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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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故事那幾日,我看江知栩和吉寧的眼神,總充滿憐惜。

  也不知是憐惜什麼,只覺得他們幼年對娘親愛而不得,也挺悽苦的。

  那日從偏殿回去時江知栩就已經醒來,看起來精神抖擻,正沒事人似的批閱奏摺,月昌躲在我身後嚇得支吾不清,說:「娘……娘娘,皇上怎的說醒就醒了。」

  他個頭不高,躲我身後倒不違和。

  我也知他怕什麼,妄議前朝之事是為大不敬的,萬一被江知栩知道……

  可月昌自己也是多嘴,我本來只是想聽聽江知栩為啥做噩夢,但他倒慷慨,白芝麻綠豆子的禿嚕了一大堆。

  最後為啥做噩夢我沒聽明白,但前朝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倒是聽得七七八八。

  我安撫月昌別怕,顫顫巍巍地上前。

  好在醒來的江知栩什麼也沒說,他只讓月昌添了茶,只命我軟聲細語地講了勸慰之言,便笑著安慰我說朕身體無恙,沈婕妤莫要擔心。

  後因天已實在太晚了,便留我在未央宮中就寢。

  可我倆已經長大了許多,忽然躺在一張床上,好像不似小時候那般無所畏懼、自在無拘了。

  能看得出來,江知栩也是如此。

  我倆一左一右地和衣而眠,都有些沒來由的尷尬和拘謹,我往左邊挪,他便往右邊挪,我倆愣是在中間空出了一個人的距離來,方才覺得不那麼彆扭。

  而後我在心裡數著羊,慢慢地也有了些困意。

  可正迷迷糊糊之際,竟然聽見身旁的江知栩飄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若是再聽到朕說什麼夢話,沈婕妤,拍拍朕便是。」

  我一下子被驚醒,身旁卻傳來了江知栩均勻的酣睡聲,這一夜,我沒了困意,可好在江知栩睡得香甜,沒再做什麼噩夢。

  只是沒想到,大遼卻要做「噩夢」了。

  那夢,即便很多年後想起來,我都覺得恍如隔世,心痛不止。

  那日夜色如墨,月圓如盤,銀色的月光灑在長信宮的院落中,時值中秋,吉寧新習的幾個菜,在我這兒展露廚藝,還邀了江知栩。

  這小聚,實是難得。

  我其實也很詫異皇上抽得出空來,他也溫柔地坦言,說輕徭薄賦、招撫流民的兩個新政一直推行不下去,他就想著陪我倆吃頓團圓飯,明日帶著月昌和貼身侍衛微服私訪一次。

  我暗暗有些擔心,怕江知栩不在長公主再出什麼么蛾子、也怕祖父和爹爹會不會又掂量不清。

  可江知栩安慰我說不怕,說已命衛尉加強了掌營官兵,今日命他們好生休息,明日會為守護皇宮內安全打好精神的,長公主若有任何不軌之舉,都會立刻拿下。

  我也便暫時安了心,吉寧甚至還央著江知栩帶她同去,說什麼帶著她就是帶著流動廚房,不怕吃不好。

  可江知栩只寵溺的揉了揉這任性的小皇妹那胖乎乎的圓腦袋,冷冷的說了句不可。

  吉寧眼中那看哥哥的光一下子就不亮了,甚至憤憤的碎碎念,說哥哥肯定是借著微服私訪的名義偷溜出去遊山玩水,哼,哼哼哼。

  我和江知栩哈哈笑,嬤嬤和月昌站在旁邊也忍不住偷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

  而我的擔心確實是多餘的,但不代表除了長公主,就沒有其他人暗潮湧動。

  且,是在今夜。

  而我們,竟都疏忽了。

  也不知是哪來的一路軍隊,趁著夜色摸進了雲華皇城,與城內的守軍發生激戰,皇宮外頓時火光瀰漫,慘叫連連。

  可皇宮內,竟鴉雀無聲,無一人通報此事。

  直至常年居於後宮中大門不出二門不跨,終日戰戰兢兢、說話有如蚊吶的雲太妃帶著一隊士兵,和一個白胖白胖的王爺抹黑尋進了長信宮,杵著刀劍,將我們團團圍住。

  我和吉寧都愣了,慌神地抱在一起,問雲太妃這是做什麼?

  好在江知栩依舊鎮定如常,他凌厲地站起身,冷眼看著雲太妃道:「雲太妃這是作甚?難不成是要帶著大皇兄奪朕之位麼?」

  雲太妃便是現宮中僅存的兩名先帝余妃之一,她算是資歷較深的一位前朝嬪妃了,最早還是太子妃。

  只是生了有些痴傻的大皇子後,便不招先皇待見,一直活得唯唯諾諾,甚少出挑。


  可今日卻不同。

  「這……這位置,理……理應是……是寡人的,寡人是……是……大皇子,父……父……父皇沒有……遺……遺詔,本……本該……是……寡人的,卻……卻被你……搶了……了。」

  沒想到雲太妃還沒開口,痴傻的大皇子倒迫不及待的說話了,他指著江知栩,胖臉嘟嘟的,一臉的委屈相。

  「皇兄先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誰說我哥哥搶你位置了,還有你做你的閒散王爺不好麼?」吉寧此時聽得甚不耐煩,不客氣地打斷大皇子。

  「你不許這般跟我皇兒說話!」原本在一旁未出聲的雲太妃,突然歇斯底里的衝著吉寧喊了起來,她拿著一把長劍,顫抖地指著我們,聲色淒楚地吼:」我自生下我皇兒,便被誰都看不起,可我父親是錦陽侯,我是皇上的結髮妻,我才本該是那母儀天下之人!」

  「先帝既已薨逝,前朝之事已成過去,太妃莫要糊塗。」江知栩目光依舊凌冽,但語氣中多了一絲勸慰。

  「糊塗?我糊塗?我最糊塗的是沒有爭!」她顫抖得更厲害了,從前細如蚊吶的聲音此刻變得尖厲起來:「那些老不死的宦官臣子,他們著急選儲君時看過我兒一眼麼?我兒只是口吃,但也習得四書五經,懂得道理,怎就不能做帝王,非要讓給你這種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繼位,讓我兒於封地受人恥笑,受人看不起,罵他傻子!」

  「那太妃為何當時不提,現在卻來謀反?可知謀反之罪,又是誰允你這麼幹的,你又為何覺得自己能成?」江知栩似想到了什麼,突然表情嚴肅地訊問。

  「你……我不能說,反正殺了你就能成!」太妃嘶吼著,竟一個健步跑上來,拿著劍對準了皇上。

  好在江知栩也早有預料,他鎮定地拉我和吉寧退後,那劍,並未刺中任何人。

  也就在此時,可說時遲那時快的,又一隊人馬嘩啦啦地跑了進來,三兩下制服了這群謀反之人。

  那堆救駕人馬里,有長公主,有郎中令,還有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是我多年未曾謀面的……爹爹。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可雲太妃卻好像不太明白,她詫異地回過頭來,不可置信看著這群人,可她一個「你……」字還未說出來,就被長公主身邊的貼身女婢利落迅速的一刀斃命。

  也就在那時,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原本痴傻的大皇子突然一個莽勁兒掙脫了束縛,拔了身旁侍衛的劍,紅著眼睛喊著「娘啊!「就兇狠地向我們衝來。

  快到我和江知栩沒辦法躲閃。

  可跛腳的嬤嬤,竟一個健步擋在了我和江知栩面前。

  她倒在我身上,頓時鮮血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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