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芩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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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我死過一回,我才明白,師父,你說的話,都是對的。」李蓮花看著堂上的靈位,雙目噙淚。

  「徒兒真的很後悔,真的很後悔,為什麼那個時候,不陪你多喝喝酒。」說著,李蓮花將手裡的酒水一飲而盡。

  等他祭拜完,三人又進了裡面的房間。

  看到房間裡的兩張床,方多病道:「這就是你和我爹的房間吧,我猜這張床,一定是我爹的。」

  「你怎麼知道?」

  「李相夷是武學奇才的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天才是不需要硬背招式的。」看著旁邊的床,方多病感嘆,「我爹跟你一起習武,這壓力一定很大吧。」

  感嘆了一句的方多病,又從地上找來一個箱子,打開之後,看到裡面的東西,他忍不住道:「我爹真是收藏了一堆破爛啊。」

  因為裡面都是斷木劍、玩具弓等等東西。

  「這把碧玉刀是誰家做的,手法倒是挺奇特的。」方多病從箱子裡拿出一把刀柄是玉質的小刀,看到上面的贈師兄三字,轉頭看向李蓮花,「是你做的?」

  李蓮花接過碧玉刀,「好像那一年,我很痴迷自製的兵器,這一把應該是我做給師兄,送給他的。可能是因為功夫不到家,用了幾下,也就斷了吧。」

  「可這刀都沒被用過呢,新刃。」方多病有些疑惑。「是被活生生折斷的。還有,這怎麼每一件都是破損的呢?」

  說著,方多病想將這些破損的東西都拿出來,卻發現箱子底下,竟然有字。

  上面刻的是李相夷的名字,還劃了「×」。

  「這…」

  看到這一幕,方多病一時語塞。

  而李蓮花在看到後,昔日師兄弟間的溫情,仿佛成了天大的笑話。他一臉茫然的轉身,朝外面走了出去。

  他一路走到院中的涼亭。

  片刻之後,方多病追了過來,手裡還拿了兩壺酒。「來,給你熱了壺酒。」他將一壺酒水放到了李蓮花的面前。

  「你這找酒的本事,倒是挺利害的。」

  「酒喝多了傷身,話憋在心裡頭更傷身,來吧,陪你喝一杯。」方多病道:「把心裡的不痛快,都吐出來。」

  拿著酒壺,李蓮花問道:「皓峰呢?」

  「他說這裡環境不錯,四處看看。」

  李蓮花點頭,滿飲了一大口,「我和師兄如手足,我以為,理念不同,也不會影響,兄弟之間的情感。沒有想到的是,他這麼恨我。」

  「你以前從未察覺過這些?」方多病有些意外。

  「從前他總護著我,也曾幫我挨過師父的打。那個時候呢,我主意多,脾氣又倔,師父總罰我。我罰跪時,師兄就塞糖給我吃,說寧願受罰的是他。後來,慢慢的,師兄真成了挨罰最多的人。」

  「師父說他心浮氣躁,不許他練新招。在和他比試時,我故意輸掉,不想被師父看了出來。師兄也說不需要我相讓。從那以後,我就再沒讓過,我以為這樣,他就不會再生氣了。」李蓮花道:「其實他早就已經,隱藏了自己的情緒,而我卻從來都沒有發現過。」

  「後來,師父和師娘鬧的凶,互不相讓,於是他們倆就決定,看誰帶出來的徒弟更優秀。師父師娘兩個人抓鬮,我呢,就跟了師父。師娘則帶走了師兄。他們倆有個約定,這個約定,就是每個月要比試一次。」

  方多病道:「從那之後,我爹每次比武都輸給你,只怕心裡是更恨了。」

  「可能,我也從來就沒有對過。」

  「這並非你的錯,人生在世,皆在自渡。」方多病道:「有的人看的透,有的人看不透罷了。」

  李蓮花想了想,「我年少之時,結實了無了和尚,他總說我心無菩提樹。那時候我心高氣傲,根本就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裡。可後來深想,有的人入了江湖,為的是立心,而有的人入江湖,為的是立命。我卻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李相夷可是武學奇才,天下第一,別人我不知道怎麼想,成為像他那樣的人,是我方多病從小的夢想。」方多病說道。

  李蓮花嘆了口氣,「年少時浮華太盛,自然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圍在身邊。在我心裡,師兄始終特別一些。可是說到底,我也從未對這段關係盡過心。」

  「這就全怪自己了?」方多病道:「要我說啊,該自省的其實是我自己。我娘曾和我說了,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就如同喝酒。杯杯盞盞,你來我往,多多少少,各自隨意才能更盡興。可我卻忘了,我和你李蓮花,早就推杯換盞,交過真心。何必杯杯乾淨見底呢。」


  看了他一眼,李蓮花道:「這關心也好,喝酒也罷,關也闖了,酒也喝了,我看我這師娘,一時半會兒也是回不來了,與其在這裡耗下去,不如擇日再來。」

  「芩婆根本不住這兒吧。」方多病道:「這裡雖然常常有人打掃,但沒有半點生活痕跡。剛進門的時候,我就發現地上有針葉,是此處沒有的。想必是常來打掃的人不小心落下的。我看到遠方南峰之巔,倒是松林密布,那裡才是芩婆真正住的地方吧。」

  李蓮花:「……」

  真是教會了徒弟,餓死師父啊。

  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方多病道:「關乎你性命之事還敢糊弄,時候不早了,跟我走吧。」

  他都發現了,李蓮花無奈,只能站起身。

  這時,沈皓峰也從旁邊走了過來,「怎麼,要去芩婆的住處了?」

  「你早就看出來了?」方多病錯愕的看著他。

  沈皓峰搖頭,「沒有沒有,剛繞了一圈,才猜出來的。」

  沒有再多說什麼,三人出了雲居閣,繼續往南走。

  一個多時辰後,看著遠處雲霧中的宅子,方多病看向李蓮花,「就是這兒嗎?」

  他不說話,證明自己猜對了,方多病剛前走了幾步,準備去敲門,幾隻箭矢就從裡面射了出來。

  「誰人敢擅闖我雲居閣,老婆子已經立誓,不出山門,不見外人。」

  聽著這道聲音,方多病急忙大喊,「芩前輩,晚輩天機堂方多病,與我一道的,還有令徒李相夷及他的護衛。還望前輩開門一見。」

  沈皓峰沒想到自己的身份城護衛,不過也無傷大雅。

  「李相夷已死了十年,可打著他名號上門招搖撞騙的還這麼多,老婆子這裡沒什麼好處,滾吧。」

  聽到這話,方多病看向身邊的李蓮花,「你倒是說句話啊。」

  李蓮花沒有開口。

  看出他的態度,方多病道:「行。那晚輩只能硬闖了。」後面這句,他是沖芩婆說的。

  「擅闖者自重。」

  無數暗器,從裡面裡面射了出來,「仔細老婆子的箭陣。」

  擔心方多病在箭陣下受傷,李蓮花只能無奈開口,「師娘,請手下留情。」

  他的話音一落,院子的大門就開了,一個年逾六旬的婦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就是芩婆。

  看了站在門口的三人,並無李相夷的身影,芩婆忍不住問道:「相夷何在?」

  「師娘。」李蓮花喊了一聲。

  「是你。」芩婆一臉激動,「真的是相夷的聲音,相夷。」

  聽著她略帶梗咽的聲音,李蓮花一臉歉意和愧疚,「不孝徒兒,拜見師娘。」

  「相夷,這些年你去哪了?」

  「芩前輩,李相夷十年前與金鴛盟一戰,身受重傷,如今又中了碧茶之毒,苦撐過這些年,現在已經時日不多了。」不等李蓮花開口,方多病就搶先說道。「還望芩前輩相助。」

  芩婆驚訝的看著李蓮花,「中毒?你跟我屋裡說話,走吧。」

  她只帶了李蓮花進去,但方多病也不在意,和沈皓峰就站在外面等。「你覺得芩前輩能替李蓮花解毒嗎?」

  「可以。」沈皓峰言簡意賅。

  他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但方多病這會兒明顯心神不寧,沈皓峰只是給他一點信心。

  聽到沈皓峰如此肯定的回答,方多病的神色當即放鬆不少,「不錯,關河夢也說了可以,沒有理由不可以。」

  裡面。

  芩婆朝李蓮花道:「那個少年是你新收的徒弟?天賦不錯。」

  「師娘,他並非我的徒弟,我也沒有教過他什麼。」李蓮花搖頭。

  示意李蓮花在她身邊坐下,芩婆笑著說道:「相夷,你師父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今日回到雲隱山,會很高興的。你是他最喜歡的徒弟,當年他知道你出事以後,他悲痛欲絕、痛不欲生。他誰也不想見,把自己關了起來。對外就說是閉關練功,結果沒多久,就走火入魔,氣絕身亡。」

  李蓮花神色悲痛,「傷了之後,我回來過,得知師父去世,我無臉進門…」

  「你個傻孩子,你就是因為這個不敢回雲隱山?」


  「徒兒不孝,害了他老人家。」

  芩婆嘆氣,「這也怨我們哪,我跟你師父鬥氣鬥了半輩子,臨了臨了,我才發現其實我捨不得他,我也捨不得你,還有單孤刀。等你們都走了,現在想想,我真的很後悔,還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師娘,我這不是挺好的嗎?」

  芩婆點頭,「挺好,回來了就好,師娘再也不讓你受苦了。關河夢的那個方法,我知道。你放心,你身上的毒,師娘幫你解。」

  聞言,李蓮花起身,跪到了芩婆面前。「請師娘勿起此念,我不願師娘以命相救,關河夢告訴方多病你能救我,只不過你的內力之道,與我是一致的。如果強用內力,將碧茶之毒引入已身的話,只不過是一命換一命罷了。」

  「師娘,我不願意。師父泉下有知的話,也絕不可能會答應。」

  芩婆無奈起身,將他扶了起來,「你這孩子,起來,你先起來。相夷啊,你師父泉下有知,他願意讓師娘這麼做。就算是他活著,他也會用他的命救你。因為你父母,是他的恩人。今天師母救你,是替你師父報恩。」

  說著,她趁李蓮花不備,瞬間點了他的穴道。

  但在芩婆將內力引入他體內的時候,李蓮花卻沖開了穴道。

  見狀,芩婆怒道:「李相夷,你在做什麼,你難道要自行了斷在我面前嗎?」

  「師娘,人各有命,有些事情,不必強求。」

  「那你讓師娘如何心安,讓你師父如何心安?」芩婆道:「好,也罷,你不肯讓我們救你,那你就留下來好好養傷,讓我照顧。」

  李蓮花道:「師娘,有些事情,還需要我自己去了結。」

  「你總得讓我過幾分真氣給你吧,在危急時刻,你好護身。」芩婆道:「還有,門口那兩個,你騙的過去嗎?」

  沈皓峰李蓮花不知道,但方多病…李蓮花點頭,「所以還請師娘,暫且替我瞞過。」

  片刻。

  芩婆帶著李蓮花從屋裡走了出來。

  一看到他們,方多病就連忙問道:「芩前輩,怎麼樣了?」

  「已無礙。」芩婆說了一句。

  聽到這話,方多病想給李蓮花把脈,卻被他掙脫了,他的身手如此敏捷,讓方多病有些驚訝。站在一邊芩婆急忙開口,「不可動武,毒才剛解。」

  「真好了,毒解了,什麼事都沒了?」方多病一臉驚喜。

  就知道他好騙,李蓮花沒有去看沈皓峰,「師祖婆婆厲害吧,如今我的內力,只是恢復了兩三成罷了。」

  「是啊,所以才要好好將養。」芩婆附和。

  方多病連忙點頭,「怪我怪我,一時高興起來,什麼都不顧了。多謝前輩提醒。」朝芩婆說完,他又看向李蓮花,「要我說你,既然前輩能解這碧茶之毒,你怎麼不早點回來呢?」

  「只能說我運氣好罷了,師娘早期用她數年的功力,煉製出了一枚清毒丸,配合她的內力,才能將我身上的餘毒排出來。所以我現在才恢復的很好。」

  方多病嘆道:「原來是這樣。」

  芩婆:「……」

  「沒錯,這清毒丸是我花了數年時間煉製,正好給他用上了。」說著,芩婆看向李蓮花,「你不要忘了答應我的條件,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將你那些事了結,乖乖回來繼承師門。」

  「知道了,師娘。」李蓮花點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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