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眼睛裡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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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5章 眼睛裡有光

  陳一鳴歪在中巴車的最後一排,說話多少有些有氣無力,今天一天連軸轉,車軲轆話說了一籮筐,到後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啥,大腦都快停轉了。

  因此他自然也就感受不到電話那頭兒安西西的情緒,回話也是哼啊哈啊的帶足了敷衍。

  奇怪的是他都這態度了,妹子也不掛電話,就這麼維持著通話,直到車子在酒店停下。

  陳一鳴歪著腦袋夾著手機,單手拎著背包往酒店裡面走,這夥人眼下的狀態大差不差,都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脫離路演之後彼此早就不說話了,單純就是因為沒力氣。

  強撐著打了個招呼,陳一鳴告別了其他人徑直回房,他都沒注意房門虛掩著,自然而然地推門進屋。

  頭一抬就發現,眼前坐在沙發上笑盈盈看著他的,可不就是安西西。

  看到妹子笑臉的那一刻,陳一鳴全身的疲憊仿佛都不翼而飛了,難怪說情緒價值可以突破生理極限,人體科學就是這麼神奇。

  他走過去坐在妹子對面的沙發上,放下手機打開外放說道,「你說這還是五星級酒店呢,隨隨便便就往客人房裡放人,我要投訴!」

  安西西十分默契地也打開外放,把手機放成並排,扭過頭去忍著笑回道,「會不會是你留在酒店的朋友做的呢,你別錯怪了人家酒店,公眾人物可要注意影響吶。」

  陳一鳴強裝出一副兇巴巴地表情,「誰派你來的,進我房間有什麼目的,老實交代!」

  妹子也跟著演上了,垂著頭楚楚可憐答道,「安西西讓我來的,她說某人同在一個城市都沒空見面,她要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這下子陳一鳴演不下去了,兩人相處時間還是太短,他一時摸不清妹子的真實想法,不好判斷對方是埋怨還是玩笑。

  陳一鳴果斷懸崖勒馬,伸手點掉通話說正事,「等忙完了這部電影的路演,咱們一起去旅行吧,你來定地方。」

  安西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搖著小手說道,「我沒怪你啊,知道你這段時間很忙,工作上的事當然更重要。再說這月底我就要進組啦,《夏至五百天》要拍春天的部分,一直拍到五月份,我走不開的。」

  陳一鳴這才想起來,可不是麼,祥瑞的電影要依著季節拍上一年多,去年拍了秋天和冬天,今年不就要拍春天和夏天麼,以伏導的慢性子和執拗脾氣,安西西接下來肯定是全程被扣在劇組裡,一天都溜不出來。

  等安西西拍完閒下來,輪到陳一鳴進組履行監製職責,後期弄完安西西又該忙活上映宣發了,總之就是完美錯開。

  真想騰出大塊時間一起出去玩,怕不是要拖到國慶節。

  陳一鳴稍微一盤人就麻了,見到他的苦瓜臉,安西西掩嘴笑著安慰,「可以在國內找個地方玩玩兒嘛,三兩天的空閒總能抽得出來。」

  陳一鳴無語嘆息,「把自己包成個粽子,有什麼樂趣呢?要是被人看到咱倆組隊在外頭晃,不是啥都瞞不住了,要不直接公開?」

  兩人對視了一眼,開始認真考慮這種可能性,片刻沉默過後,卻是不約而同地緩緩搖頭,還不是時候哇。

  安西西眼下還是人氣居高不落的時候,就算趁著《夏至五百天》上映之後順勢轉型,總還是需要一段緩衝時間,因為一時衝動把正常的生活節奏搞得一地雞毛,弄得海量粉絲掉頭回踩實在是划不來,也沒必要。

  所以推遲到明年公開才是合適的時機,如果到那時候兩人之間的感情依舊穩定的話。

  事實上,陳一鳴自己都不敢一心篤定地設想這種童話故事,娛樂圈的感情充滿了各種不確定,就算兩人之間不存在任何利益糾葛,只是單純地談朋友,糟糕的輿論環境也足以輕鬆埋葬一段不牢固的感情了。

  陳一鳴不免暗自抱怨自己亂說話,無能為力的事情何必說出來呢,除了搞心態別無益處,好好的久別重逢,人家妹子還是大晚上的主動來酒店看自己,結果卻被他把氣氛搞得一團糟。

  他只能生硬地轉移話題,「你自己的故事構思的怎麼樣了,準備什麼時候轉職安導演?」

  話一出口他就想抽自己,除了電影難道伱就沒別的東西可聊嗎?死直男沒救了!

  沒想到安西西還真的認真回答了,「回國前我的指導老師跟我說過,女導演在電影圈子會被業界投以額外的審視,可能更寬容,也可能更嚴苛。

  他給我的忠告是,處女作一定要慎重,如果沒有把握的話,最好是偏向女性題材,愛情、青春、婚戀、親情都可以。


  這樣做可以打好事業基礎,有了基本盤才談得上後續轉型。

  我知道她的話很有道理,但是我想來想去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我不願意一上來就打女性牌,我更想拍一部冒險題材的電影,這是我小時候就有的理想,也是我去堅果讀影視學位的初衷。」

  之前兩人聊起這個時只是淺嘗輒止並未深入,陳一鳴還真不知道,安西西文靜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狂野」的心,鍾愛的居然是冒險故事。

  這類電影是早年好萊塢開拓世界版圖的利器,因為視覺效果好文化隔閡少,甚至不需要太多台詞就能夠輕鬆理解。

  只不過好的冒險故事並不好拍,橋段設計和視覺呈現都有很高的門檻,投資不菲風險巨大,等到觀眾的閾值被卷到高位之後,這個類型自然也就難以為繼了。

  現在好萊塢那邊都很少製作此類電影,更多是做漫改電影用IP基本盤來進行風險對沖,純原創已經銷聲匿跡很久了。

  理智告訴陳一鳴應該一上來就打消妹子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哪有沒學會走路就開始大步流星快跑的,扯不到蛋也會摔個大馬趴。

  但情感卻在阻止陳一鳴給妹子潑冷水,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咱大華國自有國情在此,除了堂而皇之拍鬼片宣揚封建迷信,其他題材還真不是不能搞。

  這也是陳一鳴一貫的觀點,華國大部分老百姓都是近些年才開始培養起進電影院看電影習慣的,換句話說,他們完全沒有經歷過海外觀眾的經年疊代教育,至少未來幾年時間內,他們絕對是來者不拒給啥看啥的。

  在復盤華國電影史的時候,都說孫旺泉那一代導演的黃金歲月,也就是改制之後的新世紀頭十年是拓荒時代,陳一鳴本人並不認同這種看法,所謂拓荒也要有荒可拓才行,一個十幾億人口的大國,一年觀影人次都不到2億次,拋開重複觀影的核心用戶群,十分之九的人口完全跟行業無關,這種情況下電影人再拓也拓不出個名堂來,因為此時的電影已經脫離大眾消費的範疇了。

  要說拓荒,現如今才算是真正進入開拓期,大量根本沒有受過假冒偽劣產品抽打的小白用戶進入市場,讓行業大盤逐漸與國力增長相匹配,開始展現出一點藍海中各路英雄野蠻生長的苗頭。

  到了這個階段,要套用的經濟學規律就不是好萊塢成熟市場那一套了,而是那句有名的「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現在的華國電影行業不存在版本答案,小白觀眾們不排斥任何類型與題材,只要好看就行,甚至你把電影拍成電視劇都沒關係。

  拿陳一鳴的前世體驗來說,某年春節檔好幾部電影乾脆就是春晚小品的拉皮版本,連演員都是直接從春晚舞台拉過來的。

  專業角度來講,節奏感更是被春晚小品完爆,畢竟後者由於時長限制,起承轉合有著嚴格的要求,本山大叔三秒一梗的絕活兒不是開玩笑的,那是整整一年時間的精雕細琢。

  拿這種專業態度拍電影的話,怕不是要一拍半輩子。

  按理說從性價比上來說,安西西想拍的冒險題材顯然有些不合時宜,明明有更省力更有錢途的選擇,鼓搗冒險大片屬實是吃力不討好。

  盤一盤華國導演的處女作就知道,青春片和喜劇片是絕大多數的選擇,問就是套路成熟風險可控,折騰小破球的郭導也不是上來就整科幻大片的,他不也先拍了一部同桌練手麼。

  郭導還算是有志向的,出了新手村就破釜沉舟去追逐理想了,更多人則是一直待在舒適區里沉迷賺米,觀眾一直在進步,唯有他們原地不動。

  人家妹子有志向,外部環境也具備可行性,陳一鳴有什麼理由不支持呢?

  「好啊,冒險片是個好想法,現在特效和攝影技術都有大幅進步,這個類型的製作門檻也不像以前那麼高了,你心裡有大致的想法嗎?」

  安西西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沒想過直接做大製作,其實就是復刻一下我剛出國時的那段經歷,那時候我人生地不熟的,媽媽也不在身邊,每天只要一出門,感覺都像是在遊戲裡開新地圖。

  於是我就用胡思亂想來安撫自己,把跟人打交道類比為跟NPC對話,每到經歷新事情就當成是做任務,那種新奇與恐慌互相混雜的心情,我至今都念念不忘。

  我也由此想到,冒險的本質是探索未知,而這個未知是因人而異的,並沒有標準答案。

  我拍這個可能會被很多人評價是小題大做,但只要能激發起跟我有類似經歷的觀眾內心的共鳴感,他們想必也能收穫跟我當初一樣的情感體驗吧,如果進而回想起人生中類似的回憶就可更好啦。」

  說這番話的時候,妹子的眼睛裡有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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