怕會想法設法的自救,畢竟慕容垂同樣了解慕容儁的性情。

  聞喜縣,燕軍大營。

  苻堅聽說了那首童謠之後,第一時間就趕來慕容垂的帥帳。

  而此時,慕容垂已經在收拾行囊。

  苻堅心裡一緊,趕忙問道:

  「吳王這是要往何處?可是要不辭而別?」

  他是真的擔心慕容垂出奔梁國,投在桓熙的麾下。

  慕容垂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強笑道:

  「桓熙勢要置我於死地,我又怎會為他效力,今日收拾行囊,不過是心中難安,與其等著天使前來拿我,不如主動前往御前請罪。」

  當然,慕容垂話是這樣說,可桓熙越想要置他於死地,也等同於說是越重視他,認可他的才能。

  慕容垂覺得,如果自己投奔梁國,桓熙自然不會再對他喊打喊殺。

  但慕容垂並非是在欺騙苻堅,他是真的要回去請罪,慕容垂已經把軍務都託付給了副將悅綰,不過是三萬將士而已,以悅綰的能力,足以擔當此任。

  苻堅見慕容垂不似在說謊,也鬆了口氣,他勸說道:

  「吳王就不怕燕皇借題發揮,以此為由,將你治罪!」

  慕容垂坦誠道:

  「自然是怕的,但我相信太原王,有他在,必能保我周全。

  「今日我主動前往請罪,他日還有起復的機會,倘若是讓使者拿走,此生註定鬱鬱而終。

  「天王垂愛,外臣銘感五內,桓熙曾有一詩贈與謝艾,其中一句,正應了外臣今日之愁緒。」

  說著,慕容垂吟詠道: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苻堅聞言,鼻子一酸,他感受到了慕容垂心中的苦悶與無奈,更為慕容垂即將離去而悲傷。

  與慕容垂相處的這些時日裡,愛才如命的苻堅早已被他傾倒。

  苻堅知道自己攔不住他,只得道了一聲鄭重。

  慕容垂笑道:

  「也許我在御前將誤會解釋清楚,便可重回聞喜縣,與天王並肩作戰。」

  苻堅強撐笑容:

  「希望如此。」

  當天,慕容垂便急著離開了軍營,苻堅親自相送,至於悅綰,慕容恪應該叮囑的,早已經叮囑過了,便讓悅綰留在了軍營中,穩定軍心。

  發生這種事情,要說對下面的將士們沒有影響,那肯定是自欺欺人。

  好在悅綰雖然多年不曾領兵,可全殲冉閔十萬步騎的餘威還在,能夠在慕容垂離開後,安撫將士,不使軍中出現騷亂。

  可燕軍這支偏師的戰鬥力,終究是要打上一些折扣。

  苻堅送了慕容垂十五里,比當日慕容恪還多出五里。

  臨別之際,苻堅雙目欲滴,聲音哽咽:

  「道明(慕容垂字),答應我,此去不是永別。」

  他不再喚慕容垂為吳王,而是稱呼其表字,也不再自稱為朕,而是用我自稱。

  很顯然,苻堅這一刻不是在送燕國的吳王,是在為自己的朋友送別。

  雖說這不過是苻堅打動人的小手段,但不得不說,效果看上去很不錯。

  至少慕容垂就深受感動。

  他重重頷首:

  「再會!」

  說罷,慕容垂帶著隨從們策馬而去,消失在了塵埃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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