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有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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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抱之木始於毫末,萬丈高樓起於壘土。

  不管怎麼心切著歸去京師洛陽,都改變不了夏侯惠的當務之急,是儘可能保障伐遼東的戰事全勝而歸。況且,也惟有伐遼東之戰勝了,他才有資格在廟堂之上挺直腰杆啊~

  再歇了一夜的夏侯惠,很快就帶著部曲們趕回碣石山前哨。

  一路無話,入營時與眾多白馬義從含笑以應,待讓韓龍等部曲自歇息去後,他便轉來了丁謐的房屋中。

  也不多廢話,先是大致說了毌丘儉已然接受了「耗糧」戰略後,便徑直轉達了讓丁謐前去薊縣的事情。

  對此,丁謐沒有拒絕,更沒有意外。

  而是笑吟吟的贊了聲:「毌丘使君有長者之風也!稚權今與他共事,當傾心相交,日後必能裨益仕途。」

  「嘿~」

  聞言,早就入座的夏侯惠輕笑了聲,舉起水囊慢飲,不做言語。

  像丁謐這種心計過人之人,習慣了不管遇上什麼事情都要分析利弊以及思慮著如何去利用,所以也不需要他囑咐前去薊縣後該如何做。

  但丁謐卻是有事詢他。

  「稚權,若不分出五六個少年部曲與魏陽元吧?」

  他是這樣說的,也讓夏侯惠不由揚眉。

  先前帶著鎮護部前往冀州鄴城駐紮之時,他一共帶了四十部曲;後被謫貶來遼西渝關,他便留著十個在鎮護部當書佐,帶了三十人來幽州。其中有十餘個都是路家的扈從,也隨著路蕃前去牽弘軍中了,所以他身邊可使喚的少年郎也就十餘人。

  再加上韓龍代為招募了可臨陣廝殺的部曲,他便將這些少年郎交給丁謐管理——他們年少不能上陣殺敵,但都識文斷字,當成小吏使用幫忙處理案牘是綽綽有餘的。

  且夏侯惠本就是將他們往軍中文吏、低級武官的方向培養。

  如今丁謐竟一開口就要將五六個分給魏舒,此中自是有緣由的,也自是讓夏侯惠側目的。

  不是他捨不得。

  而是心中覺得奇怪:魏舒同樣是部曲的身份呢,配不配備少年不都是一樣的嗎?

  難不成,丁謐這是打算過去薊縣後,請毌丘儉徵辟魏舒為僚佐從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吃相也未免太難看了吧?

  畢竟,自己都安排路蕃隨著督領烏桓突騎的牽弘了

  「彥靖莫要藏機鋒。」

  略做沉吟後,夏侯惠輕聲發問道,「分出少年部曲與魏陽元,欲意何為欸?」

  「乃是肥如左家有意。」

  丁謐應了聲,在案頭翻了片刻,尋出兩封書信來遞給夏侯惠,「我覺得此事對稚權有利,且魏陽元年歲也不小了,便想著順水推舟。」

  肥如左家?

  你就不能放下那名士作態,直接將話說清楚嗎?

  有些不快的撇了他一眼,夏侯惠接過兩封書信鋪展在案,細細看讀。

  一封是以左家那位古稀之年的老太公口吻所書。

  開頭當然是些奉承的客套話,隨後細細錄了左駿伯前去柳城招降親袁烏桓殘餘部落的經過,最後則是話鋒一轉,誇起了魏舒品行來。

  末了,聲稱自家有個嫡孫女,容貌殊美、品德淑良,可妻魏舒、是為良配。在以事問魏舒,得悉魏舒早孤而夏侯惠待之如子侄後,便作書來問夏侯惠能否代為做主,讓他們左家得一良婿。

  連嫁妝都先行擬好了。

  資財十數車不提,還送嫁了一百左家私兵。

  對此,夏侯惠當即瞭然。

  先前在與遼西太守傅容攀談的時候,傅容就提及過,左家打算挑選一百私兵隨著左駿伯來投軍、報昔日公孫淵折辱之恨。

  如今左駿伯為朝廷招降了親袁烏桓殘餘部落,毌丘儉必然要表奏廟堂為他錄功授職,再加上夏侯惠先前流露出將他招入洛陽中軍後,左家自然就不會讓一百私兵隨行了。

  在洛陽中軍內任職嘛~

  就連官職鎮護將軍的夏侯惠,都不敢帶太多部曲呢,左駿伯怎麼敢帶著一百私兵!

  而魏舒的書信則是簡單得多。

  只是大致提及了前去柳城的經過,然後對左家盛情之事上,給夏侯惠添了句「舒,全憑將軍做主」就完事了。


  「彥靖之意.」.

  是故,夏侯惠合上書信,捻須作思片刻,便抬頭看著丁謐發問道,「是打算讓陽元留在幽州任職?」

  「嗯,對。」

  點了點頭,丁謐毫不遮掩的將蠅營狗苟之道和盤托出。

  「我知道稚權對魏陽元頗為器重,打算將他往牧守的方向培養,但稚權也不可否認,在如今九品正中制下,以他的出身走文吏之路太難出頭了。現今,他參與了招降烏桓之事,毌丘使君也恰好有推功之心,不若讓他在幽州步入仕途、以官身參與伐遼東戰事積累履歷與功勳,日後的路子也能走得更順暢些。再者.」

  說道這裡,他壓低了聲音。

  「再者,既然稚權向陛下推舉,讓仲權日後留在遼東鎮守,理應為仲權提前準備幾個助力。毌丘使君乃潛邸故舊,陛下不可能讓他留在幽州太久,而牽士毅父輩有功勳,日後定也會被擢拔改任他地。如此,幽州僅剩下路君盛,以他的年紀,難以為仲權助力。」

  「而魏陽元就不同了。有了左家的支持,以及那些剛剛內附的親袁烏桓部落大人的善意,他在幽州很容易立足,或許僅需要兩三年,就能獨領一部兵馬了。況且,他與君盛親善,彼此也能照顧一二。」

  「嗯」

  耷眼捻須而聽的夏侯惠,頷首輕作鼻音,沒有當即回應。

  也讓丁謐見了,不由又加了一句,「稚權遲疑,乃是覺得如此安排,對魏陽元不公乎?若是如此,則乃稚權一葉障目了。稚權素來對陽元與君盛一視同仁,且陽元的年紀比君盛還大些,如今君盛都被稚權遣入烏桓突騎了,哪能將陽元留在身邊繼續當布衣呢?再說了,陽元雖然性格沉斂、寡言少語,但從不作偽言。今對左家以女妻之,不做回絕而讓稚權代為做主,不就是他也同意的意思嘛!」

  對哦!

  夏侯惠有些懊惱的拍了下額頭,面露恍然之色。

  他方才就是在鑽牛角尖來的。

  覺得以親事的方式來拉攏左家、達成自己想在幽州安插親信的做法,對魏舒很是不公。

  但卻忘了,從魏舒的角度出發去思慮問題。

  在當今盲婚啞嫁的世風中,姻親講究門當戶對、思慮門戶助力,以左家之女妻魏舒,對魏舒而言就是良選。

  畢竟男兒都是有建功立業之心的。

  魏舒都來給他當部曲了,哪能不嚮往功業呢?

  「就依彥靖之言罷。」

  想通了的夏侯惠頷首應允,頓了頓,又拱手做謝道,「非彥靖,我執迷矣!我歷事少、人情愚鈍,還望彥靖日後多多指點我。」

  但卻換來了丁謐一個白眼,「你我外兄弟,說得如此客套作甚!」

  就是指摘罷了,他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很燦爛。

  他最喜歡夏侯惠這點。

  不矜不驕,虛懷若谷,知道人各有所長,從不死鴨子嘴硬。

  如果說,先前他是為了復家門聲望而委身幕僚,那如今他是真心實意的想助夏侯惠一臂之力,讓其能成就一番事業了。

  翌日,清晨。

  親自將丁謐送出十餘里的夏侯惠,歸來軍營後,一時覺得自己無所事事。

  張虎與牽弘還在右北平,配合著當地官僚收編鮮卑族眾錄籍之事,估計得半個月後才能歸來遼西郡。

  且夏侯惠也作書信讓驛卒傳給他們了。

  以嚴冬將至、碣石山無事為由,讓他們歸來了遼西後,直接在孤竹城外的軍營駐紮。

  左駿伯與魏舒如今則是在肥如左家塢堡。

  他們過來遼西就更晚了。

  得待到阿羅槃前去京師洛陽上貢、廟堂為右北平烏桓單于寇婁敦、遼西烏桓都督王護留等人授職,以及毌丘儉將他們數千部眾內遷安置後才會過來。

  算算時間,最快也得是翌年春三月罷。

  那時候伐遼東的鎮護部,也差不多趕到遼西了。

  所以,夏侯惠還讓前去薊縣的丁謐,順道給左家與魏舒都捎了封書信,讓他們趁著冬季無事把婚事辦了罷。

  嗯,若不,過幾日前去孤竹城拜訪下太守傅容吧?

  既然毌丘儉都應允了「耗糧」戰術,於情於理自己都應該過去告知他一聲。


  正好過去見一見校尉王頎。

  自己來遼西那麼久了,都沒有時間與他作談過呢!

  拜訪太守傅容就有了「耗糧」戰術,過去拜訪同樣對遼東很熟悉的他,會不會給自己帶來新的驚喜呢?

  在自屋內枯坐的夏侯惠,百無聊賴的作思著。

  「篤、篤篤~」

  很快的,一陣指叩門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抬頭一看,只見一白馬義從含笑行禮道,「將軍,喜事,有人來!」

  什麼亂七八糟的。

  語無倫次的言辭讓夏侯惠聽得有些懵,但也眼尖的瞧見了門外似是隨來了幾個人,便點了點頭起身,走出房屋來。

  原來是他期盼了好久的家音終於到了。

  隨之而來的,是護送造墨匠人的扈從張立以及一位出乎意料之人:侄子夏侯莊。

  夏侯惠看到他的時候,一時都不敢相認,哪怕先前自淮南歸來京師洛陽、他特地繞道前去泰山郡見四兄夏侯威時還見過了夏侯莊。

  嗯,夏侯莊是夏侯威的次子。

  表字仲容,再過兩個月就十六歲了。

  才學不缺,長得也挺俊俏的,但他卻是最令夏侯威頭疼的兒子。

  源於早年夏侯威好任俠的關係,家人為了讓他收心,便早早給他娶妻,只是他生兒育女不耽擱、子女歲數幾乎與長兄夏侯衡的兒女差不多,但任俠意氣也不減半分。

  為此,早年夏侯衡可沒少頭疼過。

  待到他次子夏侯莊逐漸長大後,夏侯衡心裡才尋到了些許寬慰。

  因為少小在安寧亭侯府長大的夏侯莊,雖然沒有落下學業,但生性好動喜任俠,哪怕後來被夏侯威帶在身邊管教,都沒少惹事生非。也讓夏侯威體會到了長兄早年的痛苦,更知道了什麼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所以夏侯惠看他到的時候,一時愕然也就不奇怪了。

  合著,自家四兄是打著禍水東引、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思?

  咳,不對。

  你小子不在泰山郡好好呆著,到處瞎跑作甚?

  來了幽州之後,你日後還有機會如歷史軌跡一般娶泰山羊家之女,與司馬師做連襟嗎?

  「侄兒見過六叔。」

  不知道他所想的夏侯莊,甫一照面就很恭敬的躬身行禮,喜笑盈腮的從懷中取出三份書信奉上,「六叔,這是伯父、我阿父與六嬸的書信。先前家中是打算走郵驛轉來,但後來伯父知侄兒將來,便讓侄兒代傳了。」

  我說怎麼那麼久沒有音訊呢!

  原來是因你之故啊~

  前些時日沒少私下詬病郵驛轉送書信太慢的夏侯惠,露出恍然的神情,伸手接過塞入衣袖暗袋裡,扶起夏侯莊大致打量了一番,隨後便很親昵的拍著其肩膀贊道,「歲余不見,仲容倒是愈發俊朗了。嗯,先進屋內歇歇,我忙些事情再尋你敘話。」

  「唯。」

  乖巧的應了聲,夏侯莊提起自己的行囊進屋。

  而站在側的張立幾個扈從以及造墨匠人,也忙不迭給夏侯惠躬身作揖,「家主。」

  「嗯,一路辛苦。」

  含笑點頭,夏侯惠邁步往韓龍等部曲的房屋走去,「隨我來。」

  自古尊卑有別,侄子夏侯莊可以入他房屋內住下,但張立等人肯定要安置在部曲的住處。只不過,夏侯莊是個閒不住的主,隨意將行囊往屋內角落一丟便也笑嘻嘻的躡足隨來,絲毫不在意此舉會不會擾了自家六叔說事。

  待讓韓龍將所有部曲都召集過來後,夏侯惠便將造松煙墨的事情說了。

  一開始,這些部曲並沒有多大的感觸,覺得這只不過是夏侯惠依著豪族的作風,將人力物力利用起來斂財而已。但當夏侯惠聲稱造松煙墨的利潤,自己分文不取,皆歸他們的家小與代為銷售的左家均分後,他們都動容了。

  哪怕是韓龍都不能免俗。

  要知道,左家世代有人在遼西郡為吏、關係網密布,再稍微仰仗一下夏侯惠的名義,松煙墨在整個幽州都不會愁銷路!

  更不會被官府打壓或其他豪族刁難。

  如此,利潤是很可觀的。


  哪怕與左家均分之後,他們家小不用再耕織勞作都能溫飽無憂了。

  況且依著當今世風,被招募為部曲者,如果不願意讓家小成為徒附的話,主家也就一次性給予一筆安家費而已。

  哪有像夏侯惠這樣,直接為他們家小謀劃一份營生的。

  「將軍,還是分為三份吧。」

  遲疑片刻,韓龍以眼神徵求了其他部曲的意見後,便開口推辭道,「我等吃穿用度都仰仗將軍,今家小又獲利如此之多,實在是受之有愧。」

  「多乎哉,不多也。」

  謔笑著酸了句,夏侯惠才斂容而謂之,「還是先前說過的那句話,雲從等人豁出性命相隨,我不能坐視你等家小生計無所依。再者,幽州苦寒,對比冀州司州等地,富庶的士族豪強之家少了點,所需求的松煙墨也不會太多,我就不與你們家小爭利了。若是屆時利潤好些,你們就拿去購置些田畝或者請個先生讓孩子識文斷字也好啊。」

  一番話語下來,眾部曲的呼吸都重了些,個別人的眼眶還微微發紅了。

  他們都是窮苦人家出身,除了農忙時在田地里賣力氣外,其他時間還要兼當獵戶、樵夫或者豪族商隊護衛才能保障家小不會饑寒交迫。想積攢余財讓孩子受學.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機會識文斷字啊~

  就可以給豪族商隊當個帳房、在聚落里熬上三老,甚至運氣好些還能在縣府里謀個斗食小吏!夏侯惠此舉,是讓他們的孩兒有機會擺脫農夫的身份了。

  所以,韓龍沒有再推辭。

  略通文墨的他,知道底層人兒有沒有受學的差距。

  而是帶著那些部曲起身,很恭敬很鄭重的對夏侯惠行禮作謝。

  燕地男兒慷慨悲歌,大多不善言辭,但會默默的將別人恩情記在心裡,等待著報答的機會降臨。也是從這一刻開始,這些原本因為韓龍而聚集在一起的部曲,正式對夏侯惠歸心了。

  如獵戶出身的、尤善射的部曲石三,在行禮罷了之後,瞥了一眼夏侯莊,便帶著滿臉感激之色對夏侯惠問道,「將軍,要不俺待會兒帶幾個人入碣石山,看能否獵幾隻松雞歸來,給小將軍嘗嘗鮮吧?」

  小將軍?

  聞言,夏侯惠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指夏侯莊。

  本還想著推辭說不用那麼麻煩,但看到石三眼中的誠摯與期盼,便又醒悟過來。

  邊陲匹夫最是淳樸了。受了恩情後,總會時刻想著力所能及的為主家做些什麼,倏然作聲的石三就是如此。

  若是回絕了,反而是不近人情。

  是故,夏侯惠點頭允了,還作戲謔言道,「好。雖然松雞鮮美,但要是遇上野豕鹿群可不能吝嗇箭矢啊!」

  「哈哈哈~」

  不約而同的眾人一陣大笑。

  被調侃了的石三也搔著鬢角呵呵樂著。

  獵戶出身的他,怎麼可能為了幾隻松雞而放過野豕鹿群。

  歡聲笑語過後,繼續叮囑了幾句造松煙墨之事,夏侯惠便起身歸自屋而去。

  有韓龍在,安排人手帶著張立與造墨匠人前去右北平無終縣、如何召集眾部曲的家小共事等等,都不需要他來操心。

  但才走出沒幾步,在後的夏侯莊便竄到跟前來,眼中閃爍著興奮光澤,「六叔,讓侄兒也隨去打獵吧?」

  怪不得四兄對你頭疼不已呢!

  在你心中,叔侄久別敘話都比不上打獵緊要嗎?

  暗中嘀咕了聲,夏侯惠擺了擺手,「隨你罷。但是要記得,莫要逞強添亂,不然我讓你禁足一個月!」

  「嘿嘿,定不會讓六叔有懲罰侄兒的機會!」

  夏侯莊很是灑脫的回了句,便自來熟的跑去尋石三了。

  豎子!

  沒大沒小的!

  笑著搖了搖頭,夏侯惠緩步歸屋。

  待坐下後,從袖子內袋取出三封家書放在案几上。

  略遲疑片刻,便先拆開妻王元姬的那封,只是看了為首兩行,他就喜不自勝。

  他有兒子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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