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江寧第一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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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愁湖,江寧第一美景,因有伎人盧莫愁居於此,故而得名。

  此時夜已深,半月映與湖中。

  湖畔,妓館『莫愁家』之中,江寧士人中的頭面人物幾乎都聚集於此。

  宴席還在繼續,歌舞還在表演。

  已是喝得微醺的賀倫,看著主位上的吳克為,哈哈一笑,道:「吳大人,面色何故如此陰沉?明日之後,您便是此地的主人了,我等之榮辱,皆繫於大人之身,主辱臣死,吳大人可有什麼難事,我等江寧士人敢不從命?」

  賀倫一副老學究的樣子,年紀大,輩分高,說話也是沒有遮攔。

  此時吳克為還不是江寧東路的知州軍諸事,蔡嶷還沒有垮台,雖然在這些人的眼裡,蔡嶷垮台已經是遲早的事情了,可是這個時候還是謹小慎微好一些,像賀倫這樣招搖,往往會令人不喜。

  不過賀倫名聲地位都在那擺著呢,吳克為即便是不高興,也不敢給賀倫臉色看。

  他雖然貴為知府,可是畢竟不是江南本地人,許多事情還要依靠賀倫這些江南土著幫忙。

  「我家那個不爭氣的小子,又是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都是這般時候了,剛才家人過來送信,竟是還沒有回到驛館。」

  吳克為很給賀倫面子,笑呵呵地說了起來,坐在一邊的黃文炳,這時候笑道:「大人何須惦念公子,吳玉侄兒也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

  吳克為搖頭,道:「倒是不怕他惹禍,只是如今省試在即,這傢伙平時又不喜讀書,實在是怕他考不過省試,給我們吳家抹黑啊。」

  吳克為說著,還饒有興致看了賀倫一眼,兩個人微笑不語,都是很有默契。

  其實這個時候,吳玉參不參加考試,都已經不重要了,有他爹在,他就是交一張白卷,這幫人們也能給他變出一份滿分的答卷。

  這事兒其實根本就不是事兒,甚至不值得提出來。

  這個時候說出來,無非是拉近彼此的關係。

  有時候,給人一個機會,讓他為自己辦事兒,也是人際關係里很重要的一環。

  賀倫自然不好說什麼,他總得矜持一些,黃文炳卻是很好的扮演了和稀泥的角色,哈哈笑道:「吳大人,這江南,是咱們的江南啊。莫說吳玉公子天資聰穎,一定能夠高中,即便是吳玉公子只是將將考中,有賀教授在,省試頭名難道還有別人了。」

  此時在場的,都是被視為自己陣營的人物,因此黃文炳說話一點都不顧及。

  即便是這裡還有一個外人,黃文炳也不覺得這人會是一個威脅。

  這個人是秦檜,他不過是京里過來的督學,在太學也不過是一個七品的學正罷了。

  他地位雖高,那是因為他此時代表的是當今官家,手裡拿著官家的勸學文告。

  這傢伙是京里來的欽差!

  可是欽差當不了一輩子,聰明人絕不會仗著自己的欽差身份而趾高氣昂,更多的是,用自己的欽差身份處理好和各個方面的關係。

  因此吳克為即將成為江南東路兼知州軍諸事的事情,這時候對秦檜來說,基本是半公開化了。

  如今內定了今年的省試頭名,他們也沒有背著秦檜。

  這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拉攏。

  意思無非是,你看,我可沒有把你當成外人哦。

  這種小伎倆,黃文炳自以為很高明,可是在秦檜看來,這幫地方官員,做事實在是太糙了。

  莫說是秦檜已經記恨上黃文炳了,便是沒有記恨上,只是通過黃文炳等人的表現,秦檜也不看好這幫人。

  他們和江凡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上的人物,無非是幾個得了勢,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草包,跟著這樣的人,早晚會倒霉。

  秦檜不是庸才,他看人極准。

  因此他也不會把情緒帶在臉上。

  黃文炳說話的時候,是盯著秦檜的表情的,秦檜只是淺笑,並沒有讓黃文炳看出什麼。

  秦檜只是在心裡暗哼,你他娘的最好別犯在我手裡,不然非得弄死你不可。

  秦檜不恨江凡,因為江凡已經很給面子了。同時秦檜也很忌憚江凡,他根本看不清楚江凡的底細。

  那人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與之為敵,實屬不智。


  可是像黃文炳這些人,秦檜根本不放在眼裡,他們太簡單,一眼就被人看透了。

  只要他們一張嘴,秦檜都看出他們有幾根花花腸子。

  這種人用忌憚嗎?

  秦檜微笑不語,賀倫這時卻是笑著擺手,道:「文炳,言重了,言重了!這事兒老夫可做不得主啊,一切都得看秦大人呢。」

  賀倫好像是很會做人,一句話拔高了秦檜的地位,可是秦檜根本不買帳,這種小話術,對別人或許有效,可是秦檜卻完全免疫。

  他可是秦檜,要是能輕易被人忽悠,那他就成不了大奸大惡之徒了。

  只是秦檜很會裝,一副老好人的模樣,道:「秦某也是出身江寧,年輕時,也是多受賀教授教誨,我這次回到江寧,諸事多有不明,只敢多聽多看多學,以求能及賀教授萬一。」

  秦檜很會隱忍,言語不多,卻很會說話,賀倫聞言自然欣喜。

  這小子很上路的嘛!

  花花轎子人人擡,大傢伙又是接著秦檜的話,狠狠地恭維了一陣賀倫。

  這時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端著酒樽站了起來。

  他滿面紅光,油膩發亮,很是謙卑地向賀倫敬酒,道:「賀教授,乃是我江寧學者之長,文壇領袖,梁某不才,只是個滿身銅臭的商賈,可是身為江寧人,誰不想沾點文氣呢。賀教授,一定要給梁某一點薄面,讓我們梁家沾點文氣啊。」

  這商人就是江南三大商中梁家的家主,梁乃元,也是梁玉巧的父親。

  梁家雖然是商賈之家,可是家資豐厚,在京里也有貴人的背景,因此地位不低。

  況且這幾年雖然說莫愁詩會都是由江寧府出資,江寧府學籌辦,可是真正出錢的時候,有幾個衙門會自己拿錢啊。

  一般都是當地的富商們給些份子錢,其中大部分還得落入官吏們的囊中。

  而這個莫愁詩會,基本上就是江南三大商出資舉辦的,而出錢最多的,也就是梁家,因此這幾年,詩會之前,貴人們的聚會,往往也都有梁乃元的一席之地。

  一個商人,能混進文人堆里,也算是很有能耐了。

  梁乃元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可是大夥都知道梁乃元的底細。賀倫可不敢跟梁乃元擺架子。

  賀倫和梁乃元相互恭維著幹了一杯酒,各自落座之後,黃文炳才笑著道:「梁大官人當然得沾沾咱們江寧府學的文氣啊,人家的女婿這回不也是參加江寧的省試嗎?賀教授,可不能考試的時候為難人家啊。」

  「哦?梁家的女婿?何人?我怎麼聽說……」

  賀倫屬於學人的圈子,對梁家這種商人之家相識,卻不相熟,關於梁家和江家毀了婚約的事情,賀倫還沒有聽說,在他的印象里,梁家的女婿應該是江凡才是。

  看著賀倫一副不解的樣子,黃文炳搖頭笑道:「賀教授還不知吧,梁家的未來女婿,可是上元縣鄉試的頭名呢,也是您的得意弟子啊。」

  賀倫其實根本就不教書,只是把持著府學教授這個位置,江南東路但凡是有些才情的年輕人,就都成了他賀倫的學生,其實很多人,賀倫都不一定見過。

  不過古時華夏的文人圈子就是這樣,你有權,我有潛力,大夥相互勾結,往往干不出什麼好事兒。

  賀倫雖然不曾教授過郭孝文,可是郭孝文是上元縣的鄉試第一,這種有可能出人頭地的學子,賀倫都是格外的關注的。

  「原來是孝文啊。」賀倫一副很熟悉的樣子,微笑點頭,道:「此次省試,孝文進京定是必然的,梁大官人,好福氣呢。若是孝文學業有何不懂之處,可以過來找我,畢竟我也是有著教導之責嘛。」

  因為有吳玉參加這次省試,賀倫不好說什麼,如果要是以前,憑著梁家的關係,多收些銀子,這次江寧省試的頭名必是郭孝文了。

  可是現在吳克為要強勢崛起了,梁家即便是有些京里的關係,也是縣官不如現管啊。

  只是賀倫也是暗示了梁乃元,這次他女婿即便是考不中第一,至少也是三甲之列,晚上還是給老夫多送些銀子來吧。

  看著這些人的表演,吳克為還是有著自知之明的。

  他倒不想像謙虛,而是他自己知道他兒子是個什麼水平。

  真要是弄一個省試第一,好說不好聽啊。

  因此吳克為順水推舟,哈哈一笑,道:「孝文這孩子,我卻也是聽說過的,他出身貧寒,可是讀書格外刻苦,很是不易,如今能得到梁家小姐青睞,真乃天作之合,若是再能考中榜首,何嘗不是一段佳話?」


  吳克為把話說得明白,他不想自己的兒子考中榜首,周圍的這幫人也都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唯有秦檜心中冷笑。

  「你們得罪了江凡,以為就這麼完了?他要是不往死里整你們,他就不是江凡了。」

  雖然只是和江凡見了一面,接觸了一次,秦檜卻是能夠感覺到,江凡絕對是個睚眥必報的傢伙。

  肯定不會給這幫傢伙好果子吃的。

  這時酒宴正酣,高朋滿座,黃文炳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被人砍了。

  他們還在相互吹捧著,奉承著,以為京里給了准信,他們已經高枕無憂了。

  便是猜到江凡會有大動作的秦檜,也想不到,未來的幾天,江寧一帶,是怎樣的血雨腥風。

  而這場血之風暴的起點,就在窗外。

  那裡是煙雨樓,這時正有很多人在那裡忙著上下布置。

  燈火通明的九層高樓,這時就像是瑤池瓊宮,金碧輝煌。

  「我怎麼記得,煙雨樓好像已經廢棄一年多了,怎麼,那裡有人盤下,要重新開張了嗎?」

  賀倫正對著半開的窗戶,看到了煙雨樓的景象,感到疑惑。

  而賀倫提到了煙雨樓,黃文炳頓時臉色微紅。

  那裡發生的事兒,對他來說,也不是很光彩,因此煙雨二字但凡出現,黃文炳都覺得很是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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